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台

58 傻儿李元霸

李世民听过无语,陷入沉思,思考时那眉头微拧,眼睑低垂的样子远远成熟于他的年龄。

须臾间,李世民再抬眼,望了父亲恳求他再讲述一遍事情的经过,李渊知道此刻如何去后悔都是徒劳,是他一时疏忽害了全家人的性命。

但世民嘴角掠过一丝志得意满的笑意,鼻子发出两声低吟,对父亲说:“爹爹,传国玉玺不曾丢失,不过是爹爹当了钦差大臣去替皇上修补玉玺。若说替天去寻玉补玉玺,也是要至少十个月一年才可做妥当,爹爹但可以去对皇上禀明,您即刻起身刻不容缓去往玉门关一带寻古玉补玉玺。

李渊大惑不解,抢过空空的木匣子责怪儿子说:“二郎,你就不要自作聪明了,你延迟一刻就能免去大难吗?皇上若忽然传召我去交回玉玺,我们如何应答?”

李世民摇头暗笑道:“爹爹过虑了,杨广手里没玉玺的秘密如今只被爹爹证实了,他将空盒子教给了爹爹,说明他相信爹爹手里没有玉玺。诚如爹爹所忧虑,日后朝臣问到传国玉玺,皇上将搞丢玉玺的罪责推到爹爹身上了事。但是爹爹想,如此的办法不过是鱼死网破,真正的玉玺是否被老皇爷毁了,或者真如市井谣言所说的上天了,我们都不知。杨广自然是想要玉玺,真的最好,假的也未必不可以是玉玺。”

李渊微蹙了眉头打量聪颖过人的儿子,对世民问:“皇上难道就比你傻,他不知道寻人去做个假玉玺?”

李世民笑笑说:“不知道皇上是否想到这点,但如今他将空匣子交到爹爹手中,除非他承认我们交还的玉玺,不然他就有两个假玉玺。事情闹大,朝廷里请人辨认真假,怕是他引火烧身!”

李渊恍然大悟,世民年岁不大,心智过人,这就是他宠爱世民的地方。

“爹爹,爹爹不妨就此回太原,再卧病不起,由孩儿替爹爹去塞北大漠一带走一趟寻玉‘修补’玉玺,保证一两个月完结此事,带了假玉玺到父亲手里。”

父子二人回到晋阳宫,将假造玉玺一事隐瞒了家中上下对任何人都不去讲,李渊只吩咐世民点装出发带了尚方宝剑去北平燕山一带寻玉玺,再三嘱咐他不要生事,见到北平王罗艺要多加尊敬,替他捎上书信问候。

“二哥,等等我,我要随你去玉门关玩玩。”四弟小元霸追了过来,头上扎了两个抓髻,黑瘦的样子只剩一双空洞的大眼睛。元霸生来就黑小,但是一双眼睛大而无神,直勾勾的瞪了人看时很是吓人。可能是当年窦夫人生元霸时被杨广派来的人追杀,一时惊吓早产了元霸,所以元霸的心智比同龄人逊色,显得傻呆呆的样子,经常语出惊人,令全家人咂舌不已。

窦夫人为了元霸的呆傻十分沮丧,甚至愧疚地对丈夫讲,怕是她身上的精魄都给了前两个儿子,再没有血气给到后面的孩子,所以三子元吉就生得奇丑无比,猥琐如小老鼠一般,尖嘴猴腮小眼睛,日日躲在大哥身后。四子元霸又是傻呆呆的令人哭笑不得,更有怪异的是元霸生来一股奇大的气力,五岁时竟然能举起府门口的石狮子,六岁时四邻八方的孩子谁同他玩耍都被欺负过,不是他有意刁难小朋友,是他手没个轻重,轻轻一碰就让小娃娃们头破血流。为此李渊气恼得没有少去打过小元霸,因见他一膀子蛮气力,想他也皮糙肉厚,气急了眼的时候牛皮束甲带,板子,藤条都用上,小家伙挨了打只会笑会叫不会哭,打得惨了咧了嘴瓮声瓮气地大喊几声:“娘!疼!”李渊气得也无可奈何,到了后来李渊不敢再管元霸了。因为一次他气头上扭打元霸,这孩子竟然能挣脱束缚撞他一个跟头,反让他在榻上几天下不来床,简直是家里养了个冤孽。

李渊曾经想过将这个惹祸精送到寺院里远离身边,眼不见心不烦,自当没有生这个孽障,可是二郎世民哭闹了就是不依,小元霸也对二哥的话言听计从,家中的哥哥们他都不服,只听二哥世民的话,平日里世民顽皮时,李渊沉下脸吓唬几句,还不等动手,小元霸就会如一只乳虎冲过来拦在二哥跟前,搞的李渊无可奈何。

“四弟,在家里听爹娘和大哥的话,二哥有正经事去做。”世民劝哄着弟弟。

“不依!不依!就不依!二哥去玉门关,元霸也要去!”元霸扭着身子拧麻花一样。

“四弟!”一旁的大公子李建成也看不过眼,沉了脸呵斥一句,虽然知道他的话不管用,但是做大哥的还是要开口说话。

李渊摇头叹气说:“二郎,你若是能照顾他,就带了他在身边吧,你不在家,这孽障在家里非要把房顶掀掉。”

见父亲竟然吐口答应让二哥带他走,小元霸呵呵地傻笑,扯了二哥的衣带摇晃着说:“二哥说过,不听爹爹的话就是不孝,是要打屁股的。”

李世民无奈的摇头,望向父亲的眼神里都是埋怨,天下哪里有这样的父亲,竟然巴不得把儿子往外面赶。

一旁的窦夫人责怪丈夫说:“哪里有你这样当父亲的,世民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怎么能让他照顾另一个孩子?”

李渊却是得意洋洋地为世民整理袍襟,拉他在眼前上下端量夸赞说:“李家的灵气都被二郎继承了去,不靠他带了弟弟们,靠谁去?”

窦夫人递给丈夫一个眼神,扫了一眼一旁侍立的长子建成,示意丈夫的言语太过了,宠爱次子,也不好让长子颜面无光。但李建成却宽厚的毫不计较,反是不停叮嘱二弟一路小心,注意身体。

安置妥当,李世民拜别了父母、兄长和姐姐,带了四弟元霸上路,他暗下决心去寻一块美玉,雕琢一方传国玉玺。

打马出门,带上了自己的好友长孙无忌和刘文静,一路向玉门关前行。

出了城门不久,总觉得后面有几匹马跟了,身罩黑袍,走走停停,他们走,那马也走,他们停,那马队也停。心里狐疑,李世民吩咐众人歇息,悄声对四弟元霸耳边说:“傻小子,看到后面那几匹马了吗?那马上的人总跟了你,你去问问他们为什么跟了你?”

元霸是个小孩子,紧紧裤带大步跑向那几匹马,李世民只远远地坐在茶棚里悠然的同刘文静喝茶闲扯,就听到一阵女子的惊呼声,抬头一看,李元霸举了一个黑包袱回来,扔在了地上。

一声惨叫,爬起来一位容貌秀美的女子。

“妹妹,你怎么来了?”长孙无忌惊道。

地上的女子翻身起来,恼怒的样子却是举止温柔娴静,面含愠色,却是温声说:“哥哥随了二哥远行,剩下妹子一人在家。”

话到这里却咽了回去,长孙无忌呵呵地笑了说:“无垢,你是想随了哥哥一道去玉门关?”

少女娇羞的一笑,纠缠了兄长执意要一路同行。

小元霸摇头晃脑地说:“二哥,带了无垢姐姐去,姐姐会给我洗果子,还会帮我挑手上扎的刺。”

李世民笑笑,看着长孙无忌,听他拿主张。长孙无忌是他的好友,在晋阳府的军中长孙无忌是他的左膀右臂,出谋划策都是少不得长孙无忌和刘文静两位谋士。

无垢同他自幼青梅竹马的长大,小时候一道玩,长大了无垢却有了少女的娇羞,知书达理,守礼不妄为,平日也不再和他任意的玩笑。一副大家闺秀的典范,反让李世民少了当年一道玩耍嬉戏时的快乐。但是无垢对小元霸是极好的,每次元霸受了委屈总喜欢去后院寻了无垢姐姐大哭一场,气得世民敲了他的头骂:“爹爹板子打在身上你却笑,挨过板子爹娘看不到时你反是哭了,莫不是真是傻了?”

长孙无忌无奈地望了世民笑笑说:“二公子若不嫌弃,无忌就带上舍妹同行,留她独自在家,无忌也多是心有不安。”

“她既然追随来了,就带了她一路掩人耳目也好。”李世民说马鞭直指前面开阔的大路,众人快马加鞭的赶路。

到了北平王府时,一切都是十分新鲜,小元霸东张西望,看到街市上什么好东西都去纠缠了无垢姐姐为他买,一时间吃得直打饱嗝,李世民气恼的骂他,吓他说:“你若再混吃,肚子里就会生出一条蛇一样的虫子,咬得你肠子都穿掉。”

吓得小元霸忙将嘴里的小吃吐了出来,逗得众人大笑。

罗成本来是在寝宫熟睡,清晨时被一声熟悉的刺耳鹰叫惊醒,他倏然爬到窗边,探头四望,蓝天上一只矫健的海东青俯冲下来,就在王府的屋檐上空又忽然盘旋而上。罗成惊愕了,难道是他的巴哈回来了?巴哈没有死,他一直不相信巴哈会死。

罗成赤着足追出殿外,清晨的朝阳洒在身上,虽然有些温暖,但还是寒气不减。他打了几个喷嚏,执着的光着脚在庭院里追着那只头顶天空上的海东青奔跑,边跑边吹口哨,像他和巴哈的暗语一样,想招了巴哈下来见他。但他是徒劳的,这只海东青鸣叫着离去,罗成飞快地追在后面,绕过庭院重重,直追到后院,又翻过了墙向前追去。

他忘记了自己只穿了一身就寝时轻薄的白色木棉中单,宽大的衫子罩得他的身躯弱不胜衣,他斥了足跑着,直跑到街道上,跑到一片荒草地中,蒿草丛生扎了脚也不觉得痛,他只顾仰着头奔跑追逐,大声叫着:“巴哈,等等我,巴哈,你下来,不要丢下我!”

一双水一样明润的眸子泪光闪闪,天上的雄鹰似乎也听到了他的呼喊,有意徘徊一般在低空盘旋,罗成兴奋地嚷着:“这里,我在这里,巴哈!”

猛然听到一阵马蹄声夹杂了銮铃声,一个童稚的声音大喊着:“二哥,有大雕,射雕,射雕!”

一声弓响,离弦的箭飞出入寒光一样直奔天空,罗成大惊喊了句:“住手!”

但天空中一声凄厉的哀鸣,海东青扑着翅膀直坠下来,罗成惊愕了,他张大嘴,愕然地望着那掉在他面前不远处的鹰,身体在抽搐垂死挣扎。罗成想,它一定在寻了最后的气力要飞上轩辕峰,要死在自己那高贵的冰宫殿宇里。罗成忿然抬头,迎面打马过来的一粉衫少年郎背背金装箭囊,腰系白玉带,挽弓在手,一副风流少年公子阔绰潇洒的样子。

罗成咬碎银牙,看了那少年在马上略一侧身,提了箭将那大白鹰提起,当做猎物一般炫耀着:“好大一头鹰,听说来漠北一定要猎鹰,才算是英雄。征服禽兽中英雄者才是强人。”

罗成已经怒目横对的迎上。

李世民回身间才发现马前多了一位少年,俊俏的模样如碧玉雕琢的玉孩儿,背了手,面色清寒的立在他面前,微眯了眼打量他。

他一边吩咐人将猎物取下,一边俯视了一眼眼前的少年。

一身白衫在风中瑟缩,劲风掀衣,勾勒出他标致的身形,眼睛青黑相间传神寄语般的打量他,他反被这敌意的目光骇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