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腰美人宠冠六宫

第二十六章

虞姝怀着忐忑又彷徨的心情迈入内殿。

在得知那日自己跳入了鳄鱼潭, 且封衡毫不顾虑也跳了下去,她此刻心情几乎是错综复杂的。

她绝对不会天真的自信到认为自己魅力无限,令得帝王就连命都不顾, 也要主动中她的美人计。

据说皇上的武功可以以一抵百,大抵是皇上对他自己的实力甚是自信,区区鳄鱼潭根本不放在眼里。

至于春桃的死, 虞姝倒是没有怀疑到后宫其他嫔妃头上,却是……觉得皇上甚是可疑。

皇上登基三载, 至今仅有一个公主和一个皇子,子嗣不丰。想来定会爱惜孩子, 春桃却大胆到要让后宫嫔妃绝育,皇上岂能宽恕?

当然, 皇上要弄死谁,不是她能够置喙的,她更是不觉得春桃死得可惜。

她不是佛光普照的大度圣母,春桃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足可以让她对春桃的死为之一笑。

这大抵就是恶有恶报了吧。

思路千转百回之间, 虞姝已经来到了御前,王权退开了几步, 但并未离开,这光天化日之下, 王权以为皇上必然不会像那日一样失控。

他可是看着皇上长大的,对皇上那可怖的自控力甚是了解。

皇上是一位清冷自持的君主!

谁知, 王权刚站定,封衡便眸光幽幽的看了他一眼。

王权一噎。

封衡淡淡启齿, “王权, 你还有何事?”

王权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他终于成了御前多余的人了, 忙垂首,“皇上,老奴告退。”

他连连后退了数步,这才转过身,一路疾步走出了御书房,还很贴心的从外面关上了殿牖。

外面的光线被隔开,气氛陡然不对。

虞姝恍惚了一下。

她是因何而来?

对了!

她是来报恩的。

如今姨娘与二哥的一切都在好转,她便也不像一开始那样渴求帝宠。

人一旦没了目标与渴求,果真就容易消极懒惰。

但扪心自问,虞姝感激帝王。她不喜欢亏欠任何人情,总该报之以琼瑶。

封衡看着御前的女子,她半敛眸,穿了一套前几日已经穿过的低领束腰云锦宫装,发髻统统盘起,只余耳旁几丝碎发,脖颈显得纤细雪腻,往下是一大片如雪般白皙的锁骨。

封衡目光落在了那绣了一片荷花瓣的衣襟领口上,眸光一度暗了暗。

殿内安静到针落可闻。

虞姝等了小片刻,没有听见动静,她稍稍一抬眼,正好发现了帝王的目光。

虞姝顺着封衡的视线低头一看,顿时羞到耳根子如被火烧,滚烫了起来。

“皇、皇上?!”她低低质问,到底是不敢放肆。

亏得坐在龙椅上的男子是帝王。

若是换做旁人,早已被虞姝骂做登徒子、浪**儿。

封衡倒是落落大方,毫不遮掩。他性情就如同豺狼虎豹,攻略性十足,眸光也是如此。

他是帝王,虞姝是他的后宫嫔妃。

他看她,自是天经地义。

封衡唇角掠过一丝薄凉,似笑非笑,让人不敢造次。

“你二哥的病已有好转,他自幼习武,身子骨强健,不消几日就能下榻行走。朕爱才惜才,日后会重用他。”

封衡的目光仿佛在传达这么一个讯息: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虞美人你自己看着办吧。

虞姝将凉茶搁置在龙案一角,再度福身行礼,“嫔妾多谢皇上搭救二哥之恩,嫔妾……定会永记皇上恩德。”

封衡凤眸微微一挑,“哦?那爱妃打算如何感谢朕?”

话,已经说得更加明了了。

虞姝抬首,无疑,甚是错愕。

她明明听闻,皇上是个性情寡淡、禁欲自持之人。

封衡对她伸出了手。

虞姝愣了一下,意识到没法后退了,遂只能把自己的手伸过去,封衡一握住就稍一用力,把人直接捞了过来。

虞姝大吃一惊,好在这一次有了经验,没有嚷嚷出声,她双手本能的抵在了帝王的胸膛。

手心随即一烫,诧异于帝王身子骨竟这般/滚/烫。

虞姝已经能感知到对方不寻常的气息。

听说皇上这几日都忙于政务,并没有踏足后宫,她这个时候过来请安,便正好是羊入虎口。

但,虞姝也不矫情,她的确心有余悸,可也知道得宠才是在后宫的唯一出路。

来都来了,还畏畏缩缩作甚?她暗暗告诫自己。

矫情给不了她安身立命的资本。

想通之后,虞姝糯糯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皇上,去、去别处可行?”

这里可是御书房!

她这算不算是间接坐在了龙椅上?

为了坐稳了,她的一只脚还踩在了龙椅的边沿。

后背抵在龙案,阵阵生疼。

封衡却不依。

就仿佛尘封了二十一年的困/兽终于苏醒,他更像是得了一件中意的玩具,若非有意克制,当真可称得上是爱不释手。

再者,他素来疑心重,很难信任任何人。

虞姝则不同,是救过他一命的女子。

因着这一层缘故,又有清媚容色与傲人身段加持,便让虞姝现下成为了封衡唯一渴/望的女子。

人都到手上了,没有再放走的道理。

封衡倒是觉得龙椅上甚好,直接把虞姝提到了龙案上。

龙案左右两侧摆放了冰鉴,视野亦是宽阔,无疑挑起了男人的胃口。

碍事的奏折被一手拂开,封衡低低一笑,那张素来清冷无温的脸上,浮现一抹邪意,“朕觉得,此处甚好。”

虞姝,“……”

她默不作声,感受着龙案上的冰凉与顺滑。

她甚至还想象的到,这个地方,每日都有大臣与帝王商榷国家大事,探讨山河国运。

如此庄严神圣之处。

而她,正与帝王做着荒/唐之事。

不消片刻,虞姝又要吓哭了。

她本不是一个脆弱之人,也万没想到自己会这般没出息,哭得急了,鼻孔里冒出一个泡泡,谁知恰被封衡看见了。

他像是瞧见了什么新奇之事,竟是愈发得意。

如草原之上追逐猎物的野豹,狂放极了。

虞姝的手无处安放,摸到了一块玉质极好的镇纸,她忽然想起一桩事来,帝王登基之处,先帝党羽之首,曾对新帝不敬,被封衡用御书房龙案上的镇纸砸破了半颗脑袋,那位大臣一月之后不治身亡。

虞姝哭得更厉害了,立刻推开了那块可怖的镇纸。

许久……

久到虞姝昏昏沉沉的做了许多梦。

她梦见了诸多模模糊糊的场景。

好像其中一个画面,便是她与帝王在桦树林的巨石上,她的/兜/衣又是岌岌可危,还被帝王嘲笑是个哭包,那片桦木林绿荫匝地,飞鸟成群。

虞姝惊梦醒时,人已经躺在了御书房内殿的软塌上。

如蝶羽的睫毛扇了扇,眸中湿漉漉的,像迷途羔羊,她支棱起身子,抬头看向半开的窗棂,只见外面的日头已经往西边移了。

这都到了午后了么?

一朝得帝宠,不知今夕是何夕。

淑妃这三年来独得圣宠,她是如何渡过这漫漫三载的?

虞姝实在太好奇了。

她刚要下榻,双足才落在楠木脚踏上,封衡从外间款步走来,男人已经沐浴,鬓角发丝微湿,五官衬得更是立挺,他身上只披着一件宝蓝色绫罗绸缎中衣,这种材质的衣料甚是贴肤,可以毫无保留的衬出男人颀长修韧的身段。

宽肩窄腰长腿,一览无余。

就连胸膛的轮廓也若隐若现。

只看了两眼,虞姝立刻撇开视线。

她以前只觉得隔壁的沈家哥哥生得俊美,却不想皇上更胜一筹,如此俊美的男子,若是生在世家高门,早就被贵女门踏破门槛求结亲了。

有些像辰王……

大概是亲兄弟,眉目之间有些神似。

思及辰王,虞姝立刻让自己撇开一切不切实际的幻想。

年少的欢喜,大多都是一场虚无的荒唐。

封衡在软塌边沿落座,一只手撑在了虞姝身侧,迫使她又躺了下去。

眼看着男人的脸逐渐靠近,虞姝从花痴中回过神来,一手抵在了男人胸前,“不、不能的!”

封衡拧眉,“为何?”理直气壮。

他是天下之主,有何不可?

虞姝嗓子哑哑的,被男人逼视着,口无遮拦,道:“皇上勤政爱民、雄才大略、日理万机,乃旷世明君,如定要以龙体为重!”

笼罩在虞姝身上的不仅仅是封衡。

还有他身上的雪松香。

虞姝不说还好,这一提及“龙体为重”四个字,封衡自动的认为自己被内涵了。

他又往下俯了俯,笑意薄凉,“朕究竟做了什么?让你觉得,朕年纪轻轻就需要保重龙体?”

虞姝愕然。

她说错了么?

没有入宫之前,她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除却辰王和沈卿言之外,几乎不曾接触过其他外男,哪里会懂那样多的弯弯绕绕。

但就在封衡隔着一层薄薄布料,咬了一口时,虞姝豁然明了了。

只可惜,她明白的太迟了,已是为时已晚。

以至于到了暮色四合之时,她才被放出了御书房。

封衡又赐了轿辇。

虞姝颤颤巍巍走出御书房时,她回头看了一眼,灯火之下,年轻帝王已经捯饬的一丝不苟,恢复了清冷如冰的模样,正伏案批阅奏折,神色专注,眉心紧锁,下笔如神,仿佛将他的魂与血都注入了山河社稷之中。

二十一岁的光景,担起了家国天下。

虞姝愣了一下。

有些分不清,封衡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了。

*

林深送了虞姝去朝阳阁,回到御书房复命。

按着寻常的习惯,封衡听过之后便不会再多言,但他忽然停笔,抬首问道:“虞美人回去之后可有不适?”

封衡良心发现了,也知自己今日有些过火。

林深不敢有所隐瞒,如实回禀,“皇上,美人主子一直神色蔫蔫,下了轿辇就走向了朝阳阁庭院中的清泉池子旁,趴在太湖石上不肯回内殿,还叹了一句……”

太湖石晒了一整日,趴在上面热腾腾的,可以缓解腹痛。

封衡眸色一凛,“还叹了一句什么?”

林深为难,又不敢随意更改说辞,按着原话,道:“美人主子感叹,说淑妃娘娘当真好体力。”

与淑妃有何干系?

封衡一愣,下一刻,全明白了,“……”

当晚,仿佛是采/阴/补/阳的帝王,精力甚是旺盛,就在御书房用了晚膳,随后继续处理政务,还宣见了几位大臣。

朝中的肱骨大臣们被累到神色萎靡,离开时拖着沉重的步子,步步艰辛。

直到心腹立侍前来,封衡单独见了此人。

十三,是影子人。

顾名思义,是活在暗处的人,他们之中有男有女,但没有自己的名字,只按着序号排名。

这批影子人是封衡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暗中培养起来的。

普天之下,仅效忠于他一人。

封衡能在先帝十分不喜的情况下,依旧顺利登基,这批影子人也起到了关键助力。

十三抱拳,像个没有任何情绪的木头人,“皇上,奴才找到了辰王安插在后宫的眼线,那眼线如今在尚书阁当差,就在今晚,他一直在朝阳阁附近徘徊,但虞美人闭门不出,眼线没有寻到机会。”

辰王……

封衡岂会不知辰王与虞姝之间的曲折过往。

那个小女子还真会救人。

救了他,也救了辰王。

封衡眸色微眯,在苍茫夜色之下,目光凛然,“继续盯着,不要打草惊蛇,但莫要让他传出任何消息去宫外,一旦有任何异动,立刻来报。”

辰王只是一条小鱼。

封衡真正在意的,是宫外的那个人!

眼下还不是收网的时候。他只是此前没有想到,会牵扯进来一个虞姝。

十三应下,“是,皇上。”随即一个转身就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

辰王府。

一锦衣男子从甬道走来,只见不远处的一株水桶粗细的海棠树下,白袍男子负手而立,背影挺拔清瘦,月华落在他身上,仿佛将他隔绝在了尘世之外。

锦衣男子在三步远的地方站立,抱拳道:“王爷。”

辰王闻声,先是一顿,随即转过身来,声线低哑,像沉默良久不曾开口说话之故,“如何?”声音有些急迫。

锦衣男子名温年,是辰王心腹,跟在辰王身边数年之久。他对辰王与璟帝的兄弟关系甚是了解,对辰王和虞姝之间的过往也比谁都清楚。

故此,温年比谁都想劝服辰王。

温年苦口婆心,“王爷,虞姑娘她……如今已是皇上的人,王爷您也有婚约在身,张丞相把持超纲,您若退婚,就是与张相为敌了啊,太妃也不会同意的。”

辰王仿佛压根就没听见一般,直问,“她在宫里过得如何?她那个嫡姐可曾欺她?说!”

辰王岂会不知虞姝当初在将军府的遭遇,他甚至于暗中威胁过虞若兰。

他也知道两年前,将军府将虞若兰和虞姝掉包了,送了嫡女入宫。

但辰王私心作祟,没有将此事捅出来。

昨年主动请缨前去北地,本以为可以挣来军功,借此与太妃抗衡,可谁知他还是迟了几日。

也就几日!

他已经尽力了。

他真的尽力了。

辰王没法想象虞姝前阵子来王府三次,却又三次被惨遭驱逐,她那样的人鲜少会有求于人,到底该有多绝望,才会登门求助?!

回想那日在御书房的情形,他看见虞姝低垂眼眸,一副担心受怕的模样,她一人孤身在后宫,皇兄又是不苟言笑的男子,她应该会怕极了吧?

辰王垂在广袖下的手掌,死死握紧,手背青筋凸起,再度质问,“说!”

温年无法,只得如实说话,“王爷,咱们安排在皇宫的线人,暂未送出消息,又或者……消息没法传递出来。”

温年的话已经很委婉。

封衡虽年轻,才问鼎帝位三载,但绝非是可以糊弄的君主。

线人到底还在不在,已经难说了。

辰王眉目紧锁,夜色之下,他眼中微光和月华重合,像有什么东西在无声无息闪动。

温年退下,辰王命人送了一坛子老花雕过来。

这酒够烈,他正需要。

原来,这世上当真有些事,会让人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