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论英雄

等桌子和竹席放在悬崖边了，骆君王先在左面席位坐下，回头冲十方摆手：“你万毒不惧，难道还怕我酒菜中下毒？”

十方哼了一声，自然不会示弱，便大步走去，在右面盘膝坐下。

骆君王提起玉瓶为十方倒满酒，举杯道：“英雄惜英雄，虽然我一再对属下说你脑瓜不好使，但那都是唬人的话。其实骆某是很喜欢你这个朋友的。”

“朋友？”十方哼了声：“是朋友就放了刁寒仙子和玄性大师，并放弃对天南修真界的干扰。”

骆君王皱眉道：“你小子还真脑袋混僵，你说这可能么？还有两日咱俩就要比武了，这之前咱们先放下成见，好好喝酒聊天岂不大雅？”

十方放下酒杯：“我和你有什么好聊的？”

骆君王自饮一杯，笑道：“有什么不好聊的？能做到英雄的人，都有几分相似，我和你定会有相同的地方。”

十方转头看向身后，见冷血盟的人竟也为天南修真者备了酒菜，只是那些人除了用他们桌子、竹席外，酒菜却用自己的。

“你是英雄，我不是。”十方放下心，也端酒喝了一杯。

骆君王嘲笑道：“你不是英雄？那你怎么能号令这许多人来和我做对？你不想做英雄？那你想做什么？搂着美人游戏人间？”

十方说道：“你这人好低俗，天下不是谁都像你一样喜欢当皇帝、杀人的。”

骆君王摇头道：“你可错了，你以为我真就想做这劳什子皇帝？我和你说个故事。”

“从前在长安城外有一家农户，农户俩有一个孩子，虽然父母都是辛苦劳动的农民，虽然辛苦没钱，但却平安快乐。原本这样的家也能平淡幸福的渡过一生。可后来黄巢作乱时，小孩家破人亡，父母在战乱中失散。小孩乞讨要饭，经过好几个国家，见惯了世间百姓因战乱而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小孩想改变什么，却无能为力。后来他有幸遇见了陈抟老祖，老祖喜爱他聪明伶俐，便收他为徒，传仙家吐纳之术。不两年，那小孩已将老祖所教的功夫尽都学会。老祖也不想再被人缠着，想找个地方睡觉，于是撇下小孩自己飘然远去了。”

“这少年后来修道有成，便出山游历。可世间仍处于战乱之中，少年如今有了能力，便想做些什么来改变这现状。于是他四处寻访志同道合的朋友，同时，也看出了修真界也如那俗世一样混乱，总是你争我斗，无休无止。”

“后来你就建立了冷血盟？然后为非作歹，四处杀人？”十方早听出了他所说的少年便是他自己，因此禁不住嘲笑道。

骆君王皱眉道：“冷血盟不过是外人起的名字，我们把自己叫仙盟。如今仙盟助宋国统一了中原，让百姓过上了安居乐业的日子。又统一大部分修真界，大家和睦共处，祸福与共。这难道不是一种善行么？古人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菩萨又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骆某为了天下芸芸众生，将一生青春用来奋斗，因此杀了个把人，到头来却成了你们口中的魔头，屡屡抗拒于我。”

十方道：“你说助华夏统一，聚合修真界和睦共处，这些事做的的确不错。但天下不是所有人都想被他人管理。天南修真界有自己的一种存在方式。你强硬的想合并到一起，难道不是恶人所为？”

骆君王摆了摆手，笑道：“算了算了，你我志向不同，因此才有这场比武决斗。来来来，喝酒。”

俩人又尽一杯，一阵风吹来，将天空云朵吹散，十方指着那方才还凝聚成形现在却被吹散的白云：“你说人生几何？”

骆君王叹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十方又指着低下巍巍群山，辽阔原野道：“天地有其规律在其中，你我虽是修真者，但寿命终有尽时。你在时通过强硬手段立规矩，定条约来管理天下。可你不在那一天呢？这世间修成地仙的人都不知所踪，想必是去了海外仙岛，或离开人间去仙界修炼去了。即使你能修到地仙境界，难道还能再来管这人间事不成？”

骆君王微闭双目，仰天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嗅着这天地之气，却并不回答十方所问，只道：“你说什么是英雄？”

“英雄？”十方想了半晌，正色道：“替天行道者，为国为民者，一腔赤诚者，皆为英雄。”

骆君王道：“还有叱咤风云，傲世一生者。人生几何、人生几何。人生终有尽时，而那些能在有尽的生命里，不惧阻碍艰险，不怕寂寞孤独，明知不可为却为之，即使有人嘲笑，即使困苦寂寞，可总有人去做那些他人不敢想不敢做的事，这些人便是我心中的英雄。”

十方想了想骆君王所说，笑了笑：“这么说，你的确是个英雄。”

骆君王笑道：“你同样也是个英雄。明知道敌不过我，挽不回局势，却仍旧前来和我决斗。”

十方第一次敬他：“看样劝你放弃天南修真界是不可能了，但我也绝不会让你染指天南修真界。”

骆君王一口饮尽：“该做的事终归要做，只要决定了，就不必再多想。这两日你我尽管畅快饮酒就是。”

十方喝了一口道：“你这酒可比我付大哥的藏酒差多了。”

骆君王撇嘴笑道：“你说付云天？你俩会不会喝酒？我这可是冲赵匡胤要来的宫廷百年陈酿。”

十方又品了一口，摇了摇头：“酒是好酒，不过喝起来没味。”

骆君王笑骂道：“你这是贬低我，跟我喝酒没味，那和美女喝酒有味？对了，你和盈月姑娘发展到什么阶段了？”

十方不悦道：“骆兄，盈月是我好朋友，你可不许拿她胡说八道，否则在下可不陪你喝酒了。”

骆君王拍着膝盖大笑，指着十方道：“你呀你，连享受都不会享受。有花堪折直须折，莫等花落空折枝。有佳人倾注芳心，你却拒人千里之外。你说你活的有什么意思？”

十方道：“我已有了妻子，又怎能再乱用情？”

“你说的是上官樱桃么？”骆君王听着只摇头：“我虽未见过她，但听说她安睡在你的法宝之中，不知何时能醒。你说什么是情？专一就是情？我今日喜欢春花，明日喜爱秋月，难道我乱用情了？人生得意须尽欢，只要你情我愿有什么乱情不乱情的。”

十方气道：“若你喜欢的人又喜欢上了别人，你怎么想？”

骆君王嘻嘻笑道：“我没喜欢的人，也没喜欢我的人。”说罢却有丝落寞神色一闪而过，叹道：“我不知喜欢的感觉是什么样的，这究竟是福是祸？若我被情所困，或许也不会做出如此大的事业了。等我功成身退，也该找个女孩子了。说真的十方，若你不喜欢盈月姑娘，不妨让给我如何？”

十方豁然起身，将酒杯放下，转身就走。

骆君王急忙道：“喂，我不说她了还不行么？”

十方想起一事，回来坐下。骆君王笑道：“这就对了嘛，骆某好久未曾这么爽的喝酒了。”

十方和他喝了一杯，正色道：“我求你一事，不知你答不答应？”

“哦？你且说说。”

十方从龙戒里取出六道金莲：“我若败了或死了，你答应我，修成地仙或想办法帮我救活桃儿。”

骆君王毫不犹豫的道：“好，没问题。”

十方道：“你若输了，可有什么事我能帮忙？”

骆君王摇头道：“我有许多事已不能回头，男子汉大丈夫没那么多琐事。再者我自信还不会败给你。”

十方笑了笑：“好，我再敬你一杯。”

骆君王呵呵大笑，俩人再尽一杯。

注：陈抟，五代宋初著名道教学者。字图南，号扶摇子，赐号希夷先生，常被尊称为陈抟老祖、希夷祖师等。后人称其为“陈抟老祖”、“睡仙”等。魏泰谓其“或一睡三年”。

这里，魏泰这人很有意思，他姐姐是北宋著名女词人，被封道国夫人；他姐夫曾布官至丞相。这人从小好逞强行霸，长在考试的时候把考官打的半死，因此总不得录取。但这人文武双全，博览群书，曾著有几本书，其中有几本还是假借他人之名著作。书籍记载：魏泰，性诙谐，尤好谈朝野趣闻。善辫，与人谈笑，莫有能挡其词锋者。徽宗崇观年间，大臣章惇赞其才，欲任以职事、辞不就。晚年居家，倚仗姐夫之势，横行乡里，邑人深为不满。

从这些话中可以看出，魏泰这人文武双全，又有钱有势，并且常殴打他人。我想，这么个人一定属于嫉恶如仇、行侠仗义的侠客之流。古人风范，令人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