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腰美人宠冠六宫

第七十六章

黑尾羽灵箭是皇家御前箭矢, 在这皇宫之中,若无帝王的允许,谁敢如此造次?!除却帝王之外, 也无人有资格用黑尾羽灵箭!

方才,封衡持剑挡去那只箭矢时,人也从龙椅上倏然起身, 动作过于快速,他的绣暗金纹络的广袖拂开一抹凛冽的弧度, 帝王眉心紧拧,目光扫向不远处, 眼底是明显的杀意。

从箭矢出现,到封衡挡去箭矢, 全程不过才两个呼吸的时间,众人这时才反应过来,胆小的柳才人当场尖叫出声,“啊——”

十五和十七如今做宫婢穿扮,方才没能意识到修仪娘娘有危险, 是她二人之过,立刻跪下, “皇上恕罪!”

封衡薄唇微抿,手中握着的那把寒光森林的长剑, 因着过于用力,手背骨节发白, 剑身似有感应,发出低低的锐利刺耳声。

“来人!给朕搜宫!”

宫里也有那个逆贼的眼线!

这一刻的封衡, 既想直接弄死封奕奕, 又痛恨自己的大意。

三年了, 他还没将宫廷清理干净,是他之过!

不过……

封衡再度看向虞姝,深邃的眼中,是旁人看不懂的欲言又止。

的确是大意了。

昭昭有孕之事,不该这么快就宣扬出来。

他独宠昭昭的事,根本瞒不过那个狗贼!

封奕奕是在向他宣战!

好得很!

十五和十七站起身,护在了虞姝左右两侧,高度戒备。与此同时,暗处的影子人也如鬼魅一般闪现出来,众人只闻嗖嗖嗖的几声,随即便有数道身型矫健之人,跪在了封衡面前,“主人!属下在!”

封衡素来不太干涉后宫之事,但他自己的身边没有可疑之人,若有封奕奕的细作,必然潜伏在后宫。

封衡下令,“给朕把歹人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沈卿言已发出信号,让宫中所有禁卫军进入全力防备状态。他见虞姝毫发无损,又看了看那根斜射入青石砖块的箭矢,不由得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皇上还真是深不可测啊!

换做是他,顶多还是将方才那根箭矢挡掉,但绝对做不到这般程度。

封衡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紧握,眼底是誓要报复的意决绝。

封奕奕既然敢如此挑衅!

还直接拿虞姝当做了要挟!

封衡挥袖,看向慕容毓,“公主,朕今日原本要给你洗尘,可惜不巧,宫中混入了不该存在的脏东西,朕需要清理门户,还望公主海涵。”

慕容毓已经看痴了。

方才封衡一系列的举动,又让她惊艳住了,当初年仅十四岁的封衡,帮衬着她夺了叔父之权,在短短三个月之内,就彻底协助她情理了朝堂。彼时,慕容毓就在想,倘若能将封衡留在身边,成为自己人,纵使她是一介女流,也迟早有一日能够驰骋天下。

但,她终究留不住他。

慕容毓眉目含笑,“皇帝陛下不必客气,且忙你的便是。”

言罢,慕容毓看向了虞姝,方才子炎就是为了这个女子挡去了箭矢,慕容毓原本是目中无人的女子,她看不上近乎天底下的所有女子,那些个没有脑子只能依附男子存活的女子,在她看来,就如同物品一样。

可此刻,慕容毓在虞姝脸上看见了超脱年纪的平静,她好像根本不怕,哪怕方才差点被射杀。

慕容毓那双天青色的眸子微眯,带着些许的打量和探究。

女子对自己的情敌,都会格外关注,细细观摩,好奇心甚重。

倒是个美人。

虞姝也看向慕容毓,她并非不害怕,她只是纳闷,为何有人要射杀她。是因为她腹中的孩子么?

又见皇上这般劳师动众,可见必然是出了什么事。

下一刻,虞姝对慕容毓莞尔一笑,轻轻点了点头,无半分警惕和排斥,不像是女子对情敌该有的态度。

虞姝笑起来,眉目微弯,有种晨光笼照的错觉,温暖柔和,不带有一点攻击性,却又让人觉得她并非只长了一副好皮囊,那双潋滟水眸之中仿佛蕴含着故事。

慕容毓愣了一下。

子炎喜欢这样的美人?

唇红齿白、肤若琼脂、纤腰丰胸、美眸含情,倒是个很容易勾起男子欲念的模样。

慕容毓在男人堆里长大,**/浸权势数年,她深懂男人的心思。

此时,封衡察觉到了慕容毓看着他的昭昭,男人眉目明显掠过一丝不悦之色,低喝一声,“来人,护送昭修仪回宫,另外,让太医院的人前去看诊!”

封衡一声令下,虞姝讪了讪,但也只能屈身告退。

慕容毓这才收回了视线,又看向封衡,她轻易就能想象出封衡在榻上宠爱方才那娇美人的画面,不由得心生醋意。

子炎啊子炎,本公主心心念念你七年,难道就不如一个区区娇软美人?

她虽不及美人鲜嫩,可她有谋略、有智慧、有权势,可以成为他的左膀右臂。甚至于只要子炎愿意,她可以让北狄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

宫宴突发变故,所有人屈身行礼退下,接下来,整个后宫免不了一场大清洗了。

太后、皇后,以及众嫔妃们皆是面色各异。

藏着秘密的人,自然开始着急了。

可这后宫里头,谁又没有秘密呢。

太后离开之时,又回头看了一眼那根斜插入青石砖块的黑尾羽灵箭。她突然想起许多年前,她尚在闺中,与闺中手帕交们出门踏青,却突然遭遇一群流匪袭击,关键之时,黑尾羽灵箭射了过来。

这可是代表着皇家天威的箭矢,流匪再怎么胆大包天也是四散而去。

那黑尾羽灵箭的主人,骑着一匹雪色汗血宝马而来,面容清俊秀丽,宛若上古遗留下来的上等美玉,让人挪不开眼。

少女情窦初开,对少年郎一见倾心。

可惜了,这天下哪有什么天定良缘?

后来的后来,太后才知晓,那天的一切都只是个局。

是封奕奕安排他自己的人假扮流匪,他再出手英雄救美,骗了十五岁懵懂少女的她,也骗了她半辈子。

大梦初醒时,太后明知一切都只是假象,可她还是时常沉浸在谎言编织的美梦里。

她在后宫,贵为先帝的皇后,却还牵挂着小叔子,替小叔子一步步在后宫布局,等到棋局散去,她也成了棋子。

“姑母,怎么了?”皇后轻唤了一声。

太后回过神来,浑身一寒,然后看向皇后,同为赵家女子,太后猛然惊觉,这个侄女的命数竟和自己一般无二。

太后吞咽了两下,漠然回过神,神色无光的往前走,走出好几步远,才道了一句,“皇后啊,你我姑侄二人,遇到封氏皇族的男子,就是一道劫。”

皇后一愣,久久没有开口说话。

是福还是劫?

她也说不清了。

这一身的滔天富贵,如今看起来,好像并没有太过吸引人了。

*

封衡和慕容毓在御书房单独见面。

沈卿言在御书房外的廊下来回踱步。

才将将入秋,盛暑残热尤在,沈卿言额头溢出薄汗,上回皇上不允许旁人踏足御书房时,是和虞家妹妹耳鬓厮磨,可眼下……

北狄长公主是不是太老了些?

沈卿言有些焦灼,他知道皇上眼下内忧外患,但绝对不可为了大业而出卖了自己啊!

北狄长公主生性风流,身边幕僚无数,难保没有蓝颜知己。

沈卿言担心极了封衡。

生怕蛮夷的老白菜会祸害了自家的猪。

沈卿言挠挠头,踱步的幅度更大了起来,“王总管,皇上为何还不出来?他与慕容毓究竟在谈些什么?本官为何不能进去?”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一旁的王权,“……”

沈大人,你到底在忧心些什么?

以皇上的身手,哪个女子可以对他为所欲为?

大可不必如此啊!

沈卿言扬长了脖子,探头往御书房里面望去,焦心竭虑,“王总管,你是皇上跟前的人,可千万不能让皇上误入歧途。”

王权,“……沈大人,还请慎言。”

北狄长公主虽是年长了些,但也是个美人,皇上要睡谁,不是他能够决定的。

沈大人未免管得太宽了些。

沈卿言欲言又止,继续在殿外候着,禁卫军和影子人还在宫中搜罗,暂无消息。沈卿言一时半会不能出宫,只能干等着。

*

同一时间,御书房内,慕容毓再度表明心意,“子炎,我说过,只要你开口,任何事情,我都会替你办成。今日有人在宫里胆敢对你的爱妃动手,足可见是对方故意激怒你。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四下无人,慕容毓就喜欢喊封衡的字。

慕容毓打算来京都之前,封衡之所以没有制止,他是看中了北狄的兵力。

封衡不是什么纯善之人,但凡可以谋划到的一切资源,他都不会轻易放过。

他就如封奕奕一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当然了,封衡不会使出美男计。

也不会出卖自己的色相。

这是他与封奕奕的区别。

虽说封氏皇族男子的容貌足可骗尽天下女子,但封衡自幼痛恨封奕奕,故此,男子以色侍人这种事,是他最为不齿的。

封衡面色冷凝,到了此刻,他端起杯盏的手,还有微微的轻颤,但被他完美掩盖住了。

不敢想象,不久之前他稍稍慢一拍,昭昭会不会已经……

思及此,封衡眸光更加凛然,一片深沉如海的眸子,如有刀光剑影闪过,“朕的确需要公主办一桩事,事成之后,朕可以许诺北狄一年所需的丝绸绫罗,当然,若是不够,你亦可以开个价。”

慕容毓闻言,有些暗然失神,她抬起手摘下了脸上的面纱,露出一张英气又不失妩媚的脸。三十一岁的年纪,是成熟女子独有的大气温婉,也有政客的杀伐果决,无疑是个强大的女子。

慕容毓单刀直入,问道:“子炎,你……喜欢今日那名稚龄女子?除却美貌之外,她可有其他过人之处?”

慕容毓不像一般的吃醋女子,倘若封衡真心心悦之人,她也不会故意去伤害。

稚龄女子……

封衡的唇角微不可见的猛地一抽。

那稚龄女子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了。

封衡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个禽兽,强调了一句,“昭昭快十七了。”

北狄女子更是早熟,十三四岁就有为人母的,故此,听到虞姝已经十七岁,慕容毓稍稍一愣。

封衡又说,“她曾两次救过朕的性命,她的确与旁人不同。”他每次望入虞姝的眼,就像是看见了一个久别重逢的故人,他和她之间就宛若是历经千年时光之后,又在这个时空有缘重逢了。

一见如故,大抵就是如此。

又或者,就是因着见色起意。

可又有什么紧要的呢?

他在意虞姝,想让虞姝给他生儿育女,想与她执手,共赏繁华三千。

旁的,一概不重要。

慕容毓眼底掠过一丝艳羡,忍住三年以来对封衡的相思,言归正传,道:“子炎想让我如何做?我定会竭力相助。”

封衡唇角微微扬了扬,“好。”

……

又过了好片刻,慕容毓才从御书房出来,她这次入京都,暂住宫廷,由宫婢领着她去歇息的宫殿。

沈卿言站在廊下瞥了她一眼。

慕容毓眼神更是肤浅的回望了一眼,冲着他眨眨眼。

沈卿言,“……”北狄长公主这是挑衅!

沈卿言大步迈入御书房,见封衡全须全尾的坐在龙椅上,他这才松了口气。

封衡哪能看不明白他的那点小心思,帝王长长叹了口气,“何事?”

沈卿言抱拳,愤愤然,“皇上,臣不能忍了!不如直接全城搜捕吧!”

封衡抬眸,眼底是看尽一切的深沉,“朕想要的,可不仅仅是他封奕奕。”

沈卿言撇撇嘴,“可是臣气不过。”

封衡,“那便忍着。”

沈卿言张了张嘴,又道:“那修仪娘娘呢?狗贼明显知道皇上宠爱修仪娘娘,也知道修仪娘娘怀上了皇上的骨血。”

封衡持笔的动作突然滞住,天窗落下的光线笼罩在他脸上,但眼底神色依旧晦暗不明。

“朕已有打算。”

*

虞姝回到重华宫,服用过御医开的汤药之后就开始恹恹欲睡。

她亦不知所服用的究竟是什么药方子。

但御医盯着她喝下去之后这才离开。

足可见御医的重视。

正当白日,虞姝的睡意原本很浅,但今天不知是怎么了,她仿佛是昏睡了过去,沉沉入梦,且梦境幽深,似是梦见了太多,可又似一团迷雾,什么都瞧不真切。

醒来时,已是日落黄昏,虞姝小腹隐隐作痛,下面的湿润让她猛然一凛,瞬间瞌睡全无。

虞姝火速支起身子,掀开薄衾,被映入眼帘的刺目鲜红色吓到了,她怔住,那一瞬间,一股寒意袭上心头。

知书赶来一看,也是眼前一黑,差点没绷住,“娘娘,这……!”

须臾,重华宫乱作一团,知书是个谨慎的,立刻命人去请了太医,还派人送了消息去御书房。

太医轮流给虞姝看诊时,封衡大步而来,帝王身上还穿着今日在宴席上的玄色锦缎长袍,他面容清冷,如从腊月凛冬走来,即便不言一词,一个眼神也仿佛言尽一切。

“如何?”帝王嗓音清冷。

虞姝躺在榻上,不敢轻易动作,闻言,她愣了一下,只觉得皇上此刻的眼神与语气有些生疏。

女医看了一眼帝王,立刻垂下头去,她的手轻颤,但接下来的话,就像是照着手笺念一样流利,“皇上,微臣方才仔仔细细探查了修仪娘娘的脉象,竟察觉并非是喜脉,修仪娘娘之所以出血,是因着月事来了。”

虞姝在一片茫然中愣神了。

天大的欢喜仿佛顷刻间消失,就好像美梦醒来,却发现眼前空无一物。

御医跪了一地,“皇上,修仪娘娘的确不曾有孕。”

此前给虞姝看着的老太医也愣在了当场,打算再上前重新给虞姝把脉时,却被封衡制止住了。

帝王挥袖,飒气凛然,如同所有的上位者一样,是那般冷酷无情,“且罢,既是如此,诸位爱卿退下吧。”

老太医一脸困惑,只能跪下,“皇上,老臣……有罪!”

众人皆跪地垂首,唯有虞姝这个时候凝视着帝王,她看见封衡突起的喉结滚了滚。

封衡明明察觉到了虞姝的视线,却没有给予任何回应,只对老御医,道:“周大人,朕念及你年事已高,侍奉了三代帝王,特给予致仕,不追究罪责,今日起离宫吧。”

周老太医双手触地,“老臣……多谢皇上恩典!”

直到众人都退下,周老太医一路走在宫道上,还在一边走一边叹气,“当真奇怪啊!”

明明就是喜脉。

他是不可能诊错的。

怪哉,怪哉。

*

女医被单独留了下来,封衡在外面的西花厅见她。

女医跪地,垂着脑袋,汗流浃背,颤抖嗓音,道:“皇上,微臣给修仪娘娘开的药,大抵会出血两日,造成月事来的假象,幸好修仪娘娘此前服用过大量补汤,身子骨尚且能接受,但从大后日开始,就必须要止血了,以免伤了龙胎。”

她可真是吓惨了!

第一次对有孕女子下这种药。

这万一龙胎有任何闪失,她就是阖族也不够砍头的。

封衡面上不显声色,捏着茶盏的手捏紧,指甲发白,好片刻才吐出一个字,嗓音喑哑,“好。”

临了,他起身刚要走,突然又止步,“若有任何意外,保修仪。”

女医明白了,倘若修仪娘娘和龙嗣之间需要做一个抉择,就选娘娘。

女医突然觉得,皇上并非是外界所传言的那般心狠无情,站在女子的角度,谁不希望碰到一个将自己视作比子嗣还要重要的良人呢?

皇上也是个柔情之人。

就在虞姝轻抚着小腹,感怀自己那个不曾真正到来的孩子时,一道圣旨下达,又给了她一记重创。

可知书却捏紧了她的手,“娘娘,这假孕争宠不过只是说辞,你可别往心里去。”

知书担心虞姝情绪波动太大,忍不住暗暗提醒。

虞姝又愣了一下。

从今日早晨开始,一切都变得十分诡谲,她好像正身处棋局之中,旁人都清醒,唯有她一人糊涂。

接下来,整个重华宫被困成了水桶,里一层外一层,与其说是不让里面的人出来,更像是不想往外面人的进去。

虞姝一直躺在榻上静养,倒也不焦灼。

她只是心中存了太多的困惑。

皇上没有过来对她解释一个字,她也不去叨扰皇上,半点不纠缠。老老实实、安安分分。安静的不像是即将失宠的妃嫔。

*

长寿宫那边,太后一心以为虞姝当真没有怀上孩子。

毕竟,虞姝“大出血”了。众多太医也都没有诊出喜脉,唯一一个诊出喜脉的周老太医还当场致仕了,种种迹象表明,虞姝的胎是假的。

要知道,假孕争宠是后宫的大忌讳。

太后年轻时候,就曾有过后宫嫔妃假孕争宠,结局便是打入冷宫,永不复宠。

这是一个机会!

太后想趁机将小公主要到自己身边来。

太后知道她这个亲生母亲在封衡眼里,算不得多么重要。

故此,太后也没有不识趣,她亲自去了一趟御书房,而不是将封衡召见到长寿宫。

封衡心情好不到哪里去,太后过来时,他没有给出一丝丝好脸色。

内殿已经掌灯,仙鹤缠枝纹的烛台上,烛火摇曳,浮光笼在男人脸上,显得葳蕤孤冷。

太后站在殿中,面对着这样的帝王,她竟然硬生生愣了一下。

这……当真是她的亲儿子?!

也是了,她从不关注他。

七岁就眼睁睁看着他被送去北地,那日凛冬寒风瑟瑟,七岁的孩童一双眼眸倔强到了极致,只冷冷看了她一眼,便转身走向马车,那一眼仿佛是在诀别。

封衡抬眸,眼神清冷,“母后,何事?”

寥寥四个字,语气无半分波澜。

太后无意识的吞咽了几下,对这个儿子,她都开始有些畏惧了。

她知道,封衡一旦狠起来,那是真的会六亲不认。

太后为了小公主,硬着头皮,颔首道:“皇帝,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哀家如今既已回宫,就不能让后宫再无章法。祖宗规制摆在眼前,皇帝总不能为了一个女子,就对规矩视而不见!”

为了给自己壮胆,太后提高了嗓门,“皇帝包庇昭修仪,但是哀家不能!假孕偏宠这种事,必须杜绝!哀家提议,将昭修仪打入冷宫,以儆效尤!”

太后的嗓音在内殿回**。

烛火摇曳的更加厉害了,倒影在墙壁上的火光,犹如诡魅。

一旁的王权心中暗暗腹诽:太后要惩戒昭修仪是假,想借此与皇上拿乔才是真的吧。

一旦皇上有把柄在太后手里,太后就能要回小公主了。

可皇上又岂会允许任何人威胁?

太后,终究还是白白宫斗了这么些年!

果不其然,一直冷漠无温的封衡开口了,“呵呵……”

他轻笑了两声,嗓音低低的,哑哑的,透着无尽冷意。

他就仿佛是在黑暗中而生。

封衡看着的太后,视线就像是一张无形的网,“是么?朕真没想到,母后这般为了朕考虑,既是如此,那赵家诓骗子嗣,试图蒙混过关,是不是也该满门屠尽?”

轰!

太后如被雷击。

封衡轻松一招,就直接虐杀太后。

是啊,要说假孕争宠是个过错,那么太后和赵家就是欺君大罪了!

封衡又给了皇后一击,“母后今日此行的目的,是想要回那个小/野/种,不是么?朕现在就可以直接告诉母后,朕的修仪若有任何闪失,母后的孙女便陪葬吧。正好,昭修仪很喜欢那孩子。”

太后身子一软,竟直接瘫跌在地,一双眸子惊恐不已。

王权又暗暗腹诽:太后这又是何必呢?以皇上有仇必报的性子,没人能在得罪了皇上之后还能高枕无忧。

可偏生太后非要硬碰硬。

太后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封衡眼不见为净,他已经足够烦闷,太后却在这个节骨眼下过来给他添堵,岂不是寻死么?

封衡低喝一声,下令道:“来人!太后身子不适,这阵子就在长寿宫静养,后宫嫔妃不得前去叨扰!”

太后是被强行拉起身来的。

好一个不得前去叨扰!这是直接免了后宫的晨昏定省,让人无人寻虞姝的把柄!

看似是让太后静养,实则还是在护着虞姝!

皇帝把他的心肝疙瘩,护得可真紧!

*

太后回到长寿宫,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但偏头疼却犯了。

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能坐以待毙。

遂把心腹叫到跟前来,“哀家要见楚王,与他谈一笔交易。”

心腹愣了一下,“可……太后娘娘,楚王爷的行踪不定,未必能寻到人。”

寻不到人?!

封奕奕,他欠了她的!

他必须帮她!

太后,“混账!寻不到,也要给哀家寻!”

心腹只能应下,“是,太后。”

太后靠在软椅上,许久没有彻底晃过神来,封衡太可怕了。他有朝一日真的会灭了赵家满门的。他是个地府里的罗刹,他没有心!

她的慎儿,也该是时候回来了。有封衡一直压着,太后明白,她的次子永无翻身之地,甚至于这辈子回京的机会也无了。

*

重华宫被围困的当天晚上,封衡召见了魏安明、沈卿言,以及六部的几位年轻官员入宫议事。

因着时辰太迟了,索性留了几人在值房过夜。

官员们有苦难言。

除却沈卿言之外,其余都是有家室的人,或许娶了娇妻,又或是新添了丁,总之,不能回府,当真是折磨人。

魏安明一心记挂着一对双生子,晚上见不到儿子,委实想念的很。

夤夜之时,大臣们才到了值房歇息。

魏安明实在忍不住,就问沈卿言,“沈大人,皇上今日究竟是怎么了?”

沈卿言仰面,望着屋顶的横梁,悠悠一叹,仿佛千言万语也不够他说的,于是,他就娓娓道来,“魏大人,咱们皇上其实不是一个无情无义之人,世人对皇上的误解太大了,你且细细听我说……”

好半晌过去,魏安明仿佛听了许多,可又似乎没有一句是重点。

他伸了个懒腰,背对着沈卿言,阖眸开始睡觉。明日卯时还要起榻上朝呢。

沈卿言还想继续说时,几位大人都不约而同背对着他,纷纷闭上了眼。

说来也是奇怪,沈大人好端端的一个如玉公子,怎就这般聒噪?!

接下来两日,魏安明、沈卿言和几位年轻官员一直被封衡困在了宫里。

夜夜长谈政务,帝王孜孜不倦,官员有苦难言。

魏安明本想借口回府换衣,封衡却直接命人去魏府送了口信,让魏府小厮送了换洗衣物入宫。

总之,封衡不松口,谁也别想离开皇宫。

直到第三日,影子人和禁卫军联手抓住了几个可疑之人,帝王终于放了几位大臣回家,他自己亲自前去皇宫地牢严刑逼供。

离宫之前,魏安明松了口气,但也不免忧心帝王,拉着沈卿言,特意交代,“沈大人,你无家室,皇上就交给你了。”

沈卿言原本是打算继续留在宫里,一日不抓住封奕奕,他一日不安生。

可听了魏安明这话,他为何会感觉到自己被内涵到了?

没有家室怎么了?

不过就是早晚的事,他迟早会有家室,也会有自己的孩子!

沈卿言不耐烦的摆摆手,“魏大人要走便走,我可不像你,我会一直陪着皇上。”

魏安明,“……”

*

皇宫地牢,建成已有数百年之久。

纵使秋老虎甚烈,一旦迈入地牢,就宛若置身寒冬。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掺和了血腥味的冷意。

这个地方纵使不关押任何人,也有一股似有若无的血腥味,常年经久不散。

腐朽与死亡的气息无处不在。

随着封衡的靠近,被绑在绞刑架上几名宦官睁开眼来,看着封衡逆光而来,犹如看见罗刹来临。

十三迎上前,“皇上,这些人恐怕是先帝在世时的旧部,已经找到证据,但他们暂未开口承认。”

封衡眸光隐在一片昏暗之中,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神色。

他伸出一只手。

十三了然,将沾了盐水的藤鞭递到了封衡手上。

不多时,鞭子抽打血肉之躯的声音,一声声传**开来。

“啪、啪、啪——”

以免宦臣们咬舌自尽,十三提前堵住了他们的嘴。

血肉裂开的声音,鞭子声,血液滴落在地之声,杂糅在一起,让地地牢仿佛成了人间炼狱。

沈卿言看了几眼,不由自主的垂下眼眸,他捏紧了锦袍下摆,有些无措。

该不该劝一劝呢?

罢了罢了,这些人该死!

谁让他们背叛皇上?

皇上的敌人,就是他的敌人!

封衡没有让人揭开宦臣口中塞着的布团,一顿抽打之后,手中鞭子断开,他的手一松,那断裂的鞭子落地,他自己则接过湿巾,慢条斯理的擦拭着手,动作儒雅泰然,像刚刚饱餐一顿的草原猎豹。

“不要让他们死了。等苏醒过来,就接着打。一直到他们肯点头招供为止。”封衡淡淡启齿的吩咐。

十三吞咽了一下,这才道:“是,皇上。”

这些宦臣的嘴是堵住的,皇上根本不想听他们解释,今日一顿毒打,大概也不会问出个所以然来,唯有让宦臣们绝望到极致,他们才会坦白从宽。

封衡从地牢走出来,沈卿言走在他身后。

君臣二人,默契的保持缄默。

彻底迈出地牢,沈卿言似乎闻到迎面吹来的血腥味,大抵是皇上身上的味道,他猜。

王权和林深一行人默默跟在后面,谁也不敢吱声。

众人皆知,皇上这几天都在隐忍。

逆贼赶在宫中对皇上有孕的爱妃下手,这无疑就是当面挑衅。

皇上能忍到现在,也是他足够阴鸷深沉。

不知不觉,来到了重华宫外,封衡止步往重华宫望了一眼,王权为了让皇上开心些,提议道:“皇上,要不要歇在重华宫?”

封衡却抬步继续往前走,只丢下一句,“朕要回去换衣。”

他身上的污秽之气,岂能带到昭昭面前去?!自是不能的。

*

虞姝是被痒醒的。

她不知道几时了,但内殿的烛火已经燃到只剩下一小半。

男人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碰触她的额头,她一睁开眼,就望入了封衡幽深的眸子里,还闻到了男人指腹的皂胰香气,他是特意洗过手的。

三日不见了,君颜如旧,可总有些憔悴之色。

虞姝眨了眨眼,睡意全无,喃喃了一句,“皇上,可是累了?”

累了么……

封衡眸色一滞。

人人都看着他御极,权势滔天、无边富贵的外表,却无人问他这一路披荆斩棘走过来,究竟累不累。

封衡没说话,埋首在虞姝脖颈间,好半晌才开口说话,嗓音轻柔,褪去了一切戾气,温柔的不行,“朕无事,朕会给咱们的孩儿一个太平盛世。昭昭,你要相信朕。朕定会做到。”

孩儿……

虞姝愣神时,封衡握住了她的手,一起缓缓移到她平坦的小腹上,“它还在。”

下一刻,虞姝一手捂唇,喜极而泣……

孩儿还在啊,可真好!

作者有话说:

魏安明:想回家看儿子们~

沈卿言:拒绝997!谈恋爱的时间都没了,QAQ~

其他官员:打工人的忧桑~

王权:没有过节假日,我说什么了么?→_→

——————

宝子们,今天的粗长章节奉上了哈,咱们明天见,晚安~祝好梦~(作者菌一会仔细捉虫)

PS:“葳蕤”一般形容草木旺盛,但是作者菌也在一些书里看见这个词形容容貌华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