轩辕台

84 庆功宴

边关的磨砺,给了罗艺天时地利成为军中骁勇大将,凭了他的武功过人,一杆罗家枪使得出神入化,加上这些年秦旭秦彝父子亲自指点他看兵书战策,讲解历朝历代经典的战例,罗艺已经用兵如神。

离家远行在马鸣关,小兄妹起初还口角不断,赌气时三天谁也不同对方说一句话。日久天长,就像两只刺猬彼此掌握了亲近的分寸,相处得倒也有趣。罗艺才发现蕊珠妹妹其实很可爱,并不在她精美的容貌上,而是生气时矫情都透出几分诱人。每当蕊珠生气,他就有意去招惹她,看她赌气时那可爱的小模样,直到惹得蕊珠锐气全无,独自黯然垂泪时,他就贴坐在蕊珠身边哄劝。蕊珠会拼命的捶打他的背发泄,一边喊着:“我想娘了,我要回家去。”

一次罗艺的生辰,蕊珠悄悄地拉他到自己的房里。窗棂洒进道道温暖的金光,屋内却是幽凉如水,蕊珠从枕头下掏出一方红色的刺绣,羞红了面颊如三月桃花揉在手中低声说:“小哥哥,明日是你的生辰,妹妹身无分文,只有尽己所能,送小哥哥一件生辰礼物,小哥哥莫笑。”

“神神秘秘的,是什么?”罗艺望着蕊珠扮个鬼脸一把抢过来,抖开一看,皱皱眉头,竟然是件艳红色的肚兜。大惑不解地望蕊珠时,蕊珠向后挪了身子说:“在府里时就曾见你围这个,我自记事起都不曾见大哥围这个。后来嫂嫂说,是你睡觉不安分,晚上肚脐会着凉,才要这劳什子。”

低垂了头羞羞答答的样子,罗艺笑了探头去看她红烫般臊红的面颊摇头问:“哈,你是不是经常偷看我睡觉?羞!羞!小哥哥睡觉可是脱得~”后面“**精光”四个字没出口,自己反是笑得满面通红。

罗艺记得他初入秦府时,几次夜里踢被子都是巡夜来的大哥秦彝为他盖上,他睡觉轻,头一次觉得一双手在身上蠕动,惊得一脚飞踹过去,幸好秦彝手脚麻利,一把抱住他的腿低声喝道:“睡觉也发疯!是大哥!”

罗艺勉强睁眼看是秦彝,恼得翻身跨了被子在身下就睡,嘟哝一句:“我不会尿床的!”

大哥秦彝就会在他屁股上轻轻拍上两掌,轰他挪动身子,扯出他身下的被衾为他盖好,嘱咐说:“夜凉,小心。”

不知为什么,住进了秦府他的肠胃反而娇贵了,过去餐风露宿不曾着凉惹病,几次睡觉踢被子反而肚脐着凉泻肚不止。一次义父着急各路将军议事,他在一旁伺候,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去了四次茅厕,事后义父猜他是顽皮贪玩,嫌弃他话语过为啰嗦,就要治罪他,委屈得罗艺有口难辩。大哥秦彝这才将几次巡夜确实见小弟罗成有这害凉的隐患的事说出。不几日,一方黄色的肚兜就递到罗艺手中,大哥关切的说:“让你嫂嫂给你做的,系上他盖了肚子不受凉,质地柔软又吸汗,你摸摸看。”

从此他就有了这个贴身的物件,只是他爱干净又手懒,贴身的衣物都是亲兵替他洗,但这肚兜他只有无人看到时自己偷偷去洗了晾在寝室的角落里,怕人知道了笑话。一来二去反被蕊珠妹妹当了戏弄他的笑料。曾有几次他发现肚兜不见了,四处寻遍,才发现原来是蕊珠妹妹替他洗了晾在了外面。

罗艺恼得寻了蕊珠就骂她多嘴多舌的生事,有意把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在他的兵卒面前揭短,委屈得蕊珠掉了眼泪同他嚷:“我只说这是我贴身的物件,没人知道是大将军你的!这些贴身的东西不见日光晒晒都是霉味,是要伤身子的,这是洗衣院的三姑叮嘱过说的。”

蕊珠哭泣时委屈的翘了小嘴,嫩嫩的唇如娇嫩的花瓣上坠了几点珍珠般的露珠,罗艺后悔错怪了蕊珠妹妹,拉拉她的衣袖陪了笑扮个鬼脸哄她,蕊珠抽噎着说:“谁稀罕替你遮掩,你那肚兜脏得还不如抹布,底色都辨不出来,若是让嫂子婆子们以为是我的物件,真是落个懒婆娘的骂名败坏本小姐的清誉。”

没想到蕊珠妹妹还真是心细,如今为他做了一件,摸起来柔滑同自己平时贴身的那件感觉一样的舒服,只是提起来看那绣的图案有些奇怪,仔细辨认,不由扑哧笑了。

人家做肚兜都是绣百合花、莲花、富贵牡丹,再不济鸳鸯戏水。蕊珠这个肚兜上绣得倒是几片荷叶上一朵莲花,只是肚兜下方一个绿色圆圆的东西很是惹眼。

“你这个绣得是什么?王八!”罗艺抖落着肚兜呲牙咧嘴地嚷,转身瞪了小妹蕊珠一眼,心想这个丫头真是时时不忘记作弄他。

蕊珠叼了一根手指忽闪着调皮的睫毛说:“人家喜欢听你学驴叫,就绣个王八天天咬住你肚脐,也免得着了风寒腹泻。”

罗艺哭笑不得,夸张地皱了眉头,有意将肚兜在身上比划,摇头自言自语的说:“这只小王八绣得太靠下,怕咬不到肚脐,反是~”

侧头抿嘴笑望着蕊珠,心里一阵躁动,面颊也红云渐升,顿了顿轻声温柔地问:“不如,妹妹日日来护了哥哥不受寒凉。”

坏笑着一把揽过蕊珠在怀里,蕊珠先时惊得要跑,几下抽身不得,顺从的贴在他怀里,任他燥热的唇亲吻前额,一点一点沿着鼻梁向下。罗艺猛然抱紧她的身子闷声的“嗯”了一声,紧紧吻住她的樱唇,不再松口,含混不清的声音说:“我就是那只王八,咬住你就不再松口!有本事~~~你~~你来学驴叫让我松口!”说罢吻住蕊珠的唇,湿滑滚热的舌头破入。

紧密得令蕊珠几乎窒息,蕊珠心惊肉跳,肩头束帛随了薄衫滑落,露出雪白的肩膀。罗艺得以贴近蕊珠那段曾令他心动的酥胸,优雅的锁骨,窈窕的身子,二人滚做一团时,蕊珠渐渐被他咬定。那一头如黑缎的乌发就遮盖在他肚脐上,凉凉滑滑的,还带了令人蠢蠢欲动的痒意。罗艺轻抚着蕊珠的小脸安慰她说:“妹妹,哥哥日后不会负你,哥哥不似皇帝那么无能,自己的女人都不能保护。虽然未必给妹妹荣华富贵,但一定同妹妹相濡以沫。”

蕊珠翻身,尖尖的下颌就在他肚脐上压紧,温声对他说:“我如今是你的了,这辈子只有咬定了你,就是听到驴叫也不松口。”

温润潮热的鼻息就从腹部贯入五脏,罗艺神魂飞荡,翻身拥了蕊珠在怀里一阵云雨,对他说:“日后我去像爹娘禀明,被爹爹打死也无怨无悔。”

“啐!你若被爹爹打死,我岂不成了小寡妇?”蕊珠挥了粉拳捶他的肩,又哭又笑。

边关风声紧急,隋军犯境,罗艺忙了在军中整顿兵马严阵以待,蕊珠悄悄来到他的帐外,探头探脑。

“对你说过,不要轻易来大营走动,这里岂是女人随意来的地方!”罗艺责备的喝骂,蕊珠一脸的委屈,翘了小嘴又带了几分羞怯向他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罗艺被她逗笑,无奈摇头过来,蕊珠搂了他的脖颈欠了脚跟贴了他的面颊神秘的说:“我腹中多了一只小王八羔。”

看看左右无人,大帐外的士兵都远远的把守,罗艺戳了蕊珠的额头警告:“还在这里胡言乱语,军中岂可儿戏?”

“你要做爹爹了!”蕊珠认真地说,罗艺惊愕了,张大嘴难以闭合,他摇摇头暗自寻思,又来回踱步,忽然跳蹿起身嚷:“我要做爹爹了!”

俯身抱起了蕊珠就要转,慌得蕊珠敲打他骂:“快放下来,孩子会给转掉的!”

幸喜过后,愁绪满怀,蕊珠妹妹腹中怀了身孕,这可是礼法不容的事情。蕊珠妹妹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因为他轻薄才委身于他,如今他害了妹妹的名声,此事一定要速速有个了断,给蕊珠妹妹一个名份。即便如此,义父义母若知道他的劣迹昭著,一定不肯轻饶他。

情急之下,罗艺派了一个亲信偷偷潜入京城去给大哥秦彝送信,只在信上画了一个善财童子一样胖胖的娃娃,咧嘴笑着,他想大哥一定明白他的用意。

大哥秦彝来了,罗艺正要送蕊珠去外面隐姓埋名的躲避,大哥秦彝就顶了星月赶到了军营。一路鞍马劳乏,腿都不能打弯,费力的走向他,扬起了巴掌却没打下去。在房内怒视着他和蕊珠,久久的骂了句:“冤孽!”

但木已成舟,生米成了熟饭,一定要有个了断。

秦彝平了气骂道:“爹爹在京城得知此事,气得七窍生烟,说是日后捉到拐走妹妹的小无赖,一定打断他的狗腿!”

看着大哥秦彝板着的脸,罗艺能猜想到义父的愤怒和吹胡子瞪眼的样子。

“大哥,爹爹怎么说?如今他的小外孙就要落地了,生气也没有用的。大哥,小弟要娶蕊珠妹妹。”

“嗯!”秦彝笑骂了打了他头顶一巴掌:“大哥千里赶来,就是奉了父母之命给你们这对儿孽障了断此事。惹出事,还是要靠爹娘。”

“爹爹他,他同意啦?”罗艺喜出望外,这消息简直难以置信,若非如此,大哥也不会千里而来。

秦彝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那盒子里是一对儿玉佩。

“蕊珠,这是娘给你留的陪嫁之物,让大哥捎带给你。娘嘱咐你要保重身子。”秦彝心疼的望了一眼妹妹,又对众人解释说,边关战事风声吃紧,秦太宰只能派他这位如父的长兄草草为罗艺和蕊珠完婚,也借此鼓舞士气,让罗艺安心报国杀敌。日后国家安定,回到京师,再给妹妹和妹夫操办婚事请喜酒。

军营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众人喝得大醉淋漓。

蕊珠肚子里的孩子总算有个了名份,秦彝拉了蕊珠的手交给罗艺说:“我将妹子的一生交给你了,日后她若有个闪失,拿你试问。”

罗艺点头调皮地说:“大哥放心,罗艺有一息尚存,一定不会辜负蕊珠妹妹,今生今世只娶她一人!”

秦彝也捎来了一条喜讯,宁氏生下一子,乳名叫太平郎,长得极像秦彝。老太宰为此乐得半夜睡不着觉,整日捧了孙儿细细的看。

蕊珠听得心里痒痒,恨不得飞回去看看小侄儿。

罗艺悄悄问:“大哥,若是蕊珠日后生个女儿,就给大哥做儿媳妇,亲上加亲。若是生个儿子,就是兄弟。”

送秦彝离去时,罗艺打马送出很远,而匹马在官道上并排行进,銮铃声清脆悦耳。

“小弟,止步吧。国事堪忧,边境不宁。马鸣关就靠小弟镇守了,大哥也能放心。”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正这时隋军进犯,马鸣关打得昏天黑地,罗艺迫不得已将蕊珠送去乡间躲藏,自己舍命守城。一场战事平息,罗艺大获全胜去接蕊珠回来时,发现蕊珠失魂落魄地望着他垂泪,腹中的孩子却在惊吓间没有保住,蕊珠哭得痛不欲生,同罗艺对视垂泪。

这时,皇上的圣旨到了,嘉奖罗艺守城的战功卓著,也御赐他和蕊珠完婚。

伉俪二人对视无语,总算是了却一桩心事,成婚的大礼必定要回京城再操办,但是未婚先孕的事怕终究难以遮掩过义父义母的眼睛,罗艺同蕊珠面面相觑,对视愁容满面,又忽然扑哧的都笑出声来。

“小王八要被从壳中揪出来暴打了,没了壳的王八还不如一只兔子禁打。”罗艺慨叹,离开马鸣关回秦府,他可不是一块刀俎上的鱼肉,任了义父处置。

蕊珠讪讪的望着他,头贴在他的胸怀里低声说:“我也怕,私逃出来,爹爹的性子一定不会轻饶,更何况我们暗度陈仓。如今派大哥来抚慰我们,怕是缓兵之计,是为了边关的战事。”

“也不知道大哥近来可好?这些时候书信往来他只是粉饰太平的报平安,不知道如何了?”

罗艺带上蕊珠上路,为了照顾蕊珠才小产过不久的身子,道路颠簸,所以宁可选些绕远的大路,一路上走走停停。车子坐久了怕颠簸,船行久了蕊珠就要呕吐,罗艺恨不得能长上一双翅膀抓了蕊珠直接飞回金陵城。

罗艺率了卫队来到城外时,得胜锣鼓声大作,一队彩旗招展,城外早有文武百官迎候,人人笑容可掬的来道贺恭喜,二皇子还奉了皇上的旨意亲自来迎接罗艺,把酒为他洗尘,盛况空前,礼仪的隆重令罗艺反是有些不安心。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熟悉的面孔,终于看到了程总镇,程春长得五大三粗一脸络腮胡子铜盆大脸,见到罗艺哈哈大笑了说:“小兄弟,你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哥哥佩服!”

挑起大拇指,几位将领在一旁迎合的夸赞罗艺的深谋远略智退了敌兵,罗艺一抖战袍,轻快的步伐向城里走,有些得意洋洋,身后的车里几声干咳,示意他留意自己的言行,罗艺这才敛住一脸的得意偷声问程春:“程大哥,太宰大人和我大哥在哪里?”

程春一拍脑袋嘿嘿笑了一声:“老太宰总不能来亲自迎接你吧?这礼数不对,不对了!太宰大人在府里呢,知道你今日回来。大公子嘛,嘿!先了你半个多月得胜班师,也是从这个城门洞进来的,可是不让这么敲锣打鼓,谦虚的样子一路拱手低头的小心谨慎,谁想一回府就被老太宰一顿狠罚,说是居功自傲,招摇过市的,所以,兄弟你也小心些。”

罗艺缩缩脖,心想义父一直如此无礼蛮横。不等他回府,二殿下已经奉了圣旨请罗艺进宫去赴“得胜宴”。皇上赐宴不敢不去,罗艺为难的看看身后的青呢缎马车,蕊珠妹妹可去哪里歇息?他总不能让蕊珠随他进宫,也不能让蕊珠独自回府去面对父母的指责。

“老夫人吩咐了,小姐先回府,老夫人自有安排。”程春说,给罗艺递个眼色示意他放心。但罗艺依旧心生不宁,推说身体不适不想赴宴,二殿下又不肯依,纠缠片刻,罗艺只得去皇宫赴宴。

皇上兴高采烈地设宴为凯旋而归的罗艺接风,夸他精明能干,巧计不费一兵一卒就利用长江天险退了杨坚的一路大军。酒是上好的陈年琼浆玉露,入口甘冽醇味绕颊;舞乐是贵妇张丽华精心排练的,更是仙乐飘飘。文武百官依次来给罗艺敬酒,态度恭敬,言语奉承,令罗艺有些飘飘然,只是扫视几周不见义父和大哥秦彝赴宴,罗艺心中打鼓,更是不踏实,每喝一盏,身上都颤抖一下,似乎义父的鞭子就在头顶了。

喝得酒意微酣,罗艺装醉拱手退席回府,皇上赏赐了千金派了龙辇送他出宫,皇恩浩荡。

来到太宰府门口,一阵凉风吹得罗艺一个激灵,酒意全消,周身皮肉发紧,脚下开始打颤,每迈一步都是艰难。

老秦安在府门口看到罗艺,十分自然的上来招呼说:“小爷回来啦?快进府里去吧。”

似乎罗艺根本不曾出过远门,只是如昔日一样去军中公务完结了回家。

罗艺扯扯护颈的白绸,让身体中的热气微蒸腾出去,喉头发热嗓音沙哑地问:“老爷可在书房?”

秦安回道:“在厅里,在见客人。”

罗艺眉头拧在一处,心想奇怪了,今日文武百官几乎都到宫里为我庆功喝酒,爹爹见得哪路的客人?

脚步也迟疑了,秦安走了几步回头看,罗艺还讪讪地望着他,随在后面慢吞吞的挪着步子。

到了家里,心情反是格外紧张了,罗艺不知道义父见到他会做何反应,猜想义父一定知道他今日回京,却如此平淡的没有反应,心里更是不安。若义父果然命人守在府门不许他进去,气急败坏的吩咐家丁打上他一顿板子倒是了却了这桩恩仇,可是如今的局面,义父会如何处置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