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坠

第23章 发烧

黑暗的房间并没有开灯, 陈逆明明是一个不喜欢黑夜的,连晚上都很少出门,房间的灯光也并不像是坏了的样子。

周儿想走过去开灯, 回头看了一眼他, 模糊的黑暗里只能看到颀立着的一道影子,没见他有动作, 周儿开口:“陈逆, 可以开灯吗?”

“你这是在惩罚自己吗?并不是因为你, 你只是误会了,不是有句话说不知者无罪的吗?”周儿走过去摸索灯光的开关。

况且他妈妈对他不好是事实。

陈逆笑了笑, 灯光把身后的身影照得清清楚楚。

少年脸色不太好, 浑身湿哒哒的,坐在沙发的扶手处,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境。

他抬起眉骨, 嘴角轻扯:“那你呢?他是为了救你而死,而不是因为你死了。”

周儿顿了一下,回过头, 紧闭双眼, 像是妥协一样点了点头:“对, 不怪我的。”

她嘴上这样说完, 又在脑海里默念了一句这话。

一直到今天, 她都不太理解明明她跟明安只是普通关系, 为什么那个人能够为了救她而死, 是因为职业原因还是其他的什么。

很意外,陈逆额头滚烫, 周儿倒是没感觉有刚才那么冷了, 卧室里的灯开着, 陈逆仰坐在床边,没一会感觉不太舒服,等周儿重新回到卧室内,陈逆已经闭上眼睡着了。

周儿皱紧眉,手指摸了一下人的额头,叫了一声也没听到有人回应,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烧的昏过去了。

外面还下着暴风雨,一时之间周儿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陈逆,这里有感冒药吗?”

周儿轻声叫了声,没听到有人回应,沉了口气,转身准备去柜子里翻找。

但这里空**的实在不像是有人居住过的样子,别说药了,能喝的水都没有。

周儿刚转过身,手腕被人紧紧扣住了,周儿回头,陈逆紧皱着眉,满脸苍白,手指垂落在床边抓着她的手腕,不算很紧,周儿试图挣开无果,只能蹲在床边,手指撩拨开他的头发,扫了一眼干净的桌子跟抽屉,坐在床边给于东树打了个电话,想了想,还是给贺义打了过去。

手机拨电的声音----/依一y?华/刚响起,躺在**的陈逆声音沙哑又低:“你干什么?”

周儿等待着对面接通,漫不经心说:“收尸队的。”

陈逆没忍住笑了声,胸膛起伏,咳嗦了好几下,他忽然坐起身捞过周儿的手机,点了挂断。

“别打了,贺义晚上睡得很沉,不会接电话的。”陈逆说:“而且这么晚出来不安全。”

周儿抬眸看向他:“你感冒了,低烧。”

陈逆因病态显得很无力,脸上表情都显虚弱,只有眼角有些泛红。

“你不是医生吗?”

随后他躺下盯着天花板,看着天花板的灯。

“周医生,救救我吧。”

像是那天被噩梦惊醒的你一样。

周儿的情绪仍旧没有很大的起伏。

她最早是想成为一名心理医生的,大概是因为小时候的某些经历,她一直觉得,如果能够治愈别人的心灵,是一件特别伟大的事情,可惜在第一年时,她的各项成绩都不达标,师父说她不适合做心理医生。

她的情绪太淡漠了,在感觉到对方的异心时会下意识拒绝别人的靠近,也无法体会别人的情绪,像是——患有严重情感缺失症的人。

她每年都会去看心理医生,医生告诉她也许她根本没有问题,从小养成的性格如此,无法通过后天改变。

谈砚清的伤跟明安的死,也像是彻底把她维持已久的心理平衡给破坏掉了,她才得了严重的抑郁症。

“怎么救。”周儿试图缓和自己的表情。

陈逆歪头看向她,唇角勾起一丝很浅淡的笑意。

“上来,我抱着睡。”

周儿并不觉得一个人硬抗能熬过低烧,滚烫的身子跟他贴着,有些难受。

“不要亲我,会传染。”

陈逆声音含糊不清,紧紧抱着,额头紧贴在她的额头处,轻点了几下,说:“嗯,帮帮我,好热。”

周儿想要挣脱开,给于东树打电话,或者打一个救护车。

她感觉自己大概是脑子抽了,太荒唐了,留着一个病人在**发烧,一晚上过去指不定人成了什么样子。

但手指却没有挣脱开束缚,只能被迫躺在**。

不知道陈逆睡着了没有,周儿忽然有些好奇,她歪过头,也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陈逆,你对你以前的床伴也会这样吗?”

空气中寂静了几秒,陈逆问:“怎么样?”

周儿不太清楚别人床伴是怎么样的,印象中大概就是像普通朋友一般,只不过多了一项更亲密的举动而已。

“我们这样。”

陈逆停了几秒,忽然笑了,胸膛起伏,笑的很开心。

她原来真的不懂。

“是啊。”他畅快地说:“难道不是因为开心才在一块的吗?周儿,你开心吗?”

他发着烧,身上每一寸都是滚烫的,空气阴冷,被这团火簇拥着,她没有丝毫凉意。

她大概也有些发烧了,有些昏沉地把发烧的病人的当成一个暖火炉,紧紧抱着。

她不清楚别人是怎么样的,但她喜欢陈逆的触碰,接吻,甚至于陪伴。

像是孤寂了二十余年,忽然有了一个完全属于她的玩具一样。

少年的嗓音喑哑,落在周儿耳畔,似是蛊惑:“周儿,我吻你,你喜欢吗?”

周儿紧闭的眼皮正战栗不止,呼吸一紧,睁开眼猛地挣脱开人。

声音变得沙哑,保持清醒说:“我给于东树打电话,你发烧了。”

少年仰躺在**,盯着门口看,嘴角的笑意轻浮,手背碰了一下滚烫的额头。

眼眸里隐隐跳跃着些许光,浑身无力地躺在**,像是得意,像是目的短暂的达成了。

他脸上有一层薄薄的红晕,骄纵肆意的笑了几声,坐在**弓着腰,拢住了漆黑的瞳孔,表情如同凶狠的狼犬,盯着远处的背影,有些发疯地想——

周儿。

做.爱有什么好玩的,玩感情啊。

我救赎你,你救赎我。

这样才对。

-

于东树最终还是冒着大雨赶来了,打车去了附近的医院买了很多感冒药,他像是习惯了一样很熟练地买了针对性的药片往公寓走。

自从年初齐嘉生日之后,每次陈逆从京市回来都会来公寓,第二天整个人烧得迷糊不清,他都担心哪天这人死在公寓都没人知道,好在今天周儿来了。

于东树过来,周儿给人灌下药,陈逆已经睡着了。

他转身要离开,想了想又说:“周儿姐,你要不在这儿陪他一晚上?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周儿顿了一秒,挑眉建议:“那你直接在这儿陪他不就成了?”

于东树挠头:“啊,他不喜欢我们来他家公寓的,除了他自己,谁都不让来。”

所以尽管知道他来了就只会折腾自己,也没人敢进来。

不过正常来说,陈逆第二天下午都会去酒吧,这也是确定他没出事的标志。

他知道周儿在这儿的一瞬间,还是惊讶的,毕竟就算是他们,也好像从来没有走进陈逆的世界一样。

周儿忽然想起自己手里的那条信息,只觉得有些滚烫。

“为什么?”

于东树摇了摇头:“……就是,想自己一个人呆着吧。”

“那为什么要我来?”

于东树懵了下:“啊。”

周儿抿唇:“你先走吧,路上注意安全,到家了给我发个信息。”

于东树:“哦哦好。”

于东树离开之后,周儿趴在床边小憩,头顶的灯光太过晃眼,她不太能睡得着,只能用掌心捂着眼皮闭眼,身上的潮湿感太明显,有些难受。

陈逆在凌晨一点半忽然醒来,额头还有些余痛,揉着眉心看了一眼周儿。

他脸上还有一道红印子,头发也被压的翘起来,立体的五官少了几分痞气,有些愣神。

周儿正坐在椅子上玩手机,看到人醒来,走过去站在他面前,手掌覆盖在人脑袋上,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陈逆有些鼻音,躲闪开:“干什么。”

周儿眼神微凉:“看看我感冒没有,我很容易头疼,下次如果下雨,不要让我出门来找你。”

陈逆听着她这句阐述似的要求,轻笑出声,很乐意地点了点头:“嗯,成。”

陈逆提醒:“这里可以洗澡。”

“有衣服吗?”

陈逆挑眉:“衣柜里有我的衬衫。”

周儿往这儿看了一眼,又定神看向他:“新的?”

陈逆嗓子发干,女孩白的闪光,露出的脖颈皮肤跟珍珠似的,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清冷又孤傲,他从一旁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从唇边溢出,大脑清醒了不少。

“穿过的又怎么样?”他混不吝地来了一句。

周儿环胸,觑他一眼:“多少人穿过?”

陈逆:“……”

嗓音发沙,头疼:“就我,穿不穿随便你。”

周儿转身往卧室走,又听到陈逆补了一句:“衣柜里的衣服大部分都是新的,剩下的只有我穿过几次,你看着挑。”

周儿选了一件看起来最新的长衬衫拿出来。

她身高跟陈逆相差不算很大,穿上也只能勉强盖住后臀,露出一双修长笔直的双腿。

她瞥了一眼,揉了揉额头走进去洗澡。

洗完出来,在衣柜里找了新的毛巾擦头发,这个公寓并没有吹风机。

走出卧室的门,擦头发的手停住,沙发上的人正歪着脑袋闭着眼躺在上面,紧皱着眉,唇瓣紧抿着,一副病态,而垂在沙发边缘的手指里还夹着根没抽完的烟。

周儿快步走过去,手指又在人的额头碰了碰,退烧了。

下一秒就被人困住了腰,陈逆抱着她不松开。

声音懒洋洋的:“别担心,逆爷身体好,好得快。”

视线在她身上扫了眼,乐了:“这个穿的次数最多,你也喜欢这件?送你好了。”

周儿把人扯开,捏着他扔在茶几上的烟盒抽出一根,桌子上没见打火机,她顺手扣住陈逆的手腕,想用他手指里的烟给自己对火。

还没对准,陈逆坐起身,烟被他另一只手接过咬在唇里,手指挑起周儿的下颚,像是准备接吻般,烟对准她嘴里那根,一下一下顺着火焰滤过,空气沉寂了几秒,星星点点的光亮燃烧瞳孔,双目对视,明明已经点燃了也没松开手。

周儿移开视线,把人手拍来,唇齿溢出烟雾,烟被夹在手里。

陈逆看了她一眼,眼里蕴着笑意,开口:“听说接吻可以戒烟瘾。”

周儿把烟摁在烟灰缸里,挑眉:“干什么?你想戒烟啊?”

“没什么,忽然想到了而已。”

陈逆站在客厅把身上的衬衫脱了,露出精壮的腰部,他的身材无疑是她见过里最好的。酒吧三楼的健身室是为了他一个人开的,二楼房间应该就是他健身后洗澡换衣服的暂时休息室。

周儿盯着人没移开眼,毫不掩饰地展现对他身材的认可,甚至想要吹个口哨了。

陈逆把衣服扔进一旁衣篓里,歪头正想叫她把她衣服拿出来,触碰到人打量的视线,笑了。

走过去捏着她的手往他腹部摸,周儿也没抗拒,还真摸了一把。

“啧。”

陈逆松开她的手腕,握在手里细极了,仿佛轻轻一捏就能扯断,软软的有些温热,放在腹部大脑跟被电流刺激到了似的,受不了。

“周儿。”

陈逆笑了下:“如果是你看上别人,也会坐他后座跟人贴那么紧吗?”

陈逆摩托车技术还成,那次差点没翻车。

周儿眨眼:“你不默认了吗?”

不然她就不是坐在后座而是直接被摔下来了。

陈逆捏了捏她的耳尖:“行,是我默认。”

他从一开始就没默认着这人的靠近,唯一的差错就是听见她说准备离开,跟别人结婚。

陈逆去了浴室洗澡,十几分钟之后出来,周儿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睡的还挺熟。

他有些怀疑这人说的失眠睡不着是不是真的,看起来没一点儿像的。

陈逆穿着一件短裤,上面敞着,头发擦得半干,抱着人往卧室**走,放下之后盖好被子,又转身去把客厅灯给关了。

回到卧室周儿还是那个睡姿没变,他坐在一旁,刚关上灯,还没躺好就被一旁人抱住了腰。

陈逆喜欢穿着睡衣睡觉,这边儿没有他放的睡衣,也就没想着非要穿,被人这么一抱简直两个滚烫的身子紧紧贴着,中间就隔了一个他那件单薄的衬衫。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颜色画面跟小电影一样飘过,鼻息间满是他买的青柠味洗发水的味道。

周儿的头发很长,熬了很久睡得很沉,紧挨着他的脖颈,没一丝收敛。

歪头看过去,透过窗外雷电的亮光,勉强能看清楚她安静的睡颜。

陈逆偏过头,盯着天花板,又紧紧闭上眼,最后忍不住地骂了一声。

“草。”

她真没穿。

-

天光渐熹,暴雨褪去,窗外烈日高照。

周儿一觉睡到天亮,打开窗户,阳光照亮每个角落。

卧室门没关,周儿意识还没回笼,闻到一股很浓郁的香味,好像是肉粥的味道,还有一些其他早餐被香味覆盖了,闻不出来具体是什么。

她下了床走进房间,看到从厨房洗手出来的陈逆,愣怔住了。

盯着早餐桌上的早餐,脑子混沌了一下,不明所以地问:“你做的?”

他站在厨房门口笑:“啊。”

周儿有些不信地走过去,尝了一口肉粥,很好喝,里面还放了南瓜,不算很甜,但也入味挺香,其他的东西都是随意放的,更有些像是杂粮,却比外面卖的粥更有味道。

视线转移到桌面上的三明治上,眯着眼问他:“这也是?”

陈逆招了招手走过来。

嘴角的笑意没收敛:“粥是我做的,其他的楼下买的,做了,好像失败了。”

这些食材应该是早上在超市买的才对,这间公寓客厅都空****的,器材倒是很全,但也常年没用过。

“你还会做饭。”周儿没想到这人一副贫民窟里少爷样的人,还会进厨房,她喝了小半碗赞赏道:“粥不错。”

陈逆坐在她对面,捏着碗一口喝了大半碗。

“小时候没人管我,不自己做就只能饿死,可惜也只会做粥。”

周儿又喝了一口。

自己做的跟买的还是不一样吧。

“我第一次喝别人做的粥,很好喝。”

陈逆有些意外,她以为像周儿这样的人,就算是经历过什么,小时候也是锦衣玉食长大的。

“你爸妈呢?”

周儿简洁道:“你可以直接当我是孤儿。”

陈逆又问:“好喝吗?”

周儿点了点头,是真的好喝,她看着对面,心里似乎还涌上了一股,鼻尖有些酸的微妙情绪。

因为实在想不出如果小时候她跟着她妈妈的话,会吃的是什么,是不是也每天早上有人做好了饭叫她起来去上学。

而不是故意早起半个小时只为了跟外公的两个亲孙女错开,之后在学校门口的早点店买一份她快要吃到吐的豆沙包。

注意到她眼底的情绪波动,陈逆随口道:“那我学学。”

周儿抬眸:“嗯?”

“不是喜欢吗?”陈逆说:“那我学学怎么做饭。”

周儿心脏处清晰地跳动了下:“为什么。”

陈逆喝完最后一口,散漫道:“总会有人想吃吧。”

“是么。”

周儿回头看他,忽然问:“陈逆,你故意让我来的吧。”

她其实来之前,给于东树发过消息。

陈逆后悔当时不知道他妈妈是抑郁症,后悔他妈死了,他误会了那么久。

所以关着灯把自己困在这里,才能稍微减轻内心的痛楚。

之前周儿似乎不太知道陈逆到底想干什么,现在她好像明白了一点。

上次的海边,以及今天,都是发生在陈逆知道她有抑郁症之后。

陈逆很坦诚地点头:“嗯。”

“如果因为我也有抑郁症的话,你不需要同情我,我们只是单纯的各取所需而已,其他方面你不必顾虑,也不需要因为你妈妈可怜我,世界上患有抑郁症的人很多,每个人的表现方式也不一样。”

她只是会经常做梦,睡不好而已。

最开始在京市那一年,甚至有些精神错乱,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想出来,厌食,以及害怕一切锋利刀具。

来到平潭之前,已经缓和了许多了。

陈逆听言,忽然笑了声,没想到她会联想到这里。

“嗯,我不会。”

“不过床伴的身心健康,也很重要不是吗?”

“我可不想发生有人死在我**这种传闻。”

周儿看他玩世不恭的样子,知道他在开玩笑,转身要走。

却被人反手拉住,抵在墙壁上,肩膀处被咬了一下,不轻不重,牙齿一下一下的磨着,密密麻麻的吻使得那处愈发炙热。

气息粗重,陈逆呼吸喷洒在人的耳尖,眼眸蛰伏似的盯着她看,手指爱不释手地摩擦着女孩的唇瓣。

不光如此,我学东西很快。

也想手把手教你,怎么救赎我,并且爱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