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为了程翩，南宫少傲宁可一死以化解她心中的怨恨；为了程翩，他十二年不娶；他对程翩出剑再收剑，始终是放不下。柯柔眼前又不由闪现出南宫少傲的笑脸，这个男人曾因自己而展颜一笑；因自己放弃了立场，成全了段长风和楚湘竹；因自己受伤而焦虑紧张；当自己累倒时，他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可是，又是这个男人，数次对自己痛下杀手。如果嫁给南宫少傲，自己一生一世都要在这种感情猜忌与矛盾中度过，如果不趁现在用情不深时退身，今后就没有退路了。
柯柔笑道：“我不会嫁他的。不必威胁我，也不必倚老卖老博我同情，半年之后我回去，然后宣布不守妇道，他可以名正言顺地休弃我，半年之内，你绝不可以告诉他和其他任何人我在这里，否则一切免谈！”
“那么奸夫是什么人？”南宫威突然暴喝一声，“老夫当尽全力击杀他！这一串事已经够让南宫世家成为茶余饭后的笑资了，长孙媳再闹什么红杏出墙，还不如将南宫世家一把火烧了干净。丫头，你当真学会了齐天阳那一套是不是？”
柯柔睁大眼，又好气又好笑道：“齐天阳怎么了？仁义满天下，爷爷，你不要总拿死人清誉开玩笑好不好？
南宫威冷哼道：“为了南宫世家老夫会不惜一切的，你无情可别我无义，你若如此做，横竖南宫世家会声名扫地，我也顾不了其他人，少傲死不足惜，其次是谷青平，他自己受死不说，青城肯定也难逃一劫了；少游肯定终生会被关在地牢里了；萧笑纵有飞天之术也难逃一死；慕容世家若偏袒慕容逸，两大世家定会火拼，若不被偏袒也永无出头之日。如果这一切你还不在乎，那么狄秋和齐天阳呢？段长风和楚湘竹呢？卫娇红和楚夫人的名节呢？”
“南宫威，你好歹毒！”一个黑衣老者沉喝，杀机已现。
“丫头，你不是最心寒伤人灭口吗？”南宫威冷冷道：“身为南宫世家当家人，我别无选择！”
没有选择是最无奈最痛苦的事，他们最终的决定也是他们最痛心最不愿做出的决定。柯柔最了解这种心情，只是，她应该回去吗？她实在无法预料自己的未来。
“我在和我的长孙媳说话，别人最好不要插手！”南宫威看出了柯柔的动摇，他沉声道：“柔儿，你决定了吗？‘
“南宫威！”狄秋怒道：“你在威逼一个小姑娘，身为一代武林大豪，你不觉得可耻吗？”
南宫威不屑道：“总胜过那欺世盗名的小人！这种地方，若不是为了我孙媳妇，三跪九叩地请我我也不会来，我还嫌玷污我的脚呢！”
狄秋出剑！剑啸西风名不虚传，一振二十七剑，虽比南宫少傲少一剑，却剑气浑厚，一时间花叶纷飞、沙石卷扬，剑势如雷霆万钧滚滚不绝，足以开山裂石；剑招辛辣狠毒，二十七剑招招指向要害！
这是必杀的一剑！这是剑啸西风最为凌厉肃杀的一剑！这是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剑！这一剑直指南宫威，旨在杀人灭口！
如此凌厉肃杀的一剑，柯柔见过，发自一个意在杀人灭口的人手中，却没有这么气势浑厚，她避过了。
“爷爷！”柯柔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腿发软，她振臂欲冲过去阻拦，身后一个人点了她六处大穴，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齐天阳。齐天阳沉痛无奈道：“柔儿，不能让他毁了湘竹！”
“卑鄙无耻！”这是柯柔晕倒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齐天阳一震，痛苦得浑身发抖，狄秋却已收不住剑！
剑击南宫威，柯柔已无力阻拦，狄秋和齐天阳倘真淡泊名利不问世事又怎会如此？残梦轩的主人，果然残梦未醒！
狄秋无力收剑，剑啸西风的剑又有几人能挡？南宫威手中无剑，他已没有机会躲开，他只有迎击。
南宫威没有惊惶，他沉稳如泰山，他经历了太多生死，几十年的风风雨雨，他早已看透了生死。南宫威执掌南宫世家盛名不衰，必有他过人之处！他缓缓举手，以手代剑，出剑！
二十七剑全被震回，轰然的巨响令草木尽折，剑已成尘，飞扬在空中，狄秋倒退七八步。
南宫威的衣袖已被削去，他的臂上被剑划了一道长长的伤痕，虽然血流如注，南宫威却没有退一步。他面寒似铁，巍然如山，用不屑的目光冷冷看向狄秋，一字未发，他又用讥嘲的目光望了望震惊不已的齐天阳，转过身，缓缓向残梦轩外走去。
齐天阳身形一动，拦在南宫威身前，如果没有受伤，他不会走得如此慢，他会伤到什么程度？无论伤到什么程度，齐天阳都有把握拦住他！
南宫威缓缓举手，齐天阳的剑还未出鞘，狄秋一口血喷出，两眼一黑倒下去。
“师兄！”齐天阳惊叫一声狂奔过去。
残梦轩的仆从立即飞奔而来，他们不知道南宫威的实力，只有眼睁睁看着他傲然走出残梦轩，齐天阳醒过神来时，南宫威已经出了残梦轩大门。姑苏慕容世家就在苏州，如果南宫威在苏州遇害，他们绝对逃不出苏州！
柯柔醒时已近黄昏，她一醒过来立即向外冲去，齐天阳拦住了她，沉痛道：“师兄重伤，生死未卜，你当真不关心吗？南宫威已经走了，他不会有事的。”
柯柔冷冷道：“有你在，狄秋不会有事的，即使有事，死人还怕再死一次吗？不久前，爷爷为少傲疗伤耗去七成功力，倘若他有事，你们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柔儿！”齐天阳完全怔住。
柯柔径自冲出残梦轩。
柯柔从未如此伤心过，从未如此茫然过。以前，在南宫少傲面前她哭过，半是伤心半是生气；在虎丘哭，她是做戏；这一次，她边哭边向南宫世家奔。
南宫威若有事，南宫世家会乱成怎样？南宫少傲会更加冷绝，他会抛开一切去报仇的，查明凶手他又能出手吗？一切对于南宫世家、对于南宫少傲未免太残酷了！
柯柔日夜兼程，风尘仆仆赶往南宫世家，南宫世家一片肃穆，把守森严，柯柔腿一软，差点跪倒尘埃。
柯柔直冲进南宫世家，南宫世家立即有人飞奔向里禀报。南宫甫首先冲了出来，惊喜道：“少夫人，你回来了！”他立即发现了柯柔神情不对，一边过来扶住柯柔一边吩咐道：“快去禀报大公子！”
柯柔推开南宫甫冲向竹园，南宫甫急忙跟过去。
南宫少傲眼看柯柔冲过来，他淡淡道：“你到哪里去了？大家都在为你担心，爷爷为了找你被人重伤！”
柯柔上前抓住南宫少傲双臂，又急又怕道：“爷爷怎么样？到底伤势如何？伤得重不重？要不要紧？”
南宫少傲立即听出了柯柔的话外之音，他冷冷道：“你知道爷爷与人交手？爷爷到底被什么所伤？什么人如此大胆？”
柯柔一惊，立即淡淡道：“一个死人！”
南宫少傲沉凝如石，语寒似刀，“我是狄秋的弟子，他的剑式瞒不过我，他在哪里？”
南宫少傲已不再年少，他是南宫世家长孙，南宫威未来的继承人，在江湖中素以冷静著称、仁义无情。他所经历的风雨比任何一个同龄人都多，他的痛比虽人深，他的情比别人冷，他的目光也比别人锐利！
南宫少傲冷漠如常：“他欺世盗名？为什么？又为什么与爷爷冲突？杀人灭口吗？你知道那么多关于我和萧笑的事，是他告诉你的？你能避开我的剑，也一定受他指导，他在哪里？”
一个人在恩师亡故了十年后，忽然见到他出剑伤了人，被伤的是自己最亲近最敬重的爷爷。他中心中尊敬了十年的那个师父，欺世盗名、杀人灭口！通常这个人受此打击，要么痛苦欲绝，要么失去理智迷失。南宫少傲没有，他的眸子冷酷森寒。
能够如此超人的冷酷沉静，除了南宫少傲，天下绝不会再有第二人！以前没有，今后也但愿没有！
这是一种令人胆寒的冷酷！非人性的冷酷！
柯柔扑到南宫少傲怀中不由大哭，她恨极了令南宫少傲变得如此冷酷的一切人事！
“我吓到你了。”这是肯定句，以前没有人看透他的冷漠，南宫少傲知道柯柔看透了，看到柯柔发自内心地放声大哭，他张开双臂紧紧抱住她，“柔儿，别怕。”
“你的确是够冷静！”柯柔勉强笑道，这一笑，令她有所放松，感觉到南宫少傲居然抱着自己在安慰，她不由开颜一笑，“你能出剑吗？如果不能就别追问了！如果能——”，她轻轻转动眸子，顽劣之气又现，“我不敢说，免得他真成了死人。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父子成仇是何等惨烈！”
南宫少傲也笑了笑，放柔语调道：‘爷爷不会有大事，爹和几位叔叔已经为他疗过伤，多亏你那‘天香玉露液’和几颗雪莲子才让爷爷的伤势那么快平稳下来。“
柯柔不由欢呼道：“太好了！果真是好人有好报，我早知道老天不会对我这么绝情！”
南宫少傲看着她欢笑灿烂的脸，不由笑道：“看你的神情，岳父岳母一定平安无事。”
柯柔点头道：“当然啦，他们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哦，忘记夸你一句，你笑起来真得好迷人！”
看看四周，南宫子弟已经很识趣地全部避开，他淡淡道：“你不去看看爷爷？”
柯柔看着他不曾消失的笑容，欢快道：“好呀！”她此时才意识到南宫少傲正紧紧抱着自己，被他抱得这么紧，感觉蛮好的。南宫少傲抬手为柯柔轻轻试去还挂在脸上的泪珠，轻声道：“以后不许哭了，会招人心疼的。”
柯柔索性在南宫少傲怀里赖一会儿，“招什么人心疼？‘
南宫少傲轻轻叹道：“你呀……”，他没有再说下去，语气却分明多了一层宠爱。
柯柔一刹时被南宫少傲迷住了，她把头钻入他怀里，张开双手环住南宫少傲，。南宫少傲拥住她，心中涌起一股柔情，不由用下巴轻轻摩挲着柯柔的秀发。
如此暧昧的感觉令柯柔很舒服，她几乎有种想留下来的想法，但一想到南宫少傲的多变，她不由一惊，立即松开了双手想从南宫少傲怀中挣脱出来，“我们还是赶快去看看爷爷吧。”
意识到了柯柔的逃避，南宫少傲没动声色，依旧很温和道：“好呀。”
柯柔刚要迈步，忽然一软，紧绷的心一放松，她反而有些支撑不住了，一阵疲累袭来。
“柔儿！”柯柔听到南宫少傲有些焦虑的声音，虽然晕了过去，脸上却挂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