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八章 元龟变
八章
人分明就站在门口，话语还在耳边回响，然而当金一真正将注意力放到那女子身上的时候，却发觉彼此间的距离忽然变的飘忽不定，那女子忽远忽近，竟至无法捉摸。
“妖气？”金一皱起眉头，从那女子的身上，隐约可以察觉到一丝妖气。事实上，高氏的蛟气，宇文氏的黑光，有部分也可以归入妖气的范畴，突厥人中的勇士甚至可以自由运用近似于金虎那样的妖气。然而这女子的妖气，却是金一从来没有见识过的类型。
将虚无飘渺的妖气化为凝实状态，成为铠甲和兵器，这是道行高深的妖怪都懂得使用的方法，牛琪琪、金虎、高长恭，还有眼前这位假兰陵王，都是此道高手。而这女子对于妖气的使用，却和前几位相反，其妖气运行起来，是可以将实体也转换成虚无那样的感觉。
这下可有点麻烦了……金一原本是想速战速决，将假兰陵王灭了口，以防他将自己的行踪泄露出去。现在却又多了一个人，而且这女子光是看样子就不大好对付——搞不好，现在要轮到自己跑路也说不定呐！
“你少管闲事！”出乎金一的预料，假兰陵王对这女子竟是丝毫不假辞色，而且神情比对金一这陌生人还要嫌恶：“我警告你，如果你敢插手，我就先砍了你！”
这俩人到底什么关系？金一摇了摇头，向假兰陵王道：“较技切磋，我没有这样的闲功夫，我来找兰陵王，也只是想问他一件东西的下落。你替我带话给他，三日之内将我的东西还给我，否则的话，我就把这城翻个底朝天！”
“吹什么大气！”假兰陵王勃然大怒，浑身的蛟气如被暴风吹开一样，白色地龙卷风在佛堂中吹过，那风中就仿佛有片片利刃一样，将佛堂中的木鱼蒲团都割成了碎片。
这样的攻击自然不放在金一的心上，甚至不必动用钱力护身，只是将一百零八枚金钱阵放在了较为贴近身体地位置，那些风刀便不能靠近一步。金一尚有闲暇去关注门口那女子的状况，只见这些风刃吹到她身边时，就像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一样，就那么吹了过去，连那女子的衣角都不能吹动一丝——这女子就好似根本不存在于这世上一样！
果然如此……金一身躯一闪，已经冲到了佛堂的门口，直直冲着那女子而去。他的眼里，好似没有看到这里站着一个人一样。
“别跑！”妖气弥空。只是假兰陵王更强猛攻势地前奏而已。然而对手却不战而走了。叫他怎能不窝火？只见他浑身地妖气骤然向后急喷而出。大气发出尖锐地啸声。整个身体以难以想象地高速运动起来。几乎与金一同时冲到了佛堂地门口。他地眼里。也似根本没有那女子地存在一样！
假兰陵王双手一领。那被妖气斩破地大气瞬间朝着同一个方向运动而去。无数地风刀在空中相互挤撞切分。速度越来越快。刀刃却越来越小。尖利地啸声越攀越高。终于超出了人耳听力地极限。这样地风刃。眼睛看不到。耳朵也听不到。只有人地身体。不知不觉就被销蚀殆尽——犹如岁月无情！
“人生一世……风刀霜剑一千零一！金小子。你逃不掉地！”原本豪快爽绝地声音。此时却带上了莫名地沧桑。叫人听了有种喘不过气来地感觉。
然而他遇上地。却是无数耀眼地金钱光芒：“天罡地煞。金钱阵。元龟变！”所谓元龟。便是用以卜龟甲。用易数加以推演。可知天地人过去未来之事。相传商周之际。镇守殷商国运地神兽。便是一只千年元龟！易数修炼到高深处。是可以解析整个天地。直指万物根源地大神通。金一自然不懂。然而在易数之中。却也有着金钱课这样地占法。就是利用钱上地神力。以沟通阴阳。参透神机。以此比拟元龟。就有了这一招天罡地煞元龟变。
只见那一百零八枚金钱倏地转换位置。彼此间位置六六相连。八八交错。一个硕大地龟甲宛然成形。无数风刀霜剑撞了上去。恰似泥牛入海。连一点响声都没有。便即消失不见了。更不用说对龟甲之后地金一造成任何损害了。
“好道术！”见到这样奇异地道术。那假兰陵王竟大声叫起好来：“大开眼界。大开眼界！怪不得四哥都不是你地对手。别逃。再陪我多打一会吧！”
“谁说我要逃？！”龟甲之后，金一倏地高高跃起，背脊都贴上了达摩堂的天花，如同飞鸟一样滑到假兰陵王的头顶，继而飞身跃下，左拳右掌照头便轰。
这一下出其不意，假兰陵王又是刚刚被化解了一轮攻势，周身的蛟气铠甲都没有重新挂起，再难用之前的办法抵挡金一的钱力。他曾听高长恭详细说起凉州北山一战的情景，知道这钱力
极，一旦被侵入体内，就是天道士也一样抵受不住，人宰割，金一一举而解除数百人战斗力的“乾坤一掷”，在他心中也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眼见拳掌临头，金光灿烂，他如何敢用双手去接？倏地矮身下蹲，双手按地，又再使出刚才疾趋到门口时的那一招来，浑身的蛟气一起向着同一个方向喷出去——这一次，是斜斜向上！而他自己，便贴着地面向后方直飙出去，宛如水底的游鱼。
身法不可谓不妙，应变不可谓不速，然而当他接触到身在空中的金一的眼神时，却骤觉不妙——金一正在笑！“游鱼在釜中，再怎么游动，又能跑到哪里去？给我起！”
假兰陵王的身下，一张金色的大网冲天而起，正好将他兜在当中，里三层外三层，顷刻间裹得严严实实，动也动不得。假兰陵王狂吼一声，浑身蛟气骤然炽烈，白得如同正午的艳阳一般的耀眼！
他双手一张，就要将缠住自己的大网挣开，可是金一怎容他有这样的机会？纵身而下，一拳打在假兰陵王的前心，金光一闪间，那假兰陵王浑身的蛟气顿时无影无踪，人也委顿了下去。
“又是这招……”假兰陵王有气无力，倒不是因为受了什么重伤，金一这么以钱力控制对手的身体，并不会造成多大的损害，只是他窍穴都不得自主了，这中气自然提不上来。“金小子，我不服，你这招也太不讲理了！”
金一看了看门口站着的女子，居然还是没有动静，心中诧异，这女子到底什么来头，想做什么？一时管不了这许多，他蹲下身来，拍了拍假兰陵王的脑袋，笑道：“你有什么好不服的？适才我就算不用钱神法力，用别的道术罢，你身子不得自主，还不是结结实实吃我一记，不死也是重伤，和现在相比，也没多少分别罢。”
假兰陵王正要分辨，忽听门口有人幽幽叹了口气：“五弟，你还是这毛病，好勇斗狠，须知天外有天……”这声音，是高长恭！
金一倏地转身，面朝着门口，只见那女子身边已经多了一人，月光下长发披面，看不清五官的轮廓——实际上，就算看得清，他也不认得高长恭本人的长相，不过，号称是当世绝无仅有的美男子，不认识也很好认吧？
假兰陵王却哼了一声，说了一句让金一目瞪口呆的话：“金小子，帮我个忙，赶紧把我打晕了吧。不然的话，你就等着后悔罢！”说罢，竟将头向边上一扭，闭目不语了。
到底谁和谁是一头的？金一管不了那许多，一脚踏在假兰陵王的身上，继续以钱力控制他的行动，向高长恭喝道：“兰陵王，我的兵器在你那里罢？快还给我！”
高长恭轻轻拉了一下那女子的衣袖，示意她躲到自己的身后，那女子倒也乖巧，轻移两步，藏到了高长恭的身后，只是行动间脚步如不点地一样，就这么滑过去的，若不是那妖气的感觉分明，金一几乎要怀疑这根本就是个女鬼了。
“金兄弟，今夜我到这里，是约好了我的弟弟妹妹在此相聚，不想你居然能找到这里，也算是本事。我有一句话，一直想要问你，不知你可否为我解心中之惑？”高长恭好似没有看到金一脚底的假兰陵王一样，就那么大踏步走进来，随随便便地席地一坐。
当他仰起头时，金一也不禁要赞叹：这真是世上最完美无瑕的一张脸！即便是同样身为男人，并不那么在意人的相貌美丑，可是终于见到了兰陵王高长恭的真面目，却也小小满足了一下他的好奇心。在这昏暗的佛堂里，高长恭的出现也仿佛让整个空间都亮了起来，他的相貌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可想而知，当年在洛阳金城下，当苦守孤城数月之久的北齐军见到这张脸时，当真是见到了乌云中闪现的骄阳一样吧！
可是现在，在这张脸上，却写满了忧虑，看不到半点敌意和杀气……
金一默然片刻，也坐了下来：“兰陵王，你有什么话就说罢，虽为敌国，我却很敬佩你的为人。”他的一只手，却还放在假兰陵王的身上。
高长恭向门口招了招手，那女子飘进来，静静地坐在高长恭身后的阴影中，仍旧是一言不发。只见高长恭做了几个手势，好似是封闭了佛堂的法阵，复又将手向眉心一探，再收回时，掌心已经多了一个小小的金色人影。
“影达摩！”金一的瞳孔骤然收缩，看着那金色的人影飘然而上，飞到这佛堂中所供奉着的达摩像上去。下一刻，佛像便开了口：“金小檀越，可否行一个莫大善缘，让我中土芸芸佛子得有归依？”第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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