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腰美人宠冠六宫

第八十五章

虞姝睡意不深, 但今晚不知怎的,很快就恹恹欲睡,按理说, 即将出宫离开京都,这本是一桩不小的事,可虞姝躺下没多久, 就在封衡怀里睡了过去。

薄纱凌纹幔帐轻锤,一豆熹微烛火之中, 封衡睁开眼来,幽眸深沉如海, 凝视着怀中人。

封衡没什么舍不下的东西,哪怕是他的性命也不例外。

幼时倒是喜欢极了一只雪色长耳兔, 那只兔子被先帝射杀之后,他也亲手捅死了先帝的座椅,报仇之后,他一边净手,洗去手上血渍, 一边笑了笑,谈不上舍不得那只兔子, 甚至还有些畅快。

而今,封衡自知已有了牵挂, 他和虞姝三年前就见过,但也不算结识太久, 可这股割舍不下的心思却是如此强烈。

若非封奕奕那个狗贼即将动手,封衡会等到虞姝生产之后, 再做其他决定。

虞姝必须送出去。

封衡不能冒险让她留在京都。

她腹中是自己的骨肉, 若是落入封奕奕手里, 后果不堪设想。

封衡不喜任何人拿捏他的软肋。

人一旦有了软肋,要不就藏得严严实实,要不就自己足够强大,否则,软肋迟早会成为自己天大的弱点。

封衡看了一会,又在虞姝眉目之间落下轻轻一吻,这便放开了她,自行下榻。

知书听见动静,去案台前,掐灭了景泰蓝三足象鼻香炉里的安神香。

封衡来到外间,知书和墨画本就是封衡的人,已跪地准备听从圣谕。十五和十七也在场。

封衡扫了一眼,嗓音清冷低沉,像从遥远深夜传来,“知书、墨画,你二人不会武功,明日不必跟从修仪出宫。十五、十七,届时跟在修仪身边仔细伺候着。若有任何闪失,提头来见朕!”

知书和墨画当即红了眼眶,人都是有感情的,这阵子与虞姝相处,已经处出主仆情谊了。只盼着修仪娘娘能够安然归来。

十五和十七立刻磕头应下,“是,皇上!奴婢定誓死保护修仪娘娘!”

封衡走出重华宫,外面月影横斜,再有一个时辰就要天明了。

封衡周身俱是深秋寒气,他眼底是欲要吞噬一切的深沉,在重华宫外站了好片刻,这才离开。

回到帝王寝宫,他浓密曲长的睫毛上沾了浓露,光线下,显得眼底一片湿润,王权只一眼就愣了一下,还以为皇上哭了。

这……

必然不可能的!

他从皇上一出生就伺候在皇上身侧,皇上自从一岁过后就几乎不曾哭过。哪怕是疼到极致,伤心到极致,也是握紧拳头,咬紧牙挺过去。

封衡一记冷凝目光扫过来,王权立刻垂下头去。

王权劝了一句,“皇上,时辰尚早,要不要再歇息一会?”

封衡挥袖,“不了。”

他在龙椅上落座,抬手掐着眉心,只阖眸假寐,在脑子里又将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一切过了一遍。

任何细节、关键、转折点,都没有放过。

他好像输不起了。

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失败。

封衡绝对是有仇必报的性子,封奕奕在他眼里已经算是个死人了。

不!

是比死人的下场还要惨!

其实,封奕奕起初在封衡心里不过就是一颗棋子。

封衡知道,世家士族会利用封奕奕卷土重来,而封衡又何尝不是呢?

暗疮只有腐烂到了根本,才能彻底清楚。

可封奕奕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扰了他妻儿的安宁!

封衡再度睁开眼来,“宣北狄长公主觐见。”

慕容毓这个人,也该派上用场了。

*

翌日,虞姝早早就将“情书”写好了。

她昨日就想了诸多事。

封衡将她送出京都,大概是因着她腹中的孩子,对方不是冲着她而来,而是腹中龙嗣。

想来,娘在将军府应该无碍。

至于父亲和虞家诸人,她压根不在意。

和封衡待在一起久了,她也逐渐开始变得冷血无情了起来。

虞若兰“暴毙”之后,她只字未提,也不询问封衡,就仿佛虞若兰这个人从未存在过一般。

封衡过来时,已经是午后。

秋日日光和煦,比盛暑烈阳温润了不少,男人下了轿辇,迈开腿大步而来,光芒打在他身上,衬得身量颀秀,他足蹬石青靴,腰束紫玉带,随着他的靠近,虞姝还闻到了一股清雅冷松香。

“昭昭,今日怎么出来了?也不怕外面风凉。”封衡语气之间尽是责备,可口吻又格外溺宠。

虞姝仰面望着男人,反驳说,“可御医说,有孕的妇人需得偶尔晒晒太阳,对孩儿有好处。”

封衡微拧眉,“朕自是知晓,你靠着窗户晒即可。”

说着,又把虞姝拉入了殿内,仿佛很害怕她抛头露面。

虞姝回头望了一眼秋意甚浓的后宫,她有些狐疑:难道当真这般危险了么?

也是了。

那日北地长公主入宫,便有人在宫廷对她射出暗箭,若非是封衡,她只怕已经是一尸两命了。

虞姝将情书交给了封衡。

封衡也没打开看,就揣入了袖中。

今日即将别离,他也没甚交代,虞姝更是没有询问为何要让辰王护送。

想来,皇上做事必然有他的道理。

“昭昭,陪朕看会书。”封衡拉着美人,两人坐在靠窗的小几旁。

清茶沁香,秋阳斜射入内,日光打在美人脸上,照亮了她面颊上细小的小绒毛,像熟了七分的蜜桃,封衡抬眼看向虞姝,凸起的喉结滚了滚。

虞姝察觉到了封衡的视线,可气氛有些怪异,她佯装没发现,索性就不抬头。

两人便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时间转瞬而逝,日暮降临之后,封衡亲手给虞姝穿上了斗篷,把她送上了从皇宫北门出去的马车上。

离别之际,他突然附耳,在虞姝耳畔低语了一句。

虞姝面色一怔,随即又涨红了脸,愤愤道:“皇上!”

封衡轻笑一声,嗓音格外低醇磁性,将虞姝抱上马车时,薄凉的唇在她额头一擦而过。

幔帐落下,隔开了两人的视线。

以避开宫中眼线,封衡并未亲自护送,而是直接转身回御书房。王权跟在帝王身后,一路小跑,也没跟上。

到了御书房,封衡一直在批阅奏折,任谁都不见,半晌都没喝茶,王权亦不敢吱声。

皇上越是不动声色,只怕就越是在意啊。

*

十三与沈卿言护送马车到了城门口。

辰王已经静等多时,看见一辆极为寻常,且不起眼的青帷马车,辰王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那双温润的凤眸映着月华冷光,似有千言万语。

沈卿言对辰王抱了抱拳,“王爷,尽快出城吧,今日虽是我的人值守,但以防夜长梦多。”

沈卿言其实很纳闷,为何辰王不留下来夺位?

皇上是如何说服了辰王?

沈卿言当然不会怀疑封衡的眼光和决策。

要知道,迄今为止,封衡的每一个决定,都不曾出过岔子。

辰王颔首示意,“好。”一言至此,他看了一眼马车,这才调转马头,带着一行人,以及青帷马车,驶出京都城城门。

在无人看见的地方,辰王眼中重新坠入了星子,那是一片希翼。

沈卿言坐在马背上,愣在原地,十三也在目送马车走远。

此时,银月当空,秋风瑟瑟,月华如练,此情此景,不免让人诗兴大起。

沈卿言不会作诗,倒是废话一箩筐,“十三,你说,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万一辰王倒戈了封奕奕,那皇上岂不是将自己的软肋交到了敌人手里?那位可是辰王呀,曾经还爱慕过修仪娘娘呢。我着实想不通,十三,你能寻思明白么?”

十三面无表情,他缓缓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双耳,朝着沈卿言递了一个“我不听我不听”的眼神。

皇上的私事,哪里是他能随便置喙的?

这个沈大人,话真的多啊!

十三又望向夜色苍茫处,确定马车走远,他调转马车,踢了马腹直接离开,打算以最快的速度回宫复命。

沈卿言顿时觉得好生无趣。

皇上和十三,都嫌弃他了。

还是他家阿香姑娘好!

只可惜,阿香姑娘已经跟着恒庆王夫妇回冀州去了。

沈卿言心中略有埋怨和委屈。

他的大婚之日即将到来,可为了皇上的大计,他可以延缓婚事,恒庆王夫妇回冀州也是皇上的安排。

就在沈卿言黯然失神,正暗暗感慨人生寂寞如斯时,马蹄声从不远处的长街“哒、哒、哒”传来。

沈卿言浑身一紧。

不多时,就看见梳着高高马尾的红衣女子逐渐靠近,在月色之中,冲着他灿然一笑。

沈卿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又顿时觉得,人生处处是惊喜,“阿香姑娘!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楚香生怕他多想,立刻道:“我可不是为了你!我、我是为了兄长交代给我的任务才留在京都。”

楚香知道,即将有一场巨大变故要发生。

她总觉得,她得陪在沈卿言身侧,不能让这个呆子一人去承担。

他和她已经是未婚夫妻了,不是么?

沈卿言挠挠头,咧出一嘴整齐的白牙,“你能留下来就好。”

阿香姑娘在身侧,他顿时觉得浑身都是劲,对未来颇有期许。

*

皇宫,御书房。

十三禀报过后,封衡握笔的动作一滞,墨汁滴落,染了半边奏折。

安静了许久,封衡的嗓音才淡淡响起,“朕知道了。”

王权和林深几人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皇上好像又回到了从前,不苟言笑、阴沉无温。

整个皇宫仿佛陷入了巨大的沉寂之中。

小公主原先养在重华宫,虞姝临走之前不太放心,反复交代了封衡,让他善待小公主。

封衡掐了掐眉心,不知怎的,良心发现,下令道:“重华宫的那个小不点,送到太后身边去吧。”

王权愣了一下,这才明白皇上指的是谁。

“是,皇上,老奴这就去办。”

真是造孽啊。

可怜见的孩子,她又有什么过错呢。

要怪就怪太后几人。

贪心不足蛇吞象。

*

城外,马车十分平稳的行驶在官道上。

虽是不起眼的青帷马车,但里面铺了上好的绒毯,温好的羊乳,制成了丸子的补药,各种金疮药,干粮果脯……应有尽有。

羊角宫灯发出熹微的光束,虞姝自是毫无睡意,但也谈不上心情忐忑,她对封衡有一种超乎寻常的信任,总觉得一切都能顺遂。

十五和十七骑马跟在马车后面。

虞姝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就见除却十五十七之外,还有几个身穿劲装的男子,她又往队伍前面看去,正好撞见了辰王回过头来的视线。

隔着数丈之远,两人也恰能四目相对,辰王欲言又止,虞姝对他轻轻点了点头。

辰王也笑了笑。

还得继续赶路,没有彻底远离京都之前,辰王不敢停下脚步。

他望向前方,捏着缰绳的手又紧了几分,他欠虞姝一条命,总算得了机会回报她了。

当然,那日在御书房和封衡商榷了近一个时辰,封衡也答应了他一些事。

只不过……

辰王眸色忽然一凛。

既是能彻底远离朝堂,摆脱皇氏,他又为何要回去?!

在无人看见的地方,辰王眸中略过一抹异色,当即踢了马腹,稍微加快了速度。

*

五日后,是本朝每年一度的皇家秋狝之日。

这一日,帝王会携器重之臣,前去东城的皇家猎场,进行长达三日的涉猎活动。

本朝文武兼崇,开/国/皇帝便是在马背上打下来的江山。

秋狝被本朝而言,意义非凡。

若是一任帝王不能参加秋狝,那便意味着,他离着退位不远了。

这一天,帝王的扈从队伍从皇宫中华门出发,浩浩****上千人,帝王车撵后面跟着年轻一辈的新任官员、禁卫军,以及世家士族的年轻才俊们。

帝王着一身玄色长袍,玉带束腰,墨发用了玉簪固定,如此穿扮倒是显得年轻气盛、锋芒毕露。

他全程不苟言笑,一张冷峻无温的脸,完美到宛若是用刀斧雕刻而成,气度清冷卓然。

若问九天之上的神仙是何姿态?大抵便是如此了吧。

沿街的百姓纷纷跪地,大胆些的女子偷偷抬头望向帝王,顿时又是一腔芳心澎湃。

此时,茶楼雅间内,一披着狐裘斗篷的男子哂笑一声,透过临街的窗户往下望去,问道:“本王与皇上,孰更美?”

正跪地给他捶膝的婢女,立刻答话,“自是王爷更美。”

封奕奕捏着一只茶瓯,浅噙了一口,看着封衡飒气凌然之态,又不免想到三年前他被封衡逼退雍州之事。

封奕奕凤眸之中,目光一沉。

“哼!这个臭小子!本王此前倒是小瞧了他!但姜还是老的辣。先帝都不是本王的对手,又何况是他!”

封奕奕忿忿不平。

三年前,他从皇宫逃离的姿态,着实不雅致。

等到他再度夺下皇宫,定要将那处的狗洞彻底封死了!

知情人已全部被他处死,世上再无人记住三年前那日的奇耻大辱!

封奕奕搁置下茶瓯,将双足抬起,递给了婢女。

婢女了解他的习性,立刻给他喷了花露,这又穿上了一双描金边的乌皮靴。

婢女做好这一切,封奕奕这才站起身,朝着临街的窗户伸了个懒腰,一心认为,这一次封衡输定了。

先帝不在了,他这个当叔叔的,自是要好生“调/教”晚辈!

“本王,也该出发了。”

*

猎场,秋风萧瑟,皂靴踩在林中,发出枯枝败叶被碾碎的声响。

号角声响彻天际,狩猎开始了。

封衡的劲/腰/上挂着一张/弓,手持一把三尺长剑,这把剑在杀人时,仿佛会发出低低呜鸣,当初封衡为了盗取墓地钱财购置兵马粮草时,无意中得来的一把宝剑,名叫“赤霄”。

这赤霄剑重达数十斤,寻常男子根本拿不动,但落入封衡手里却是意外的合适。

仿佛是为了他量身打造而成。

沈卿言、十三等人早已高度戒备,楚香一直被沈卿言圈在身侧,他二人近日来倒是无比亲密,十三时不时故意远离他二人,免得瞧见什么令人耳红的画面。

涉猎已经开始了片刻,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用不了多久就必然会有意外发生。

就在这时,数根箭/镞从暗处齐齐射了过来,就像是有人发出了信号,弓/弩/手早已在暗处准备就绪。

十三大喊,“不好!护驾!”

封衡狭长的凤眸顿时一凛,手中赤霄挥出,足有三尺多长的长剑如在半空挥舞,肉眼看不见剑身,只能看见刀光剑影,以及刺耳的锐利声响。

那些箭矢被弹开,飞射入林中的树木枝干,被射中的树木瑟瑟作响,枯叶纷纷落地,足可见箭矢反弹的力道有多大。

十三、沈卿言、楚香,以及影子人俱持剑挡去箭矢。

这一波飞射过来的箭镞被挡去之后,当即就有上百名黑压压的持剑黑衣人飞奔而来。

几乎是顷刻间,林中疾风萧瑟,枯叶腾起半空,凛凛杀气。

封衡跳下马背,薄凉的唇扬起一抹极致的冷意,那双幽眸映着赤霄射出的寒光,灵魂深处的嗜好仿佛在这一刻被唤醒,吐出一个字,“杀——”

打斗一触即发。

楚香第一次见识这种场面,人也是兴奋的。

可就在她亲眼目睹封衡一剑两尸时,她错愕住了,不由得吞咽了几下,冒出胆寒之意。

鲜血四渐,秋风之中,血腥味扑面而来。

楚香站在原地,看花了眼。手中宝剑还没出鞘,她一惯自诩是个高手,也以为沈卿言是她见过最厉害的人物了,但见封衡使剑,她有种见到了罗刹的错觉。

十三和影子人们一直护在封衡左右。

但封衡没有给他们提供保护的机会。

一通厮杀过后,时空仿佛错移,封衡杀红了眼,手中赤霄发出令人牙酸的刺耳声,这把剑像是可以通灵,甚有灵性。

就在这一波黑衣人尽数倒下时,十三大吃一惊,“皇上!”

只见封衡双目赤红,额头汗滴溢出,手中赤霄像是觉醒了某种可怕的本能,在他掌中轻颤,试图制造更多的杀戮。

十三望向沈卿言。

沈卿言无意识的吞咽了两下,“糟了,皇上又发作了!”

这都多久不曾这般失控了?!

他就知道皇上这几日来很不对劲!

十三试图控制封衡,却被封衡挥袖甩开,十三连连后退了两步远这才勉强站立住。

封衡每次发病,力大无穷,七八个影子人高手才能制伏。

而今日情况特殊,逆贼绝无可能仅派出了这一波杀手,沈卿言在关键之时脑子不够用,索性直接扑了过去,从背后一把抱住了封衡精瘦的窄腰,在封衡背后大喊,“皇上!冷静!咱们先暂时撤离!”

沈卿言抱得很紧,俨然是一个担心情郎离去的小娘子。

楚香愣了一下,立刻捂住了双眼。她的未婚夫……竟瞧着有几分娘里娘气。

十三见封衡暂且没有发狂,他垂眸轻咳了几声。

封衡被抱得死紧,几度试图甩开,都未遂。

片刻过后,封衡逐渐恢复清明,眼底血红也不再那般明显。

他闭了闭眼,顿了两个呼吸,大抵是这几日内心一直寄挂昭昭,这才导致方才失控。以免昭昭被人寻到,封衡暂未与她联络,亦是没有联络辰王。

一切都是他能想到的最保险的法子。

可这法子,也着实磋磨人。

封衡再度睁开眼时,眼底已恢复清明,闷闷道:“放开!”

沈卿言依旧抱得死紧,就差一双大长/腿也缠上封衡了,嚷嚷道:“皇上,我不会放任你不管的!”

十三,“……”沈大人呐,大可不必如此!

楚香眨眨眼,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封衡一只手掐了眉心,再度低喝,“放开!”

这一次,掺和了内力,威压十足。

楚香感觉到了明显的震慑,当真害怕未婚夫会被皇上给砍了,立刻上前将沈卿言扒拉了下来,又冲着他怒嗔几眼。

沈卿言直直凝视着封衡,“皇上,你没事了?”

封衡面色无温,萧挺的俊脸上沾了一丝血迹,“废话。”

沈卿言,“……”他关心一下难道都不行么?

十三这时正色道:“皇上,离开猎场的一切通道都安排好了,即刻启程吧。”

封衡抬袖,随手擦拭了唇角,仿佛是想拭去血腥味。

“好。”帝王嗓音低沉沙哑到了极致。一行人离开时,封衡手中的赤霄还在轻颤。

*

封奕奕一袭白袍,骑着一匹雪色彪骑,这骏马也如它的主人一般无二,打扮的像个斯文败类,马头上还戴着一只镶碧玉的抹额。

原本,封奕奕被张相的人一路迎了过来,可谓是的威风凛凛。

逆臣又如何?

他还不是光明正大的来到了皇家猎场。

想当初,他在这一片皇家猎场驰骋猎杀时,封衡还是个奶娃娃呢!

可就在封奕奕看见地上一大片横尸时,他脸上的得意笑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滞在了脸上。

林子的土质松散,再加上秋高气爽,很容易渗入血液。然而,饶是如此,还有大滩血渍来不及渗入地底下,像山泉一般涌出了一条细细长长的道。

尸体身上尚有余温。

第一波杀手足有百余人,个个皆是死士,封衡到底是如何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全灭了他们?!

封奕奕好看的喉结吞咽了几下,开腔时,嗓音干涩,“来、来人!下去查看可有活口!猎场四周皆被围困,本王倒要看看,本王的好侄儿又能走到哪里去?!”

三年前,他被封衡逼成丧家之犬。

而今,他太想活捉了封衡。

哪有叔叔败给侄儿的道理?!

很快就有心腹上前查看,林子里风起,叶卷,到处都是死亡的气息。

不多时,那心腹上前禀报,脸色已然煞白,“王爷……无活口!这些人俱是被一剑刺穿心脏,死之前尚未闭眼。”

封奕奕陡然捏紧了手里的镶玉石的宝剑,脸色有些难看,“……”

他已幻想了三载,要将封衡如何如何。

可今日出师未捷啊!

封奕奕沉声下令,“给本王继续追踪!本王要活口!”

他的人已全部倾巢而出,可帝王的禁卫军为何好像一时之间销声匿迹了?

封奕奕有种很不祥的预感,俊美的眉目微拧。

另一头,张相听闻消息,老脸微沉,眼中是绝杀与狠厉,对手底下人道:“追踪皇上!杀无赦!”

封衡若是活着回到皇宫,无论是张家,亦或是他这一派系的世家士族们都不会有好下场!会被屠尽的!

“是!相爷!”

*

离开已经五日了,虞姝亦不知京都那边的状况。

她看似不着急,实则已经有些想封衡了。

两日官道,三日水路,到了今天刚下马头,虞姝就被辰王带入了一座别苑之中。

她一路沿途发现树木枯败的越慢,大抵一直在往南走。

虞姝在房中小憩,闲暇就从袖中取出封衡写给她的情书,她已经看了好几遍了,帝王的字迹苍劲有力,字字精湛。虞姝透过纸上的字,仿佛可以想象得到封衡写情书时的光景。

他那样的人……竟还会这般煽情:

昭昭,见字如晤。

此番离别,朕自是不舍,可念及孩儿与昭昭之安危,朕不得已为之。

昭昭切记珍重,可念朕,但不可忧心朕。

待朕安稳,定接昭昭来身侧。

……

洋洋洒洒百来字,无一个字是废话。

虞姝看了两边,心境莫名安稳了下来。

皇上说等到他安稳之后,会来接她。

她自是相信的。

皇上他好像无所不能。

不是么?

思及此,虞姝一手扶着隆起的肚子,垂眸笑了笑。

她站在茜窗旁,日光洒在她脸上,仿佛打了一笼薄薄光晕,整个人温和详宁,周身一切都成了她的衬托。

辰王站在庭中,便看见这样一副光景。

五日来一直赶路,无半分懈怠,辰王没有机会找虞姝说说话,十五和十七也看得紧,他也寻不到合适的理由。

目光落在虞姝的小腹上,辰王既是艳羡又是心疼。

他艳羡封衡,得到了他求而不得的人。

他心疼虞姝,在他眼里,虞姝还是个小姑娘,而今用不了几个月就要为人母了。

辰王刚要往前迈出几步,十五持剑挡在了他面前,“王爷,娘娘一路奔波,眼下就要小憩一会,还请王爷止步于此。”

辰王只能止步,他面上毫无异样之色,垂在广袖下的大掌握了又握,他面上含笑,儒雅又温润,像冬日里的暖阳,可转身之际,笑意顷刻消散……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晚上还有一更哈,咱们晚上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