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端

84、第八十四章

第八十四章

就这样,无力反抗的弱质小兽遥白公子,于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被两位美女公然劫持了。

此乃人间惨剧!遥白公子趴在玉辇窗边越发气息咽咽,感觉如此下去国将不国,只怕自己时日无多。

虎落平阳,其中心酸不足为外人道也。

侍女梨子最见不得猫科动物做悲伤春秋状,当下大马金刀劈手过来,扯了遥白小兽毛茸茸软萱萱的尾巴就往身边拖,口中哄道“来来来,小白,姐姐编了个藤球给你!”

!!!这这这…遥白小兽趴在藤球上垂死挣扎,梨子姑娘却以为他是心花怒放导致的行为失常,回头笑道“小姐,今晚我还和小白一起睡吧!昨夜他趴在我肚兜里睡着,还一付可怜相,真是个贪心的色猫!”

!!!这这这…被人揭了老底,遥白小兽干脆当头软倒,消极抵抗。

世事艰难,龙潭虎穴遍地都是。这梨子姑娘别的本事不论,辣手摧猫倒是功力深厚。还好天理昭昭,总有好人跳出来主持公道。

一双素手软软伸来,将遥白小兽轻轻抱起揽至怀中,浅浅馨香扑鼻,遥白听到少女缓声说话,极是温雅“梨子,你就别闹它了。小白这双眼,乌亮如星,却好像总有些忧愁,让人一望之下,便心生绵软呢。”

碧衣少女容貌清雅语言温柔,待人行事恭谨守礼,十足的大家闺秀作派。

携了遥白自寒域启程向东而去,一路上言语无多,神色淡然,熏香温书与世无争,倒有几分出尘之态。

遥白却没想到,此女家世背景并不简单,亦是天之娇女。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陧陵君次女宴淮,常年居于番西碧海之畔的曲曼城中,喜读经书擅长乐舞,灵力天份不低,却天性纯良心性绵软,自小立志研习医道,对武学一途并无半分热衷。

是以,瑞夫人大为不喜,甚至引其为族中之耻。

陧陵苍却摆摆手并不在意,隔天便派了乐师先生前去,琴棋书画经书子集一一教来,倒真真是朝着大家闺秀的方向在努力。

这是毫无原则的溺爱!!瑞夫人大怒。

陧陵君笑眯眯等待自己的老虎夫人发泄完毕,方才含含糊糊的解释,言语中之颇有乾坤“长戟短匕,各有利弊。因战施兵,方能物尽其用。”

宴淮不知自己父亲背后的阴险嘴脸,深感父恩对其格外敬重。

此次天魔出世,烟水浮城与日深山兵戎相见,打的不可开交生灵涂炭,甚至连广寒之域都牵涉其中。原本与陧陵氏交好的浴雪氏,此次却反戈而击,站去了云中氏一侧。

战事多艰,陧陵君却于此时传信曲曼城,说是父女情深聚少离多,要宴淮移居日深山,言间哀叹多有萧索。

宴淮竟然也信,备了几车用物书籍,启程前往日深山。

此女天性纯良学医日久,心性越加悲悯,途中听闻寒域乱起,恐长姐照影势单力薄,竟然率了手下数百侍卫前来接应。

如此才遇到可怜兮兮睡在一地碎锦之中的遥白小兽,倒也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未找到大小姐照影的踪影,曲曼城宴淮一行人离开寒域,又绕了个大圈子前往中覆山方向。

此时陧陵氏众将正与云中氏主战七族激战不休,己有数日之久,主战场己从中覆山移至陇野之中。

宴淮不知天高地厚,一心只想以己身医术治疗伤军,以解父君之忧,竟然只带了数百侍卫便大刺刺直奔战场。此种行为,与自寻死路并无差别。

不过,此种类似于白痴的行径,倒是得了遥白的心。

遥小兽现在极度弱小,倒盼着能在战场上寻到自己那即强大又变态的师傅,没准能够顺利脱困。

现实总是出乎预料,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

宴淮一行人至中覆山侧泾水之畔,却愕然发现,原本浩浩汤汤水面极宽的泾水己经彻底干涸。

宽阔的河床遍布焦黑痕迹,竟像是曾被烈火灼烧,河床底部巨大裂纹横纵交错,宛如血喷大口。隔岸相望,对面陇野之中正有战事,飞沙走石异光纷呈,正自难解难分。

宴淮端望良久心急如焚,见旷野之中尸身横倒血汇成溪,恨不得背生双翅,越过这枯河。

当然,这只是过于主观的美好想法。事实是,千山将士兽身为走兽,即使有法咒亦不能腾空飞行,他们只能顺河前行寻找渡桥。

待他们千辛万苦过得河去,己是入夜十分,战事己休,唯留尸横遍野。

冷风过境长草摇曳,层层暗影在铅灰色的夜里起起伏伏,宛如海浪沉浸而来,带着幽瞑的气息,紧紧擞住众人心神。

无边暗夜之中,无数伤者低低呻吟,张着空洞的眼昂望苍穹,等待某个必然的来临。

战事紧迫,正面交锋亦有不足,哪有人有心力去照管这些重伤士卒?他们己是被抛弃的战力。

鲜血浸湿罗袜,足下土地竟也有几分绵软,宴淮小姐踉跄欲倒,己是泪流满面。

伤者甚众,宴淮派梨子带领众人为伤者寻法止血,自己却苍白着脸走到河畔,取出灵石以布法阵。

法阵以石为引结成五芒,翠袖一展,宴淮旋身而起投入阵心,十指纤纤按住五芒光线,指尖颤动竟然如拨琴弦。

渺渺暗夜忽起角羽之声,阵中碧色灵力越聚越浓,最后化为万千春藤,灵蛇一般向四下伤者卷去。

阵中碧衣女子身形变幻,昂然作歌,竟是首少年吟。

“天生俊气自相逐,出与雕鹗同飞翻。少年恃险若平地,独倚长剑凌清秋!…”

“…寒食花开千树雪,醉后狂歌尽少年。一生肝胆向人尽,回鞍挟弹平陵园。”

“…白日欲落红尘昏,洒酣半笑倚市门。岂知人事无定势,睢水英雄多血刃!”

“生死容易如反掌,得意失意难一言。少年但饮莫相问,且看试剑玉如泥!…”

陇野之中,砂石磷磷长草幂幂,碧衣宴淮摧动春藤法力,旋身做舞指弹清乐,周边灵力翻涌投入伤者之身,止鲜血生肌肤,妙手回春如同再造。

这春藤法力虽然灵验,却最损术者心神。不多时,宴淮面色苍白,灵力己竭,心中悲苦难言。

陇野甚旷伤者万千,自己这点微薄之力又能救得几人?

长歌己止喉如火烧,宴淮神思恍惚,摇摇欲坠中却望见了自己路上捡来的小小白虎。

法阵无法笼到的乱石堆中,它站在伤者身上,用茸茸软软的小爪子奋力按住那人伤口,弓起背来似是用尽全力。

皮毛细滑光泽如水,它有双乌亮的眼,毫无杂质宛如宝石。悲悯而坚定,似有所言。

在这样的目光里,宴淮软□来跪倒于地,放声大哭。

脾性暴烈的母老虎却生了个心慈面软菩萨一般的女儿,这绝对是基因突变。瑞夫人自己都理解不了。

原本颇顺心意的长女摇身一变成了情痴,二女儿又是这副模样,只怕拿把刀给她,她都会立马晕厥。

瑞夫人最见不得弱不禁风的小姐作派,见面就是一阵骂,直着眼睛要吃人一般“你还真拿自己当了救世菩萨?就你那点低微灵力,只怕人没救得,自己先横尸当场了!”

“我日深山陧陵氏世代英豪尽出,美玉良材不计其数,我却也没有听说,哪个陧陵氏子孙上得战场,不去与敌为战,而跑去治病救人!如今,倒是大开眼界呐~”

宴淮面色惨然,被骂的气息咽咽。

梨子哆哆嗦嗦抱着遥白小兽,直往围幔后面躲,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难得有了几分惧意。

瑞夫人见状,心中怒火更炙,逼近一步怒目横眉“最最可恨的是,治病救人还则罢了,你竟然连云中小贼的人马也一并救治!你那无用的菩萨心肠,连亲疏远近是敌非友也分不清了?!”

当时鲜血满目心神己乱,谁还分的清这些。况且…无论敌我,不都是伤患,不都是血肉之躯么?

宴淮缩缩肩,呐呐欲辩,瑞夫人却越想越气,扬袖抬手狠狠轮了自己女儿一个耳光,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瑞夫人实乃当世猛将,一掌击下竟有烈风。宴淮体弱又如何能持?当下惊呼一声,软倒在地。

目光沉沉,瑞夫人负手而立,静默半晌,眉间忽见疲色“你有那医治敌军的闲心余力,不如去劝劝自己姐姐,让她勿要执迷不悟下去了。”

遥白小兽跟来日深山,完全是迫不得已。

他势单力薄,身在乱世如不系之舟,加之天降神罚,遇到了训兽圣手梨子姑娘,身不由己是必然的了。

日深山霁天塔乃是他心目中高居榜首的龙潭虎穴,如今他这副模样,进得山去,焉有命在?是以,一路上都在寻思逃跑事宜。

梨子姑娘鬼精灵一般的人物,下手甚是狠辣。取根链子将遥白小兽栓到自己身边,来来回回的威胁他“想跑?抽打!再跑?吊起!还跑?压扁!哼~~”

遥白小兽挥爪摆尾,反威胁无效,无可奈何。又想到轻蓝至今下落不明,心中更是焦急,越发郁郁寡欢。

宴淮小姐见他如此,也随着叹气,倒有几分同病相连的样子。

那时的宴淮己认定遥白小兽乃是不出世的灵兽,极通人性,有些不得语与外人的心思便对他说,好像得了个闺中密友一般。

有日路遇微雨,宴淮抱着遥白凭窗而观,轻声言道“小白,其实我也不愿回去日深山。一路心神难安,总觉要有祸事。”

女人的直觉,准起来是相当恐怖的。

这不,刚回日深山,当家主母瑞夫人便气势汹汹打上门来。遥白躲在梨子姑娘怀里,只听得小姑娘心跳之声震耳欲聋,翻个白眼,心里暗骂“这悍妇!”

宴淮挨了一耳光,面颊红肿不堪,竟然还要抛头露面去姐姐那作说客,心中郁闷可想而知。

她拧着眉去了,遥白小兽鬼鬼祟祟亦要跟上。照影在此,觥玄还远么?不入虎穴蔫得虎子子?看来回这日深山,也是有益处的。

梨子姑娘眼尖,扯着小兽后腿一把拽回,拍着心口往殿后走,颇有活力的叹道“夫人可算走了,吓死我了。小白,咱去温泉。”

所以,当宴淮顶着一片阴影回来时,遥白小兽刚与美女一同泡完温泉,舒舒服服四爪大张,软绵绵摊在床榻厚锦之中,颇有些资本主义作派。

他迷迷糊糊筋骨酥软被宴淮抱到怀中,忽觉头顶飘飘然落了几颗水珠。

耶?遥白小兽少心没肺,抬爪搔搔耳朵,只听宴淮淡淡开口,声音极轻极软,仿佛羽毛一般。

“小白,所谓情深,到底应该如何去量?”

“是繁花满目,却无心去赏?是跋山涉水离家弃族,死亦为伴?还是状如疯魔,孤身仗剑杀到我日深山来,剑指帝君,拼死一搏,也要为心心念念的那人报仇雪恨?”

“英勇孤胆情深似海,坚韧而无畏,宴淮心中敬他。只可惜…”

碧衣少女顿顿声,将埋下头来,以面颊蹭蹭遥白小兽脊背,泪落如雨。

“情倾一世生死相随,为君一击名剑出鞘。这样的男子谁人不爱?…只可惜,这番情思却不是落在她身上。”

“悲也…”

遥白小兽听得颠三倒四模模糊糊,心中纳闷。谁呢?如此情圣,我倒并不识得。

不过呢,他陧陵君倒是仇人不少。剑指帝君拼死一搏,真是痛快!

这一夜,日深山上细雨如绸,阁中虚凉。

万千树影于窗外起起伏伏,殿内灯如琥珀,宴淮临窗御琴,其声如泣。

于梨子姑娘手下遭受无数**,夜间终于得闲,遥白小兽仰面朝天,睡的酣畅淋漓,没心没肺己至极点,早晚引来天怒人怨!

殿门反锁,守卫重重,照影小姐颓然坐床边,呆呆望着一地碎片,似乎己是痴了。

而霁天塔下水牢之中,腐味扑面,寒域储君觥玄被囚于污水之中。身上伤痕遍布,一条粗大铁链横穿锁骨,伤处血涌不断。

他垂着头,暗色阴影覆了满脸,只能隐隐显出紧拧的眉。哀而伤神,离魂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总是总是因为本文,而倍受打击.

归根结蒂,还是因为自己能力不济~~~残念....

水平这种东西...不知道多浇水会不会长上去~~~无奈的哭泣..对不住大家.扑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