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端

103、第一百零一章

第一百零一章

觥玄身死,轻蓝被困。

那是血肉至亲,多年相知相伴一路走来,同历风雨共经险程,个中关联不止于血源,其中温情难以描摹,遥白怎能不心急如焚,心伤若狂?

谁能想到,那凭窗看雪月夜同行的过往,就只能是过往,再也追不回;

谁能想到,荒寒白虎温暖的皮毛、觥玄沉默而棱角分明的侧脸,自此只能于记忆中出现。隔了从触手可及到阴阳永隔的距离,往日深藏其心的温柔宠溺、宽厚坚忍竟然都如幻梦一般;

谁能想到,当日于成梦树下,自己昂首立誓,“唯愿轻蓝此世平安顺遂,再不受制于他人之手”,如今想来,竟然只是少年妄言,过于理想和天真。

谁能想到,那些纠结于心的想要给予的拥抱、发誓坚持的相守,都再也来不及。

难道真的再也来不及?…

天地不仁,至亲至爱之人遭此大难,宛如灰暗阴影灭顶而来。

如此,虽然明日便可与自己心心念念的云中老妖相聚,遥白亦没有想像中那么兴奋,他软在榻上,双目空洞,心神恍惚仿是三魂离体。

即使相聚之后,破千山救轻蓝,觥玄却也不能死而复生,轻蓝所受苦楚亦难抹去。

苍茫世间最残忍之处,便是无法重来。宛如指间沙。

况且,与云中相聚,同时与伊尹分离,自此各为其主天各一方,如今天下动荡风云际会,再见之时又不知是何境况了…

原来相聚与分离,中间只隔一线。仿如河之两岸,遥望却不能相渡,中间充满无色之水与冰冷尘埃。

越是难舍,便越难两全。仿佛我们在广袤苍穹下的相遇,都只是为了最后这场分离,盛大的无声微笑着的分离,心中风声空旷寒意浸骨,好似此去即是永别。

魔主出世,遥白却化身为兽,冰天雪地艰难无望,口不能言孤苦不堪。

而后幸得伊尹,世间冰冷时局变幻,日深山上满是心狠手辣寡情薄义之人,遥白孤身一人,身处敌营惶惶不安,唯有公子伊尹可以相守。

如此患难之交相知之谊,即是铁石心肠亦要动容。更何况我们遥白公子只是个外壳看似坚硬、内心绵软如糖、对失去格外恐惧的穿越小强而己。

此时他虽然心魔己解,体力灵力却被整个掏空,手足无力指端生寒,面色隐隐泛青,仿是大病初愈的模样。

所幸因祸得福,莫名其妙摆脱了兽身限制,也算再世为人。

遥白软软移过身去,只觉头晕目眩,扯了伊尹长袖,轻声说话,言间竟有哀求之意“你父陧陵手段狠辣城府颇深,重权欲轻情义,多行不义,儿女亲情都视若浮云;而瑞夫人就更不必说,本就与你并无血缘,前仇旧恨,早有杀你之心…”

“如此千山还有何留恋?伊尹,不如随我一起去吧…”

此话出口,久未有答。

遥白心中惶然,昂头去看小公子伊尹,却只见他沉寂而略显僵直的背影,冰银长发直垂而下,仿佛水缎锦帛。

窗外天阴欲雨,铅色苍穹重云密布,天光云影均作蒙蒙浅灰,越过伊尹肩头映入遥白瞳中,仿佛由无数灰白尘埃汇成的洪流。

——足足可以湮灭一切浮华。遥白指端寒意越胜,忽觉掌心华纹广袖无比沉重,往日藏在其中碎光般的温暖俱己消散无踪。

华服少年回过头来,双目紧闭,面上笑意淡淡,却不知怎的让人总觉阴郁。他淡声说话,声音极软,轻飘飘的仿佛梦呓“随你回去?那,然后呢?”

然后呢?…

遥白一愣,却见伊尹己转回身去,银发一荡,将长袖自遥白掌中抽离。

锦袖滑润微有凉意,宛如流水。遥白下意识捏捏掌心,其中空空如也,仿佛流沙己尽措手不及。

伊尹公子敛袖举步决绝而去,袖间抖落一句轻语,嗓声略沉微微沙哑“只怕遥白要的并不是伊尹…”

而只是觥玄这双眼吧…

什么?遥白趴在床榻上,目送伊尹消失在门口。

此时细雨己起,门外雨意空蒙宛如薄薄雾气,银发华衣的小公子直直行入雨中,摇摇晃晃,衣上繁复绣纹却异常鲜亮,仿佛琉璃一般的叠影重生,极精致却易破碎。

你我之间怎会到如此境地?…遥白虚软的抬抬手,又蜷起身子剧烈的咳嗽起来,头脑越发昏沉,仿有烟云剧烈盘旋,连呼喊都发不出声来。

在心魔横生几乎入魔的那段时间中,遥白神志不清不能自控,却也并不是意识全失。许多片断模模糊糊零零散散,层叠在他脑海之中,一片混乱。

他甚至辨不出真伪——或者有些事情他宁愿是幻觉。

他知道伊尹唤出双色异藤向他缠来,知道伊尹聚沙成海化烟为潭,将他困在其中;知道自己在碧水砂潭中剧烈挣扎,曾将伊尹咬伤;知道伊尹抬起淡金色双眼,说觥玄己将双目赠他…

也知道自己曾将伊尹压到砂潭岸边,狂乱的,失去理智的…曾那样的…

那感觉美好又绝望,仿佛剧毒的芳香,仿佛临界于清明天幕与九幽地狱的那个点。

到底是真实,还是只是我心魔缠身而生的幻像?…遥白念及此处,越发慌乱,心跳过速喘息难定。

若只是幻像,为何感觉如此真实而强烈?若只是幻像,那我这胸前伤处由何而来?…遥白散开衣襟,月白胸膛上赫然有处伤口,咬的极深的,牙印。

那个时候,那个面容冷峻仿如冰山、线条直锐薄唇抿紧、仿佛永远高高在上的华服少年在自己身下轻轻颤抖,淡色双瞳华彩迷离,□之色熏染。

他侧过头,狠狠咬往下唇,冰白银发在身下散开,宛如冰绡绸缎,光洁无痕。

躯体灼烫血脉如沸,遥白却轻飘飘如在云端,魂魄仿佛己然离体而出。他紧紧困住伊尹腰身,掌心竟然一片滑润,如触温玉。

遥白知道自己粗暴急切,却怎么也停不下来,疯狂的律动让他脑中云蒸霞蔚,仿佛又回到了姚白濒死之时,世界一片空旷,掌心空无一物。

那感觉比死亡更加难过,沦陷、崩坏、碎成流砂,让人只想逃离。

——而身下这人,便成了此时唯一的救赎。

碧水金滩,银发公子锦衣半褪,水流轻荡长发如丝,齿间过于用力,唇上己有血珠。

眉心紧拧似是极痛,却并不挣扎,反而抬起手臂将身上少年紧紧环住,力气极大,仿佛要将彼此异的身体和命运,完全嵌于一处,不留一丝余地。

那个时候,其实并没有太多情绪。

没有阴谋诡计、命运纠葛、世俗手段、理智原则,没有心痛若死、痛不欲生、欲哭无泪、茫然失措,没有旁的事物,也没有这个正在飞速坠落的世间。

我们只是我们。不是我和他,而是我们。

那时的伊尹定然是有情的,可是为何如今冷淡至斯?难道那真是南柯一梦,又或者,他才是一时的意乱情迷?…

遥白不知所以,软在榻上昏昏沉沉,脑中纷乱,简直头痛欲裂。

一边忧心轻蓝,心煎如沸夜不能眠;一边止不住的揣测那华服公子的心意。冰火两重天,一颗心几乎被扯做两半,却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行为属于极端恶劣的背后爬墙!

日后东窗事发,云中大人和轻蓝公子强盛的独占欲必然发作,那时天崩地裂死无全尸,遥公子又要如可自保?

当然,这是后事,遥白公子鼠目寸光,只会专注于眼前事,一心想着如何救得轻蓝,自动将此种惨烈后果滤至脑后,得过

昨晚接到电话,奶奶去世了...我今天就要马上赶回老家去..今天10号走,12号回天津.

所以,..更新,就只能等到12号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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