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舞·缤纷天下

第八十章 长相思

夜很深了,但关山歌却一直跪在吴素的墓前,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样子。

铁兵叹息一声:“关小哥,我知道你的心情,但人已去了,你就别再折磨自己了。”

关山歌默默地把背在身后的包袱解开,拿出那个装着吴素左臂的盒子,然后就用手在坟前挖了起来。

直到挖出了一个大坑,他的手指也磨得流出了血,这才停止了挖土,并把盒子轻轻地放进土中,细心地掩埋起来。

关山歌的动作那么轻柔,那么小心翼翼,似是生怕弄痛了坟中的吴素。

做完了这些,他仍然没有站起来,反而又重新跪在那里,继续发呆。

火飞实在忍不住了:“关山歌,我们回去吧!”洛战衣也开口了:“关山歌,你不是一直想出人投地吗?跟我回天星院,我会正式收你为徒,传授你武功。

我向你保证,将来必有一天,你可以衣锦还乡。”

关山歌似乎反应迟钝了,过了好半天,他才缓缓地摇了摇头:“谢谢你!但我已经不需要了。

你们不要再陪我耗时间了,你们回去吧!”火飞叫道:“那你呢?”关山歌这回没有犹豫:“我留下。”

铁兵惊问:“你要留在这里?”“是的!”关山歌坚决地点点头,“我要留在这片杜鹃花海中陪伴吴素的亡灵。

吴素生时,我没有好好珍惜她的感情,这是我今生最大的遗憾和愧疚。

现在虽然与她生死有隔,但我会用自己的余生来补偿她逝去的芳魂。

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无论是生生死死,还是生生世世!我都要与她同在。”

无论是生生死死,还是生生世世,他都要与她同在!这便是情吗?月光毫不吝惜地将银辉洒向了杜鹃花海,并温柔地抚摸着吴素的墓陵,似是在悄悄地告诉她:你不会寂寞的!洛战衣不再说话,那首《长相思》却在心中徘徊:“长相思,在长安。

络纬秋啼金井栏,微霜凄凄蕈色寒。

孤灯不寐思欲绝。

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

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绿水之波澜。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行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摧心肝。”

洛战衣轻轻抬头,眼中映入了满天星光,星光中似见了小含的笑面。

第二天,洛战衣三人和李梦的大军先后离开了海日楼,原来万字门后有从崖上垂下的铁链及连着的铁板,用来上下悬崖,只是平时铁链及铁板隐在云雾里,外人根本看不见罢了。

一直不见旭若儿和珠玛再出现,看来她们在知道大势已去后,必然找地方躲了起来。

下山时,洛战衣顺便去了报国寺,他们已明白玄空大师必是在海日楼被幻境所惑才致使神智失常的。

于是,他告诉宝元大师西山的地址,指点他可到药婆婆处为玄空求医,或许尚有一线希望。

做完这些,他们立即快马加鞭地赶回武昌府。

但有几个问题却一直索绕在洛战衣心头:第一是吟霞主的身份。

他与火飞原本相见不相识,关键时候却舍命相救,实在令人费解;第二是叶隐之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他在江湖上汲汲无名,但行起事来的那种深沉毒辣连他洛战衣也为之叹服;第三,为什么自从走出“画”中就再没见到石湘?那些尸体中并没有他。

他去哪儿了?第四,也是最让他烦乱的,李梦的行动根本就是早有计划,他分明是尾随自己去的海日楼,但下手却比叶隐之更狠!看来自己是被他利用了!问题是,朝廷怎么会对海日楼的来历和自己的行踪这么了解?竟能把握住最有利的时机一击而中!不过,洛战衣现在已没心情追究这些,自从发现了劫贡物的真正幕后人是叶隐之后,他便一直忐忑不安。

因为叶小含既然不在海日楼,很有可能落入叶隐之的手中,叶隐之太深不可测,小含在他手里到底会遭遇什么,谁也不敢保证。

武昌府东郊。

小喜园占地不大,但园内的曲桥莲灯,亭阁小楼却极是精美,处处显示出独具的匠心。

也难怪,据说这个园子是曾经显赫一时的陈迪陈尚书为他双亲所建。

后来虽因建文帝朱允文的死,陈尚书失势,但小喜园的风貌依旧不变。

大门不远处有一片树林,现在的林中正站着两个人往这边凝望。

其中一人穿著淡紫色长衫,正是洛战衣。

另一个人年近四十,一脸干练沉稳之色,他正微微恭身说:“星主,绝对不会出任何差错,当我向火院主报告您要回来的消息后,他便带了一个木箱进了小喜园,而且至今未出。”

洛战衣若有所思地看着门匾上的三个字,喃喃而语:“小喜园”。

幸好木修蓝木堂主告诉他火云一直没出心堂,只是听说他要回来,便急匆匆地赶来小喜园了。

洛战衣心里起疑,火云来这里做什么?他转头吩咐:“木堂主,你在这里等候,我先进去看看情况。

记住,这里的事不许告诉火飞。”

“是!”轻巧地跃过墙头,洛战衣的身形迅速无比地在园中各处移动,即便被人看见,也只是淡影一抹,定还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发花呢?无意中,他发现一个祠堂,里面并没有***,洛战衣借着月光看到了一个牌位,上写着:“先父陈迪之位”,下写着“不肖子陈珠泣立”。

堂中还挂了一个长幅,书写着《五噫歌》:三受天皇顾命新,山河带砺此丝编。

千秋公论明于月,照彻匹匹不二心。

洛战衣还记得这首诗是陈迪临死前所写,据说,朱棣登基后,陈迪曾当面斥责朱棣为篡逆之罪,朱棣大怒,将其子陈凤山、陈丹山逮捕并腰斩于市,陈迪被凌迟处死,妻子管氏自缢,宗族被流放的有一百八十多人,只有幼子陈珠不知下落。

奇怪的是,火云和陈家是什么关系?来这里又做什么?他为什么与叶隐之相勾结?终于,他在一处窗前的走道上停住身形,因为他看见了屋里说话的两人其中之一正是火云,另一个竟是展厉风。

屋里的**还躺着一个人,只看那娇柔玲珑的体态,洛战衣的心就跳了起来,是小含。

但显然,她犹在昏睡中。

同时,他也更加肯定火云确实和叶隐之有关系。

此时的展厉风神情上似是透着焦虑:“火老弟,你把叶小含藏我这,不是在替我惹祸上身吗?若是被洛战衣发现,我身败名裂是小,那误了公子的大事就……”火云还是懒懒地靠在椅子上,闻言只是轻轻地一抬眉:“哦!那你的意思是将叶小含留在我那里,便不会误了大事了,对吗?是因为我火云的命没有你的值钱,还是你自以为公子更为倚重你?”“我不是这个意思!”展厉风有些烦躁,“你别话中带刺好不好?这次在海日楼我已露了行踪,洛战衣早晚会找到我,到那时……”“那就让他找到好了!”火云漫不经心地说:“反正剑诀我已经替公子套出来了,叶小含也没有用了。

你到时候可以把叶小含交还给洛战衣,他也许看在你有心将功赎罪的份上,饶了你呢?”“你……”展厉风憋着气说:“即然如此,你干吗不自己去还?”火云“哼”了一声:“不可以!我不能让火飞知道这件事和我有关?”“你就知道事事替自己着想!那我呢?反正叶小含也没有用了,要不然,我们干脆把叶小含杀了,落个干净!”窗外的洛战衣闻言心里一跳,高挑的眉显露出他心底的怒火。

火云似是长吁了一口气:“展厉风,你是猪脑袋不成,若要杀叶小含,我还用带她来你这儿?拜托你,不要再出那些骚主意,免得污了我的耳朵!”展厉风真是动怒了,他用力一拍桌子:“火云,你说话给我客气点儿!你别以为公子看重你,你就可以上天了!呸!其实说穿了,还不是做人奴才的,不值一文钱!”洛战衣一听这话,便已暗叫不妙了,他太了解火云了!你别看他表面懒散洒脱,其实最是高傲自尊,又怎能忍受被人骂为奴才?但屋内的火云并没勃然大怒,他只是淡淡地说:“算了!既然你不肯帮忙,我也不强求!我这就带叶小含离开你这儿。”

展厉风冷冷地道:“不送!”火云无奈地走向床前,看样子真似要离开了。

可是就在他路过展厉风时,右袖突然就扬了起来,只见一道寒光闪没,而展厉风却已惨叫一声,捂住左胸退了开去,手指中渗出了丝丝鲜血……“你……你……火云……你果真是狼子之心……”外面的洛战衣早已感觉到不妙,但仍来不及出手。

他轻轻摇头,这火云一点儿没变,他总喜欢在人不防备时动手,用他自己的话讲,这样可以省些力气!火云脸上没有一点儿惭愧内疚的样子,他平静地就像他刚刚画了一幅画,写了一纸字或是吹了一首曲子一样:“是吗?既然你早知道,还在我面前这么大意!所以呢,像你这种自负而又暴躁的蠢猪,不杀你,都是对不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