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王妃

第十六章 挛鞮氏(1)

第十六章

挛鞮氏(1)

几天之后,一行人到达挛鞮氏部落。

挛鞮氏部落坐落在阴山以北、一片辽阔的高原上,地势平缓;一望无际的草原波浪起伏、碧波万顷,有低矮的小丘,稀疏的小树林,大大小小称作海子的内陆湖泊,点缀在草原上,仿佛是镶嵌在广袤草地上的水汪眼眸,让塞北穷秋,少了些苍茫,多了些灵秀。

杨娃娃身着男子服装,长发编成两条大辫子,隐藏在衣服里面,戴上一顶男式帽子,打扮成禺疆的贴身护卫。她娟秀、毓致的容颜,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女子,不过,她的真实身份,就没那么容易猜到了。

出发之时,禺疆看着她奇怪的装扮,好奇地追问到底。被他纠缠得不胜其烦,她说,我自有用处,而且,在路上会比较方便。

一路上,他把她带在身边,片刻不离,并肩策马,同眠共枕,为的是,长途跋涉的路途上,无微不至地照顾她,让她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艰苦与劳累。而在众人面前,他的行为是规矩的,不会上下其手,不会亲密接触,只把她当作一个普通的护卫。

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刻意地保持距离!

到达挛鞮氏部落的时候,夕阳已经沉入荒凉的地平线,最后一抹暗红的流霞,从天边慢慢隐退,薄雾惨淡,一股肃杀之气隐没在清冷的空气中。

只有立脱的家人和部落的核心要员迎接了酋长的归来。

杨娃娃始终隐身在禺疆的斜侧面,冷眼旁观。立脱的女儿,爱宁儿,灵气活泼,娇俏若三月桃花;一看到阿爸,欢笑着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在他的胸前亲昵地磨蹭着、撒娇着。她的阿妈,站在边上浅浅地笑着,妆容精致的脸上,满是宠溺。

她发觉禺疆的身板绷得紧紧的,攥紧拳头的手臂微微地抖动。看不见他的脸『色』和表情,不晓得他在想什么,她握住他的手腕,稍微用力,力图平缓他的激动情绪。

爱宁儿的阿妈,冰溶阏氏,风姿绰约,风韵媚骨,飞云入鬓的桃花眼总是斜斜地勾着。她轻慢的眼风瞟到这边,倏地尖利起来,死死地盯着禺疆,然而,她的眼神飘忽不定,似乎隐隐地抖动,又似乎沉沉地恨着什么。

她的眼神和脸『色』,当真奇怪。杨娃娃在心里叽咕着,她是立脱的阏氏,见到禺疆,为什么会是这种反应?

立脱没有向大家介绍禺疆等人的身份,只说是新认识的一个朋友。人马疲乏,简单地寒暄几句,就各自回帐休息。而早在两天前,挛鞮氏部落已经得到酋长的命令,预先准备好客人的毡帐、物什等等。

冰溶阏氏转身的时候,魅力十足的桃花眼阴利地眯了一眯,那是一种狠毒的眼风。

杨娃娃感觉被刺了一下,心惊肉跳。这是一个非比寻常的女人,深沉如海。

是夜,麦圣安排众护卫到帐休息,真儿收拾好酋长和阏氏的寝帐后,也回帐休息。帐内只剩下两人,她站在床边,他站在帐帘边上。一个陌生的环境,熟悉的人,不甚了解的内心,相顾无言。

禺疆朝她走来,黑亮的俊眸冷沉冷沉的,却是失神的、空洞的。

他如此矛盾的表情,她觉得陌生。

大手轻轻扣住她的细肩,他看着她,乌黑的瞳仁扇动着,专注的目光好像要从她的脸上搜索出什么东西。接着,拥住她,越来越紧迫,要把她『揉』成一汪水。

这里是他生长的地方,离开了十八年,再度回来,应该是激动得不能自已吧!而且,他背负着的杀父罪名,将会更加沉重地鞭笞着他的内心。他还要承受多少痛苦?

“在想什么?可以告诉我吗?”她轻轻地问道。如果他不想说,她也不会『逼』他。

他偷香一记,窃笑着:“没什么。你累了吧,我们早点休息!”

不由分说地,他把她摁坐在**,托起她的**,帮她脱下马靴,接着抱起她,轻轻地放在毡床内侧……他脱下外袍和牛皮战靴,坐上床,扯过她胸前的发辫,小心翼翼地拆解着……而这一连串的动作,都在瞬间发生,麻利、快速,让她惊愕得停止了呼吸。

他竟然帮她脱鞋……他竟然帮她拆辫子……

也没什么不可以的,但是,他是那么一个粗犷的草原男人,一个野心勃勃、胸怀大志的气魄男人,竟然为她如此温柔!

她怎能不动情!

梳理好她的长发,他让她躺下来。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硬生生地弹坐起来,娇声道:“我想睡在外面,你在里面!”

“不行,这里不是寒漠部落!”他轻柔地说道,却是坚决的。

是的,这里不是自己的地盘,一切都要小心谨慎。她知道他是在保护她,可是——她嘟起双唇,娇美的小脸,皱成一团,摇头晃脑的,活脱脱的小女孩,煞是可爱:“可是,睡在里面,我不习惯,会睡不着的!”

“听话!”他俊豪的脸上,笑得风月无边,两个手掌贴在她的脸颊上,『迷』蒙地看着她:“很快就会习惯的!”

突然发现他的眼『色』已然改变,眸中火舌突窜,她立刻缩起肩膀,乖乖地躺下来。

沉沉的夜,稀疏、凉薄的月华,融入沉甸甸的暗黑之中;远方悲戾的狼啸,时断时续的,在静谧的黑夜中,搅动了似乎陷入沉睡的黑『色』海洋。

他是警觉的,她也是警觉的,因为腹中宝宝的不老实,她的睡眠变得很浅。当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迫近帐口的时候,他们几乎不约而同地跃身下床,借着微弱的火光,不约而同地打着手势,接着,神速地闪身隐藏,一左一右。

脚步声突然消失,一片死寂。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只是一会儿功夫,却好像经历了长长的一辈子。脚步声急速地策动,堂而皇之地进帐;三个高大的身影直奔毡床,朝着黑暗中沉睡的人、不由分说地挥刀『乱』砍,凶悍狠绝。刀下有人的话,早就被其大卸八块了。

『乱』砍一通之后,三个蒙面人才发觉,**根本就没有人。而此时,他们的脖颈上,已经架着锋利的弯刀。

禺疆森冷地低吼道:“说,谁派你们来的?”

身体处于极度的紧张之中,宝宝不乐意了。不合时宜的,她胃里一阵翻涌,一股酸意冲上喉咙,控制不住地犯恶心、呕吐,手中的弯刀,徒然垂下。瘦高的蒙面人趁势出击,提刀横砍。

他心下大震,猛冲上前,硬生生接下瘦高蒙面人对她猛烈的攻击,刀刃碰撞,铿锵轰鸣,光屑满地……三个蒙面人围攻而上,招招凌厉、竭力置之死地;纵横的杀气、围绕成一圈惨白的死亡之光,紧紧地笼罩着他,任他再怎么突围,也无法逃离死神的追索。

禺疆只身对付七八个草原勇士,绰绰有余,只不过,这三个蒙面人身手怪异,不似草原勇士的笨重和勇猛,出手快捷,招式阴狠,变化多端又绵绵不绝。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敌手,一时之间难以制胜。

杨娃娃看着他丝毫不占上风,想要上前帮忙,却苦于喉咙处酸意翻涌……激烈的打斗已是胶着,禺疆以刀风强劲、攻势凶猛取胜,三个蒙面人以身手轻捷、诡异多变稍占上风。

瘦高蒙面人忽地抽出一把银剑,微弱的昏光中,银白的剑光晃得刺眼;尖利一闪,又寒又薄的剑尖抖动着冲刺过来,宛若游龙,快如闪电,从斜侧刺向他的喉颈……他耸然一惊,脊背上寒意顿生,疾速撤回竖砍的刀风,右肩一抖,脑袋一斜,却已然来不及,躲不过犹如毒蛇的咬嗜。

情急之中,她扯过边上的绣袍,轻薄的料子、贯力掷出,水袖一般阴柔,裹挟着一股苍劲的灵风,缠绕住银光耀动的剑身,猛力一拽——禺疆趁机躲过致命的一剑,抬脚踢中左侧蒙面人的手腕,右手一转,反向重力一砍,血肉撕裂的声音、尖利地响起。惨叫一声,瘦高蒙面人的手臂应声而落,血柱飞起,猩红的血花随处四溅……

杨娃娃握住银剑的剑柄,快速刺向瘦高蒙面人的喉心,转念一想,猛然顿住,剑尖抵住他的咽喉,皮肉划开,血痕立现。

少了一个同伴,两个蒙面人的攻势再诡异灵活,也抵挡不住禺疆狂烈、凶悍的攻击力道,不多时已经倒地毙命。

禺疆的脸上阴寒着,暴风骤雪似的怒意、烈烈狂烧,揪起黑眸,出其不意的一刀,砍断瘦高蒙面人的另一只手臂:“为什么?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说!”

瘦高蒙面人强忍着撕裂般的疼痛,愤恨地瞪着两人,冷哼一声,撇过头。

杨娃娃震惊于他的残酷,看到他的盛怒,也就压下心里那一股恻隐之心:“快说,否则,你会比他们死得更惨。”

这时,一群人叫嚣着闯进来,火把燃烧得炽热,寝帐立时明亮得让人无所遁形,照亮了瘦高蒙面人,也照亮了杨娃娃娇小、纤细的身影。

为首的正是立脱。他焦急的目光横扫过来,看见一个惊艳的美人儿,当场吃惊不已:好啊,这个臭小子,瞒着他在帐内藏了这么一个绝妙的美人儿,居然一路上都没有发现!

他越来越搞不懂这个分别十八年的弟弟了。

杨娃娃捕捉到立脱震惊的目光,脸『色』一寒,立马转过身子,低下头,掩住脸上的无限春光。白『色』的衣裙,垂落的长发乌黑如墨,娇俏的背部,留给众等男人一抹举世无双的背影。

麦圣一脸担忧之『色』,却冷静地走上前:“酋长,有没有受伤?”

不经意间,麦圣触及杨娃娃诡异的目光:她使劲地眨着眼睛,眼角瞟向那帮男人。

禺疆看见了她羞涩、着急的表情,心下明了,朝着呆愣站立的众等男儿下达命令:“押他下去!麦圣,马上让人收拾一下!”

禺疆沉稳的威势、严厉的发号施令,俨然他才是这里的部落首领。立脱始终没有说话,看见弟弟走出帐外,才紧紧跟上去。

麦圣带领寒漠部落众护卫整理寝帐,不多久就收拾完毕、退出帐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