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台

14 以牙还牙

下人拿来家法,也不用搭凳子,拉了贴身跟班的小厮头目罗星往游廊旁的坐栏上按。

罗星一脸张皇,大喊:“小王爷,您就可怜可怜奴才吧!如今奴才已经不领督管小王爷跟班小厮的差事了,这差事有李子颜代了。”

罗成眸光掠过坏笑恍然大悟地对父王说:“是了是了,父王,您打错人了,罗星已经不是孩儿的贴身小厮头目,如今抬举了子颜才是新的当班头目。”

扫了一眼紫嫣假惺惺欲哭无泪道:“子颜,害你受苦了!”

两旁人涌上,扯了紫嫣推搡拖拉着按倒在游廊坐栏上,撩开后襟就要剥裤子,罗成在一旁窃笑自己奸计得逞,大声嚷着:“轻一些呀,不要打得太狠了。”

紫嫣慌得魂魄出窍,她是个女孩子,如何能当了这些男人当众受责,且不要说没脸,那她女扮男装的秘密就要暴露。

情急之下,紫嫣大叫一声:“王爷,小人有内情禀报!”

两旁的奴才停了手,抓住紫嫣腰带的手也略松开。

“王爷,小人有内情禀告!”紫嫣翻身跪在地上磕头道。

罗艺昂首道:“你且说来听。”

紫嫣瞟了一眼小王爷说:“王爷有所不知,小王爷近来举止反常,言辞失态,前番砸了汤碗,如今不愿去书馆读书,实在是有内情。”

罗成惊望紫嫣,不知道她又在出什么鬼花招。低声骂道:“李子颜,休要胡言乱语!”

“禀王爷,小王爷非为存心忤逆王爷,是小王爷有病在身!”

“你才有病!”罗成脱口骂道,不想到一个跟班的小厮竟然如此胆大,不过是让他代为挨几下板子,竟然他胡乱编排主人。

只见紫嫣恭顺的拱手单腿跪地,从容地答道:“可惜小王爷讳疾忌医,不肯听小人相劝。子颜曾经略读过医书,《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都是知晓。也曾勉为其难悬壶济世,粗通经络和梅花针法。这几日见小王爷心火旺盛烦热、急躁失眠、口渴舌苔发红,心烦意乱、多动不安、神情暴躁、喜怒无常。此皆为心火扰神,痰热内扰。怕是小王爷自幼体弱,阴常不足,易生热,后天调护不当,又偏好肥甘厚味食物所致。惟有清热化痰方能化解此证。而最奏效的方法莫为针灸疏通经络、调整阴阳。针灸当选内关、太冲、大椎、曲池为主穴,附以百会、四神聪、大陵治疗心神不定;再配神庭、膻中、照海用快针、深针治烦躁。再以梅花针叩刺背部夹脊、**经、督脉,即可治疗小王爷好动斗马,动作失常,难以静心读书之症。若因病而错责了小王爷,小人为小王爷抱屈。”

紫嫣滔滔不绝地讲述,仔细观察北平王罗艺的眼色,那神色从震惊到迟缓,逐渐心领神会地露出笑意。

“哦,听你所言甚是有理,近日小王爷是顽皮多动,心神不安,今日上殿屡出事端,回来后举止反常。”罗艺捋了胡须煞有介事说:“若真有症结,应早治,针灸若是奏效,就如此医治。”

“父王,休听李子颜胡言乱语!”罗成怒道,他最恨吃药,闻到药味就想呕吐,如今李子颜竟然借机报复他,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

北平王神色镇定,踱步道:“若说李子颜,医术高明自是可信,不然何以救回我儿一命?”

“父王,孩儿没病,孩儿不扎针吃药!”罗成慌得跺脚,紫嫣得意地拱手道:“谢王爷信任!只是纵小人有这本领,小王爷不听医嘱也无奈。”

“来人!去请郎中来在一旁监看,让李子颜给小王爷针灸治病!”

“尊王谕!”紫嫣得意道,罗成已经慌得跺脚无奈。

小王爷的寝殿里,罗成被剥光了衣衫,露出背部润白如玉的肌肤。他想反抗,无奈父王的目光瞪着他,冷冷吩咐一句:“李子颜,你好生伺候小王爷!要好生伺候,不要惜力!”

“是,王爷!”紫嫣心里窃笑,面上极力掩饰,故作镇静,心想若不好好教训你,怕你也不知道本郡主的厉害。

打开包中密密麻麻排列齐整的银针,点起烧酒,在蓝色的火焰上燎烤消毒。

手轻触那细腻的肌肤,指甲顺了那清晰的脊柱划下,那肌肤如锦缎一般柔滑。

虽然眼前是个半大的孩子,但毕竟男女有别,紫嫣双颊不禁羞红,只见这小王爷宽平的一字肩,薄窄的腰身紧收,身材如小豹子一般健壮线条优雅,尤其是腰**那袷裤半褪露了一段结实的臀,周身的曲线起伏流畅,若是玉雕,定然是巧夺天工之作。

“子颜,不必手软,你且下针,扎不死他!”王爷吩咐。

“是,王爷!”紫嫣按按百会穴,扎进针去。她看了眼身边的郎中,郎中也对她点头默许的笑。

紫嫣暗想,你一个小郎中可还有资格评议我?本郡主自幼在宫中,最喜在太医院玩耍,各种药材闭眼一闻就知道是什么,针灸的技艺都是向名家所学,多在老太医的身上亲自试出来的。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她这些年随在太医院行走,及至后来,祖母独孤皇后都放心让她帮忙针灸腿酸的旧疾。皇爷爷过世前,也是她在宫中伺候左右执针疗病。

“嗷唔!”小王爷疼得叫嚷起来,紫嫣暗笑,心知这个穴位平日扎扎无害,不过奇痛难忍而已。

“小王爷暂且忍一忍,这个穴位有些酸痛。”

手又顺了腰向下,定在一个位置上轻轻按揉,罗成周身肌肤紧绷,紫嫣提了针嗔怪道:“小王爷莫慌,你如此皮肉紧绷,不利于下针,如何针砭治病?”

北平王一掌盖在罗成的臀上,骂了句:“瞧瞧你这出息,针砭之术星点疼痛就如此难忍,若在沙场浴血奋战又当如何?放松!”

紫嫣偷眼望了王爷一笑,又敛住心神,手中的银针细心推入,轻轻拧拧,罗成难忍的哈哈大笑,笑个不停。

北平王罗艺哼了一声说:“李子颜,本王还听说过一种医术,是笞皮疗法,就是用沾水的麻去抽肉,抽得肌肤红透,就能发汗,治理心燥之症最为见效!”

“父王,父王,呜呜……”罗成委屈地叫闹,寝殿外传来一阵环佩声叮咚,罗星进来报:“王爷,王妃到!”

罗艺这才吩咐紫嫣收手,伺候小王爷罗成披衣起身。

看到儿子衣衫不整脸上带泪扑到怀里委屈啼哭,王妃责怪地问:“我儿子又惹到王爷了不成?如何总惹他哭闹?”

“你儿子这是得了怪病,本王吩咐人给他医治。成儿,可还想治病?”

北平王故意沉下脸问,罗成翘了小嘴,头摇得如货郎鼓。

“李子颜,你又‘救’了小王爷,本王理应重重打赏。说吧,你想要些什么?”北平王转向紫嫣问。

紫嫣灵机一动,不失时机地拱手道:“谢王爷赏,小人别无所求,只求王爷王妃兑现前诺,许子颜带司徒师父的遗物拜祭轩辕台。”

“怎么,罗成还没带你去轩辕台?”北平王喝问,王妃见罗成吱唔不语,忙接了话说:“这些日成儿身子单薄欠安,我不许他骑马远行。都是你上次出手太重,打得他险些丧命。”

北平王无可奈何,这才扫了一眼罗成道:“明日下殿后,速速带子颜去轩辕台。为人理应重信诺!”

早殿时,紫嫣候在银安殿外。她本是盘算着同弟弟杨佑相见的事,却惊讶地见到秦二哥的身影出现在廊檐下。一身囚服身负重枷跪在一旁,虽然是披头散发面色焦黄,但那笔直的腰身和沉着从容的眼神保持着尊严甚至尊贵,令人起敬。

今天是秦二哥的大日子,从潞州发配到北平府,该报请王爷发落。

按北平府的惯例,配军押解到北平,是要过堂先挨一百杀威棒,再分去马场等地做苦力服役。但这不过是个借口,实为王爷厌恶这些作奸犯科身负重罪的贼配军,有意刁难。

尽管众位江湖弟兄争相要搭救秦二哥,想劫持了秦二哥逃走,或者压住秦二哥的文书和案子不上报,让秦二哥躲过杀威棒之劫数。但秦琼很重江湖义气,他不想因此牵连身在官府中供职的金甲童环两位解差兄弟无法回去交差而受苦,宁愿来北平府服役忍那一百杀威棒。

眼下的秦琼头发散乱,脸色蜡黄,那还是这些时日紫嫣为张公瑾史大奈出过主意,在柚子叶里配了几味草药给二哥洗脸,让二哥的脸变得更加蜡黄,像得了瘟疫。若不看到那双炯炯有神的眼,谁人都相信他是得了瘟疫垂死的病人。秦二哥原本就清瘦,脸上无肉,更显得骨瘦如柴。

秦二哥也看到了她,安抚地对她一笑,反是怕她担忧。

紫嫣的心提到嗓子眼,此刻银安殿里的中军官杜差已经一五一十地向王爷禀告潞州天堂县押解来一位囚犯发配充军来北平,姓秦名琼字叔宝,在殿外等候王爷发落。

银安殿外的旗牌官张公瑾、史大奈等兄弟也急得摩拳擦掌,担心秦二哥是否能混过眼前一关。

金甲、童环带了秦琼进殿,跪倒叩拜王爷,金甲、童环先自报了家门:“潞州解差金甲、童环,参见王爷千岁。”

秦琼除去刑具带进银安殿。

紫嫣屏住呼吸,生怕有什么闪失。

“抬起头来,本爵观看。”

“尊王谕!”秦琼从容抬起头,目光同北平王对视。

紫嫣的心头紧跳,仿佛此时受审的不是秦二哥,反是她自己。

王爷命秦琼自报籍贯,因何伤人,紫嫣心中忐忑无心静听,余光扫了一圈立在一旁的金甲童环和中军官杜差、旗牌史大奈,都是一脸紧张神色。

“祖上作何为生?”

紫嫣窥见王爷脸色异常,心头暗跳,莫不是王爷看出破绽?再一想也不对,还未提及瘟病犯人免打之事。

只是王爷好生的奇怪,如何问来问去查人家的家谱祖宗了。

“罪犯祖上以编织草席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