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缘非缘

第194章 道障

第194章 道障

许山作为山阴东门外一处原本普普通通的小山坳,虽然因为葬着许氏族人而得名“许山”。

但是实际上,它是由两处小土丘组成的,土丘之间便是埋葬许氏族人的冢。

许冢之上。

许应悬在半空,直愣愣地凝望着远处若有所思。

山阴县城立城不过两百余载,细说起来还算是一座新城。

阴者,南也。

所谓山阴,正是地处云山以南的意思。。

宁朝设立山阴县城,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能够接纳那些因为黑光门变故而背井离乡的黑山郡百姓。

某种意义上讲来,许应甚至可能和冯三立师兄算作同乡。

山阴县城位于朝云郡与黑山郡的交界位置,许应此时悬在许山上空,远远地便能依稀望见云山所在。

云山高耸直插云霄,乃是大宁朝少有的几座灵山大峰,不然昔日黑光门也不会将宗门驻地落于此处。

如果说万松门七峰像是七把擎天巨剑,那这云山倒像是一顶撑天巨伞,头顶云盖照拂四方,似有兼济苍生之意,实是孕育黑山郡物华天宝之灵。

许应双眼紧盯着云山所在,神思也是随着云山山顶处漂泊的云朵而神游天外。

一时间,许应又是想起了洛京时候,观海叔祖常提在耳边的那一句:“仙凡有别,合一为祸”。

许应心里清楚如果仙人与凡人没了区别必然会酿成大祸,且不说仙人会因为缺失凡人的敬畏,而在大道一途上变得兴致乏乏。

便是寻常凡人若是失了尊卑,倒觉得仙人助我乃是理所应当,一如先前几家山阴豪户一般举动。

许应明白,但是他低下头瞅见那座墓碑模样,还是免不了想起自己的父亲,想起小时候在山阴城的种种故事。

说是恩,却是情。

说来可笑,许应此刻心思倒像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脸,仿佛先前他与许不凡所说的都是屁话一般。

此时。

天空之中忽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许应眼角之中也是滑落下来一滴,与雨水一道滴在了墓碑之上……

抬起头来,再望一眼远处云山,许应在想:

“昔日黑光门弟子死时可有过一丝懊悔?

昔日五宗弟子下手时候可有过一丝怜悯?”

许应不清楚,就这么一直盯着远处云山痴痴地看……

沉寂之中,伴着淅淅沥沥的雨水声。

忽而,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传入了许应识海之中,许应怔住的身子随之摇晃了一下。

“老娘跟了你几十年,你这小子也快百岁了。怎地还是这般矫情,倒是比我更像个娘们!”

这声音乃是许应储物袋中那位诚前辈传出的,许应顺着传音也是将神识探入了储物袋中,向这诚前辈看去。

入眼处,这位诚前辈长着明眸贝齿,可谓月貌花容。

许应也是知晓这诚前辈的脾性,往往什么模样便说什么话,此时估计他扮演的应当是位刻薄的女子罢。

若不是她底下长着的兔身实在有些突兀,那这诚前辈如今娇滴滴的模样倒是着实有几分好看,许应不知不觉都被他勾住了心思。

“你!这是在看我吗?”

声音粗狂,忽而便是袭入许应耳中。

许应心神暗颤,亦然是被吓得不轻。

眼前的诚前辈哪里还有先前小家碧玉的模样,已然是化作了一位五大三粗的汉子模样,浑身气息也是霎时变得大气磅礴起来。

许应隔着储物袋都能感受到其中浓浓的战意,四溢的豪气。

果真是“诚”不欺我。

许应被这诚前辈一搅和,原本沉闷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自半空飘然飞落,整个人立在了左侧山丘之上。

不待许应传音回他,那浓眉大眼的诚前辈便又是振声慷慨地在储物袋中喊道:

“我辈修士战天战地,何足惧哉?哪像你这么婆妈,何日才能踏足大道?

听我一句,莫想太多!不称心的,杀便是了。不如意的,打便是了。

待你修为参玄,便是倒转生死,夺回失去的一切,又有何难?”

说完,储物袋中的诚前辈便是不见了踪影,一如先前模样。

这话……许应从未在南溟州任何一名修士嘴中听过,也不像是修真之辈该说出的话,倒有几分武人不服输的劲。

武人虽弱却也不屈,仙人虽强却是顺天之道。

许应品了品,好像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自己先前刚回宗门的时候,接连见了苦松、悯松两位师祖,这两位师祖又都是修习的《枯荣真解》,身上自然而然地充斥着衰败的枯槁感觉,许应无形之中也是沾上了几分颓败之感。

弄得先前整个人有些萎靡不振,多愁善感起来。

若非诚前辈开解,怕是又要陷入道障之中,而不自知了。

莫说有没有道理,至少许应如今才不过九十有二,而且许应浑身真元凛然一体,随时随地都能结成金丹,不过想做得尽善尽美一些罢了。

结成金丹之后,许应又是能有至少五六百年的时间,去证自己的道,去寻自己的心,去一步步提升修为。

许应相信在不久的将来,自己也必定能结成元婴,而后便是又能再多个一两千年的时间再去修炼求道。

如此往复,大道必然可期,得道亦然只在朝夕。

这么一想,好像一切的一切,都是回到了原点。

也就是当初许应拜入万松仙门的时候,在黄原谷外那位宗师兄说过的一席话。

“道途漫漫,不能忍耐枯燥、孤寂,终究是行不远的。”

许应此时又是记起了《万松门规》开篇写的七个大字:

“道无涯,唯勤缀之。”

这些东西,许应都曾在门中典籍见过、看过,不过并未有铭记于心,将他们真正领悟。

所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或许便是此理。

……

此时,雨也是渐渐停了。

许山四周的草木皆是披上了一层露水薄纱,显得生机勃勃。

先前许应因为沉浸在道障之中,忘了给自己再续上一道辟尘法术,故而身上沾了不少雨水。

抖了抖身上淋湿的道袍,又是施了一道烘干的法术。

此刻。

许应眼神坚毅,身形挺拔。

他拱手朝着父亲墓碑三拜之后,也是径直回了许府。

这山阴县城以后若是没有必要,许应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