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族群中的黑羊
听闻此事的费迪亚立刻产生了讨要幼崽的念头——正当他满心满脑地想着如何保证洛缇斯的安全之际，这个消息简直来得太及时了。毕竟，没有经过灵宠改造的墨狐虽然对武者无甚助益，但对于洛缇斯这样不通武艺的人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至少，一向柔弱的小家伙从此以后或多或少也能够有些自保之力，即便某天意外落单，亦不至于沦落到人人可欺的境地。
尽管费迪亚的要求让弗雷德有些为难，但后者倒也没有拒绝。他们此行的目的原本就是道歉，而为了表明自己的诚意，两人甚至还带来了一件价值不菲的礼物。
不要以为弗雷德是在小题大作，虽然他与费迪亚的确私交不浅，然而此事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看在有心人眼中，等于是，人人都恨不得凑上前巴结的下任宫廷近卫军卫队长，却被他们佣兵团的人当众打了脸，何其张狂！
因此，这事儿，真是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所以态度殷勤些总归是没错的，而自己这样大张旗鼓地上门道歉，多少也有些做给旁人看的意思在内。
这一点，费迪亚自然也很清楚，所以他推掉了那件贵重的礼物，而是大大方方地提出了自己真心想要的东西。
事实上，两人能够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却是基于那个谁都知道的常识——冬季出生的墨狐几乎不能成活，即便幸存，也多半因为体质太差、能力太弱，卖不出什么好价钱。
既如此，作为道歉的代价，弗雷德不算太亏，费迪亚亦称不上是狮子大开口。
当然，此番权衡是前者以分团长的身份来进行的。而作为患难之交，弗雷德根本无须考虑，便是万金难求的东西，只要那个家伙敢开口，自己就敢答应。怕只怕，真到了费迪亚有事求人的时候，依当年那个贵族少爷的牛脾气，会恨不得把自己推得越远越好吧。毕竟，骨子里，他们都是再傲气不过的家伙，不然怎么可能到最后惺惺相惜，化干戈为玉帛？
等了两日，一直到了新年前一天的深夜，弗雷德才终于派人来通知，说母狐马上要生产了。费迪亚闻言，急急地出了门，不多时，又匆匆地返回去一通乱翻，把洛缇斯当日晕倒在雪地的那件黑袍找了出来。
他之前不是没有想过将这破旧的袍子丢掉，但临了，又迟疑起来——这袍子的式样与纹饰古古怪怪，而少年现下又丧失了记忆，若是贸贸然丢弃了，万一里头还藏着什么有用的线索可怎么好呢？
于是，指挥官大人没怎么犹豫，便亲手将袍子洗净，收了起来。
不过，洛缇斯穿过的衣服，他手边就只有这一件。虽然不知道洗干净之后还有没有残留的气息，但抱着聊胜于无的念头，费迪亚还是将它带上了——墨狐是为洛缇斯讨要的，当然要让小家伙一出生便闻到他的气息，否则以后养不熟，岂不是白费功夫？
然而，当一通忙碌的指挥官大人心急火燎地赶到疾风佣兵团洛斯特分团的驻地时，情况却是不妙。
因为难产，母狐已经死了，而它历经艰难生下来的两只幼崽正处于奄奄一息的状态，眼看着也是活不成的。心灰意冷之下，弗雷德便由着费迪亚将两只小狐狸一起抱走了。依他的经验看，这两只幼崽就算能够侥幸活下来，恐怕也没有什么能力。既然朋友开了口，倒不如一并送给他算了，毕竟自己还得赶紧处理母狐的尸体呢。
要知道，活着的变异物种固然值钱，死了的也一样有市场——它们身上的每一部分都能发挥出令人意想不到的作用，只看谁有慧眼，有巧思了。若是刚好碰到有急用的人，同样能卖出不少价钱。
弗雷德一边自我安慰，一边将费迪亚送出了门。他万万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重新见到那两只曾经奄奄一息的小狐狸。而每每看着它们活蹦乱跳的样子，可怜的分团长大人便会不由自主地产生出一个极度逼真的幻觉——两座华丽丽的城池长着翅膀飞向了远方，而在那天的尽头，站着一位倾国倾城的少年郎。
唉，这真是命啊！
事后想想，费迪亚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要把两个只剩下一口气的小家伙抱回去，或许潜意识里，他从未想过它们会活不下来。
事实上，当他用洛缇斯的袍子将小狐狸包起来的时候，真的感觉到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在它们周围环绕。而在喂过一些米汤之后，小家伙们便陷入了沉沉的睡梦中。其间，它们偶尔也会小声地哼哼，但心跳却渐渐地平稳起来。
洛缇斯一直安静地听着，不时用手轻轻地拍着小狐狸，或是神色温柔地望上一眼，像是怀抱着人类的婴儿。
虽然叫墨狐，但大部分成年狐狸的皮毛其实是深灰色的，一如死灵之气的颜色那般，只有少数才是黑色。而在黑暗属性和特殊能力等方面，毛色纯黑的个体往往更强，也更受术者们的欢迎。因此，洛斯塔荒原上的这一变异物种便被冠上了“墨狐”的名字。
眼下，两个小家伙才刚刚出生，身上只有一层绒绒的浅灰色胎毛，未来会长成什么颜色还很难讲。但众人却一致同意了洛缇斯给它俩起的小名，胎毛淡一点的叫“小白”，深一些的叫“小黑”——不都说贱名好养活么，这两个名字虽然谈不上有多贱，好歹包含了这么个意思不是？
自从抱上手，洛缇斯就再也没有放下两个小东西，即使是在午餐和晚餐的时候，也不曾让它们远离。这不仅仅是为了让小狐狸适应自己的气息，更重要的是，短短的半天时间已经让生性冷淡的她对小家伙们产生了相依为命的感情。
乍听上去，这的确很不可思议。但仔细想想，在少女的周围，唯有它们和她一样，是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客人。而除了他们三个以外，所有人的归属感早已根深蒂固。
何况，同她一样，它们亦是族群中的黑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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