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 二 024.忆当年
慕兮年万般惊诧，这并不是她所期待的。
并不是说她不期待婚姻，不，她期待，她就连做梦都在期待着与他的真正结合，期待着经由婚姻融入彼此的另一种生命的开始……
然而，并不是现在。
“伯母，虽然很不想说这句话，但是——现在时机，真的不适合。”
有的时候连慕兮年自己都痛恨自己的冷静，然而，要让她忽视其他的话，她是真的做不到。
顾亦城何其懂她？
看了她一眼，感受到她既难受又无奈的挣扎感，嘴角微微抿起，他一改方才的不爽，端端正正面对着自家母亲，同时，手在桌子底下探过去，握住了慕兮年的：“妈，这事您就别操心了。”
“别操心？”
她倒是想！
可是……
“你要不是我儿子老娘才懒得操这个心！”
哼！
“那儿子我恳求母亲您，放宽心，操心的事都让儿子我来办，至于您呢，就安安心心的等待着，等着您的儿子主动把媳妇领进门，可好？”
“你们两个倒是说说，为什么
！”
顾妈妈也是个执拗性子，一根筋起来，一般人都拉不住，也就是顾亦城了，他说的她还能听进去几句，这要换成了顾博明，没准她就一大嗓门嚎回去——滚开！我想管就管，你少管！
“城城你也就算了，到底是个男孩子，可小年这丫头不同，她是个女孩子，清清白白的跟了你，没名没分的住在一起，这像话么？”
顾妈妈何尝会不了解，恐怕这一场同居，都是她那个坏点子一堆的儿子给磨出来的，虽然也才相处不过一小会，但是小年这丫头她看的很清楚，干净透彻，是个极其懂事的，明事理守规矩，应该是知道分寸的，但是，再知晓分寸的孩子啊，当她遇上个最讨厌拿捏分寸的臭小子，那就要另当别论了。
只怕所有的分寸，到了她那混儿子面前，也就变的没那么分寸了。
毕竟，那丫头连吃饭都潜意识的等他，明显太宠他了，能不纵着他么？！
“你们这些年轻孩子现在都爱搞婚前同居这种事情我也不是不清楚，但是，那是别人家，咱们家不行！妈妈我呢，也不是什么老古板，并非觉得这有什么伤风败俗的，但是，这种行为它本身就是逃避责任的一种方式，它不应该出现在咱们家孩子身上，说到底，也就是对小年她一女孩子太不好了，城城，你懂妈妈的意思吧？”
“懂。”
点头，顾亦城郑重其事：“当然懂。”
“不过老妈，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也再清楚不过了，我想娶她啊，发疯一般的想，可是，她说的是真有道理，暂且不管咱们家，我爸那我们都可以忽视，她母亲那一边呢？”
“她母亲？”
夏冰清么？
“对。”
五指收拢，将慕兮年的手握的更紧密了，手背贴着自己的手心，顾亦城用这种方式无声的传递着他的理解和支持，同时一如既往的郑重，面对自家母亲：“老妈，这件事情我跟她其实早在爷爷家里的时候就商量过了的，爷爷同您一样着急，我也急呢，这么好一媳妇，外头不晓得有多少人盯着她
！”
哼！
时至今日，想起那么些对她觊觎垂涎的眼神，顾亦城都吃醋，醋！
“可是啊，她母亲那一块还真是急不来，还有我爸那，我无所谓她却在意，到底以后要成为一家人，总不能一直冷着脸过日子吧？”1awgu。
努了努嘴，顾妈妈不甘不愿的点了个头：“那倒是。”
“你爸那个脾气啊……”
“伯母，其实这也不能怪伯父的，当年的事情，听说后来在顾家闹的很大，伤及到了伯父他的兄弟，伯父是重情义之人，心里面有气也在所难免。”
“听说？”
顾妈妈疑惑：“这事是老爷子一手操办的，在顾家是绝对的禁忌，谁都不准提，所以连我都不怎么了解，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是……陆老爷子说的。”
“又是他！”
眼睛眯起，顾妈妈想，这事是不是应该去告知老爷子？
到底是母子，想的都如出一辙，但是顾亦城比顾妈妈更深一层次，眼睛也是半眯而起，他沉默之间，低低道：“兮儿。”
“嗯？”
“陆家那边，到底为什么会愿意收养你和妹妹头？还有，关于当年的事情，陆老爷子又都是怎么说的？你那个时候年纪还那样小，你确定，都是真的吗？”
“我……”
本想笃定的说是真的，就是那样的，可是莫名的，慕兮年有些犹豫了，咬唇，她摇了摇头：“我并不清楚陆老爷子具体为什么会收养我和妹妹头，但是这么多年，我都是信他的。8”
说到底，是他在她们姐妹两个穷途末路的时候伸出了援手，锦上添花何其容易，雪中送炭，又是多么的艰难？
慕兮年想不出来，陆老爷子会为了什么别的理由去收养她和未未，虽然说陆家家世浑厚，多养两个孩子也并不是什么问题，然而，到底是多了一双负担，又是一养就这么多年，若非当真有心，怎么可能做的到？
诚如陆老爷子所言，他同家父是忘年之交，慕家唯二的血脉就只有她们一双姐妹了，如果他都不相助，还能有谁？
这么多年下来，陆老爷子虽然很严苛，有的时候对待她们姐妹也并不算太好，但是，慕兮年依旧是对他极其感恩的，说到底，是他供养她成就到今天的地位，更是他为未未提供了一个相对温暖的生存环境……
这种恩情，慕兮年不可能忘记，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初陆老爷子把她叫去，让她找个机会伺机潜伏进顾氏，为他夺取顾氏股份，即便知道这太不道德了，她还是毫无犹豫的应了
。
选择了要与顾亦城在一起，她便在暗中操作，把她才刚所准备好下手的漏洞都补好了，还原了顾氏的完整，毫无保留的为顾氏卖命，她心里面不是没有愧疚感的，对陆家，对陆老爷子。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最近才一直逃避着不去接陆家的电话，甚至连陆湛亲自找到公司都推脱说没在……
当然，这种事情慕兮年不可能会告诉顾亦城，而他也了解她的为难之处，所以从来都没有真正过问过。兮是适命结。
这个男人是真的对她好，只做为她好的事情，若是她不欢喜的，绝对不会逼迫她，分毫都不会。
他这样子待她，可是她却连和盘托出都做不到。
这哪里是一个相爱之人应该做的事情？
眼睛无意识的盯着桌面，沉默着思考了片刻，慕兮年重新抬起头，看了眼顾妈妈，转而就流转到顾亦城脸上：“有些事情，我没告诉过你，也因为你大多数猜到了，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现在还是可以说的。”
顿了一秒，就一秒，顾亦城便摇头：“不了。”
“不？”
“恩，不
。”
在桌子底下捏了捏慕兮年的手指头，顾亦城笑着说道：“等到你想说的时候再说，”
他需要的是她的想，而非他想知道，那样说到底，其实还是在逼她，不是吗？
顾亦城是真的爱惨了慕兮年，所以哪怕只是那么一丁点的压力都不愿意给她，反正，即便有些事情她深埋于心底，她对自己依旧是在毫无保留的付出，依旧在全心全意的爱，这不就够了么？
至于那些个秘密么，他又不是个无能儿，难道他自己不会去查啊？！
“妈……”
“你还真别看我，我不怎么知情。()”
摆摆手，顾妈妈猛地摇头：“你老妈我是真不知情，老爷子的性格你不是不清楚，他决定的事情，哪个敢偷偷说？你爸那边，当年也就是你二伯出事的时候恨了一阵子，他也不跟我说，估计也是老爷子的命令。”
“具体的事情，我看老爷子才是最清楚的人，不过我问肯定没用，你们两个啊，要是真想知情就去问他，不过。”
重重叹出一口气，顾妈妈有些惆怅：“不过啊，老爷子现在心脏不好，血压又高，当年的事情确实闹的很大，对他来说是个痛，只怕重提又会刺激到他。你们两个啊，好好斟酌斟酌再决定吧。”
“是。”
“对了，丫头，你母亲……还在？”
关于夏冰清，顾妈妈是认识，甚至是熟悉的，说挚友都不为过，只是十八年前一场变故，慕远山突然从政坛上消失，传言是去世了，同时跟着不见的，还有他的妻子夏冰清和那个小丫头，悄无声息之间就没了痕迹，简直就像是从来没有到来过一般。
说实在话，若非亲眼见着慕兮年，她这样一张似曾相识的脸，顾妈妈依旧是不敢肯定的——她就是清清的孩子！
真是想不到，有生之年竟然还能再见到这个孩子……
“在
。”
顾妈妈语气和神态都很不对劲，与顾亦城对视了眼，慕兮年犹豫着问出了心中疑惑——“伯母，您……认识我母亲吗？”
“当然。孩子，我当然认识她。”
岂止是认识。
眸光在慕兮年的脸上逡巡着，扫量过她的眉眼，鼻子，嘴唇，最后又落定到她眉眼之间，顾妈妈轻声的笑：“孩子，你这双眼睛跟她长的真像，也难怪他爸会见到你就不给好脸了。”
“伯母……”
言词之间虽然有些犹豫却很坚持，慕兮年道：“当年的事情，能具体说说么？”
“当初啊，他二哥三哥同时喜欢上了你妈妈，顾家兄弟之间本来感情是极好的，却为了你妈妈闹到几乎撕破脸的程度，最后呢，兄弟都没得到好，一个……残了，一个被老爷子下放了，为这他爸跟老爷子怄气几乎怄了十年。”
也就是因为此，顾博明才走上了从商之路，这是气愤之下的产物。
当时，顾博明在官场混的正当其时，事业是蒸蒸日上的，眼看着就要高升了，却为了发泄对老爷子的不满，一张辞呈上去，直接甩手走人了，转身就投入了商业。
当时啊，老爷子气疯了，本来那一对双生子闹的那么大他就已经心力交瘁了，最小的儿子偏生在这个时候叛逆，气的他心脏病犯，差一点就没熬过来。
等到醒了，就直接说没这个儿子了，爷俩怄气怄了将近十年，才在城城的周旋之下逐渐好转，眼看着当年的恩怨都要抛到脑后了，心底的仇怨也都要彻底化解了，她突然出现，也确实难怪他爸会生气了。
“他爸那脾气呢，比城城还坏，一根筋起来更是谁都比不上，他记恨了这么多年，现在会对你不给好脸是正常现象，丫头你别见怪。”
“不，没有，没有怪。”
猛地摇头，慕兮年说的肯定，她从头至尾都不曾责怪过顾伯父，现在更是一门心思的只想着如何让他接受
。
“这些事情陆老爷子倒是跟我提过一点点，但是我并不知道，原来二伯也牵涉其中么？”
不是只有顾成涵的父亲而已么？那一晚，她见到的，明明是顾成涵的父……等等！
“亦城，你喊顾成涵他父亲三伯，再上头就是大哥二哥，他们俩个是双生子，是大伯的儿子？那……二伯呢？怎么几乎从来都没有听到过他的消息？我甚至都几乎没听过他的存在。”
该死的，她怎么从来都没有想到这一层？
当真是惯性思维了，被顾成涵的老三排行给迷惑了，因为他是老三，所以他父亲也是老三，但是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大哥二哥是双生子，只可能是一个人生出来的？
大哥二哥是大伯的儿子，那么这个空下来的二伯，去哪了？她竟然到现在才注意到，其实这中间还是有个二伯的？
“那是因为老爷子，他把……”顿了一顿，顾妈妈咳了声：“他把城城二伯关起来了，连外界都抹掉了他的痕迹，几乎没有存在过一样，所以外界才不知情。”
“关起来了？”
“恩。”
点头，顾亦城接过话：“我小时候他在监狱，后来出来了，爷爷把他送到乡下去了，只派个人伺候，我也就是每年陪同爷爷一起去看他一次。”
“具体原因并不清楚，这应该就是我妈刚才所说的，顾家的禁忌。”
能不是禁忌么，不知情的人也就算了，时间过了就遗忘了，可到底还是有知根知底的朋友的，爷爷那些老战友，对顾家情况再清楚不过了，每每过年时节相聚，只见到四个儿子都不免会问一句——老二哪去了？
那个时候顾亦城还小，却记的异常清楚，爷爷什么都不解释，只干干脆脆俩字——死了！
这到底是有多么深刻的怨恨，才会咒自己还健在的儿子去世？又到底是多么狠的心，才能够多年不让他回家？
其实这么多年顾亦城也不是没有问过，还不止一次，到底二伯做过什么样的错事，以至于爷爷能那样狠下心不管他了？
可每次一问爷爷就会难受好几天，虽然他竭力忍耐着，但是接下来的日子他的身体状况就一定会变差，医生都直接住在家里，以方便时刻为他诊治，就怕他出事……
亲眼见过两次之后，顾亦城就不再问了，现在对比着他兮儿所说的，他想，怕是与十八年前慕家的遭遇脱不了干系
。
时至今日顾亦城也才真正明白，为什么他怎么查都查不到，即便他动用了那么强大的军用系统，顾家的关系也是能用的都用上了，却依旧石沉大海，毫无回馈消息……
原来，是因为有爷爷镇守。
爷爷啊，有他把关，谁还能查的出来？
“这样。”
敲了敲桌面，顾妈妈一边寻思一边建议着：“过几天你们两个回去一趟，去看看老爷子，顺便探探他口风，妈妈估摸着，这事也就只有小年这丫头出面，老爷子兴许才肯给出回应。”
“你们觉得呢？”
面面相觑着，慕兮年与顾亦城交换了个眼神，而后两人看向顾妈妈，几乎是同时点了个头：“好。”
本来气氛还挺沉重的，可是这俩孩子就像是一对设置好机关的娃娃一样，一起点头，这样十足的默契，看在顾妈妈眼中，竟是说不出的有趣，捂了捂嘴，她忍不住笑了出来：“你们这俩孩子呀……”
“成了，妈妈今天来也就大抵这么些事情，这婚事呢，我还是坚持让你们两个早点办了，但是你们两个也有你们的道理，妈妈我呢，也只好退让一步。”
“谢谢老……”
“诶等等！”
抬起手，朝着顾亦城晃了晃手指头，顾妈妈制止着他的话：“先别急着说谢！”
“老娘我也是有条件的！”
盈盈一笑，慕兮年主动问道：“伯母有什么条件呢？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答应
。”
“一，城城两天之内必须去搞定他爹去，不说别的，至少先解释清楚你们两个之间的事情，我看啊，那臭老头子还是一团浆糊。”
“我早就解释过了！”
从爷爷那里回来的第二天就解释了，还接连拍了老头好几天马屁，看他脸色看的连厌食症都要犯了，可臭老头就是不做让步，他能有什么办法？
“解释过了？那他还那样执迷不悟？”
摸了摸下巴，顾妈妈眯着眼睛，笑的就像是只狐狸：“那就别管他了！以后有的他后悔的！”
“咱丫头生了孩子也不给他抱！看他还装不装高贵！”
脸儿飞红，承接着对面而来的慈爱视线，慕兮年眼底盈着一抹温暖，映照人心，都是暖意……
“那，你爸那边不管的话，那就直接第二点——去查清楚陆家，小年，妈妈呢知道陆家施与你的恩惠，这事你就别参与了，也实在不人道，但是城城必须去查清楚，怎么总感觉陆家那老爷子怪怪的？”
“伯母，即便我不查，我也已经身在其中，脱不了干系的。”
摇着头，浅浅微笑之间，慕兮年说的认真：“即便您不说，陆家那边我近日也是要去走一趟的，陆老爷子对我的恩情我自然要报答，但，有些事情我也需要问清楚。”
问清楚之后，才好全部对他说出，说到底，她是欠他一个解释的，即便他不在意，她也在意的很。
无论如何，交代总该有。
“那你就问你的，城城查他的，至于我嘛……”
眼神再度微微恍惚，顾妈妈叹气一般道：“至于我，就去见一见你母亲吧。”
“伯母，您不必这……”
“没事。”
扬手，顾妈妈极度坚决：“我跟她到底是旧相识，即便不为着你们这两小辈，于情于理我也应该去探望探望她，当然，劝说她同意你们两个是我最主要的目的，我可不否认
。”
“我还想着早点抱孙子呢，我们顾家的孩子，哪里能做私生子？”
想到这里，顾妈妈向着顾亦城方向再度狠狠瞪了一眼！
臭小子！到底知不知道收敛！
那么早就闹出人命了，竟然还企图瞒着她？
“你们两个！还没定下婚事之前给我注意安全措施！”
“妈！”
“喊什么喊！”
发横似的，继续瞪着顾亦城，顾妈妈义正言辞：“怎么的，妈妈说错了吗？安全措施不是正当行为么？有什么好避讳的？”
“你这小子从小在男人堆里长大，又太早混进军队里面，老娘我嫌你不懂这些事！提醒一句怎么了！”
其实，不是不懂，是压根就没往那一方面想，不止顾亦城，还有慕兮年。
别看她成熟又稳重的，在这一块还当真是……傻乎乎！
甚至连会怀孕这一层面都没有去想过，至于顾亦城就更是了，霸道又随性，想怎么来就怎么来，若非第一个孩子流掉了，他……
哦，都忘了，原来还有怀孕这一说。
凑在一起简直就是一对小傻瓜，又纯又蠢的。
其实说白了，就是双方都毫无保留的信任，结合的时候都只想着彼此了，没有任何心眼……17385202
这一对啊，怕会是世上最和谐的一对了，不会出现刚要兴奋就蹦出句套子的扫兴情况，更不会男人最爽的时候踹他出去，不准身寸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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