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端

106、第一百零三章

第一百零三章

魔君云中来到日深山之时己至清晨,天色却是极暗,仿是昼夜交叠黄昏时候。UC 小说 网:半空中乌云压顶,翻涌不休有如浓墨,挟了狂风闪电雷霆万钧,一场风暴正自酝酿。

空气躁动不安,带了些微的尘土气息。

山雨欲来狂风满楼,山路两侧荒草连天,随风而舞曳动不休,越见秋意萧条。云中君孤身行来,却也不急,敛了袍袖信步漫行,眉目低垂,其中情思全不能辨。

巨大白虎紧紧跟在他身侧,寸步不离。粗大虎尾轻轻晃动,偶尔顿步抬头观望四周,模样倒是颇为警觉。

霁天塔建于日深山顶,高耸入云几与天接,极是雄伟,颇有君临天下之势。如今暴雨在即,浓云如墨层层叠叠,聚于塔顶上空,让人倍觉压抑,仿佛将有魔物横生出世。

云中大人停停走走行至近前,顿步抬眼,轻轻一叹。面色茫然,竟然踌躇不前,显出几分迟疑不决来。

遥白…遥白么…昨夜梦到你我背向而驰,再也无法并行,我却是不信。所以,愿天佑我。

新版遥白继源公子坐在霁天塔主殿之中,欠着身子,坐立不安,竟然颇有几分期待。——这很容易理解,任何人在太湖大人与陧陵帝君手下走过一遭,都会觉得魔王傍身也不过如此,也不会更惨。

他此时坐在殿中偏坐,距离陧陵帝君不过数步,偷眼望去,只觉那平素和蔼敦厚的面孔布满戾气,周身魔气四逸,在空中散开枝脉。

阴寒刻骨,难以形容。

所以,当他望到殿门衣影一荡、有人飘身而入之时,便立即奋不顾身扑了上去。额角尚有血丝,口中苦涩难止,模样极是狼狈,惶然之情倒是分外真实。

谁能想到,堂堂风流浪子天才继源落得如此窘迫,皆是因为太湖大人随口一句“言多必失,不如暂时毒哑;养尊处优,哪像刚由全无人烟的荒原深谷中辛苦寻来的?”

这绝对是某种意义上的打击报复!

可惜陧陵君却深以为然,对其言听计从。当下目色一凝,微一颔首,便有武士上前,将继源公子七手八脚狠狠按住,灌了毒汁。顺便爆打一顿,制造出荒原求生颠沛流离的假像。

自此纵是郁闷致死心有不甘,他亦是有口难言。他也再不敢多言。

如今苦盼良久如坐针毡,那救他脱离水深火热无边苦海的魔君大人终是来了!继源公子激动万分,倒像真的见到了自己那分离日久日想夜想的金玉良人。

他扑至那人怀中,只觉淡渺酒香飘然而来,轻轻围拢将他环在其中,清冽微苦,却又仿佛凝了些落日闲花的飘渺香气。

传言那人惯穿银衣,今日却一反常态着了件大红外袍,竟然仿似新郎衣着。

衣上暗绣荷纹,质极轻软光华暗潜,仿有水泽。腰间银带结络,坠了枚凤型断玉,佩饰极简,气质高华。

这便是传闻中集天下灵秀于一身的魔主云中么?…继源公子心中微微一动,禁不住昂头去望。

那人背光而立,天光沉郁电蛇腾空,自他肩头横溢而来,竟然格外灼目。那人面目便隐在光芒之中,表情全不可辨,只能依稀看到线条利落的面部曲线。

此时惊雷骤然炸响,地动山摇,无数惨白光线扑天盖地,宛若洪流。继源一时不防,心神剧震,却觉那人手臂缓缓笼甚至自己腰间,带了浓厚而迷幻的气息。

长风直起涌门而入,魔君云中红衣盛装,袖摆极宽于风中扬起,仿佛艳色羽翼,天姿绝美又异常凌厉。

继源公子被他圈在怀中,冷风扑面寒意迫人,眼睛便眯了一眯。

殿门之外苍穹如墨,电闪雷呜,这场暴雨终于落了下来。暴雨倾盆天河倒垂,继源公子忽觉腰间骤紧,那人手臂宛如铁箍一般,直掐的他眼前发黑腰骨欲碎。

天雷霹雳震耳欲聋,魔主低低轻笑,听来却异常情晰“如此大礼,云中不才,倒是难承盛情了呢…”

晨时一场暴雨,更添几分秋凉。

陧陵君眉头紧皱,负手踱回塔顶居殿。暴雨如注浸窗而入,地面广有积水,陧陵君一脚踏入,水花四溅浸湿衣摆,他却仿佛浑然不觉,心事重重愁眉不展。

他左思右想,总感觉这偷梁换柱李代桃僵的过程实在太过顺利,顺利的出乎意料,一反常态分外诡异,倒让他七上八下不得安神。

言及云中晋,大约这世上没有人比太湖君更有发言权。

那一份复杂难明的爱恨纠葛,荒草一般在血骨中疯长,己与灵魂结在一处,太湖颖本身便仿如一只容器。

强大而冷酷,异常复杂又极度纯粹,偏执固执姿态强硬,永远从容不迫,永远不会狼狈不堪,旁人永远也看不穿的——太湖颖。

他在无边火海之中抬起眼来,似是想笑,扯起唇角微微上翘,却不知怎的让人只觉苦涩难言,表情极为微妙。

“云中晋呐…”声音轻软绵长仿佛叹息,他振振长袖,身下烈火宛如红莲妖娆“他自幼聪明绝伦,不管当时是否认破,辨出真伪只是个时间问题,帝君还是勿要心存侥幸的好。”

“与其寄希望于上苍疏漏,不如加倍修炼。今日骗得云中君暂时休战,时机大好,帝君莫要辜负这决战之前的锦绣良辰。”

他望望陧陵君左袖,笑意淡淡“若不然,帝君身患奇疾,只怕难以维持了吧?帝君半生潜心修习大光明法力,却体生邪物难以自控,最后死于自身心魔。”

“啧啧…”眯眯眼睛,太湖大人表情颇为玩味“人死万事空,死后身败名裂倒也无妨,帝君心胸开阔,想必不会介怀。只是如此这般,倒是乘了许多人的心思…”

陧陵君口中不答,面上却青气缭绕,越发沉郁。他侧头盯了自己左袖,目色阴寒闪烁不定,其中狠绝暴烈之气更甚于前。

这几日,陧陵君焦头烂额想尽办法,甚至瞒着老虎一般的瑞夫人,偷偷动用了陧陵氏宗祠之中的异宝,却仍然无法控制左手伤势。

焦黑伤痕迅速恶化,腐肌噬骨痛入骨髓,并且逐渐蔓延而上,全身血脉均作焦黑颜色,现于皮肤之下,脉络纠结宛如蛛网。

更为可怖的是,陧陵君因此陡生异能,性情突变。

精力异常旺盛整夜难眠,视力奇好竟然渐渐能够清晰夜视,眼前世界泛了淡淡血色光芒,摇摇晃晃偶有扭曲,仿是置身于一池血水。

体内噬血之力越加汹涌,左臂蠢蠢欲动,总觉旁人身边浮动着诱人血气,腥腻芳美胜过人间珍馐。

陧陵君大难临头,心忧似焚,却又无法可解。

太湖大人瞧在眼中,心如明镜,完全没有半分罪魁祸首的自觉,安慰之语却说的仿佛讥讽一般“帝君毕生苦寻,不为修心得道,所求不过是权势天下归一、战力冠绝古今,成神与成魔又有何区别?”

阶下之囚仍然气焰嚣张若此!陧陵君气苦,抖了手,举鞭便打,鞭影重重,直如狂风暴雨一般。

太湖大人却也不躲,面上笑意淡淡,目光阴凉如蛇。

此人如何靠的住?陧陵君头昏脑胀,孤军作战孤掌难鸣,被逼无奈,才想到解铃还需系铃人。

轻蓝与海吒结成的逆天大阵自从上次异相陡生之后,倒是十分平静,只是异化速度变的奇慢无比,陧陵君夜夜守在天镜海眼之外,心急如焚。

逆天大阵本为聚灵而设,此阵一成,他神功大成横行天下便指日可待。

可是上次为习神功,他在暗室之中用异宝隔空吸取灵力,阵式未明,竟然在体内种下异魔。如今也只有兵行险招,在逆天之阵中抽取足够灵力,将此魔物逼出体外,或是可行。

若是失败,后果也不过就是成魔…

湛蓝海眼之中水色澄明,水势至深,水底祭台却一览无余。

祭台周围星图明灭,光芒摇曳淡淡缓缓,寒域小公子轻蓝伏在丑陋至极的海吒背上,一动不动兀自沉睡。绯红发梢随水波轻轻飘摇,黑链重重将他护在其中。

容颜绝美平静安和,宛如沉睡在剔透宝石之中,宛如这阴暗世界中最后的一抹温暖浮光,与虚伪恐惧、破灭无望一类的词汇全无关联。

陧陵君负手于海眼之外,旁观多时,立定决心准备孤身行险,转动身旁柱石,将海眼之中的星图法阵开启。正欲跃入海眼之中,却忽听身畔岩壁内部异声大作,竟然仿有马蹄踏击之声遥遥而来。

马蹄之声疾速迫进,地动山摇碎石纷落,海眼动荡碧浪层起,陧陵君大吃一惊扭头望去,还未观清事态,身侧石壁便突然炸裂,碎石横飞。

石壁那头是条宽阔石洞,曲折幽暗似是颇深,奇异绿火森森闪动,摇曳不定,竟如鬼火一般。

烟尘飞扬之中,有个白衣少年冲了出来,连同跨下人马巨兽一同栽倒在地。摔的颇重,一时竟然不能起身,伏地剧烈喘息,似是惊魂未定。

月白色衣襟染了陈灰,乌发如瀑蜿蜒若水,手中紧紧握了一柄柳叶弯眉般的小刀。刃身狭长而凛冽,映了海眼碧水竟有雾般刃光,聚而不散,不带丝毫杀气,柔似情人眼瞳。

乌发少年慢慢撑起身来,半跪于地,表情痛苦的拧着眉抬眼四望,与陧陵君目光相触,理所当然大吃一惊——这是什么地方?他怎么在这里?!…

陧陵君的惊骇程度不下于他,一手扶了咒纹柱石,双目瞠大目瞪口呆——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异兽人马从何而来?…

还有,他手中所持细刃,似是多年前丢失的岑影景夜!…怎么会在他手中?!!

软倒...蜷起....欢迎大家与我共眠.....床足够大..欲来者从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