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端

59、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

五十九

女人的心思大抵就是如此奇怪,自此之后气焰嚣张不可一世的照影小姐开始不自觉的在人群中搜寻那个玄色身影,开始觉得沉闷夏日在他身边迤俪成不同以往的清新风景,纵是红尘昏落亦别有有意趣;开始觉得日影长斜投到他艰默的侧脸之上,结成一道明而锐的线,令人分外心折。

所有的感情往往都有个美妙到难以言喻的开端,哪怕是形单影只的单恋,亦是如此,如同急速飘荡的烟色云朵一般,有着近乎完美的曲线圆弧。

那些微微闪亮的弧线被拓印在记忆深处,随着时间推移岁月流逝越见清晰,在一步深过一步的命运泥沼里越发完美和珍贵。

多年以后,照影仍然记得那个时候日深山上漫天的烟霞色,温暖而炫丽,在那个男人身后渺渺无边,犹如连天焰火,令那个玄色身影益加隽永。

这个男人将是自己的夫君,将与自己并肩而立共居朝堂,将永远站在自己目所能及却无法靠近的地方。即使那距离只有一步,亦是咫尺天涯,遥遥无边宛如鸿沟。

当然,此时的照影小姐是万万没想到的,这个在强势母亲的羽翼之下长起来的娇纵女孩哪里见识过命运的残忍。

她知道自己未来的夫君有张深俊的容颜,线条锐利少言寡语,喜欢微侧着脸抿起唇来,神色偶尔恍然,抬起眼来,灿烂金瞳之中却意外的沉了些暗影,仿佛性情深处总有些与生俱来的悲剧色彩,无法抹去。

她知道这个俊美而沉静的男人有流畅美妙的肩背线条,充满力量和暴发力,手掌宽大生有厚茧,握刀起手极是沉稳,少年的单薄生涩不见半分。在微有凉意的清晨缓步行来,玄色衣衫沉郁难言,神色黯淡眉心微折,孤单而落漠,穿行于婆娑古树郁郁长草之中,令人一望之下心事陡生。

她知道这个沉默而忧郁的男人曾在某天深夜狂奔上山,衣襟散落气息紊乱。

山色苍茫逆风而行,含混而斑驳的树影落在他金瞳之中比黑夜更沉暗。他发足狂奔,魂不守舍,仿佛身后有只凶猛异兽在紧追不舍,又好像前路尽头便是解脱一切的出口,只要到达便是彼岸。

站在窗前,照影看着那道玄色身影渐行渐远,极快的溶入苍茫山色之中再不复见,她有些困惑的皱皱眉,也并未深思。

她看到了全部的表像,却不知道在那些沉默的外壳之下风止云息的夜里,这个名唤觥玄的男子,己濒于崩溃。

一无所知的照影只是抬眼看看窗外远处越发浓稠的夜色,恍恍惚惚的想,月白夜深一如往日,只是不知为何,今夜看起来总是过于凄凉了些。

无论何时,人都不能自视过高,在感情一途上尤其如此。

瑞夫人以为自己的夫君陧陵苍得到自家亲族的莫大恩惠,就应该知恩图报感恩带德,对自己死心踏地。但是事实并非如此,陧陵君刚登帝位,便与他人海誓山盟甚至珠胎暗结;

照影小姐以为自己投入了多少情感,自己那因为政治利益而与自己结合的夫君便要回报多少,全心全意无所保留。但是现实并不大可能尽遂她愿,如她想像一般的发展。纵是她殚精竭虑苦心经营,到头来也比不上那片月白衣襟在觥玄眼中的份量。

觥玄大哥以为自己可以放下,可以淡忘,可以站在那人身侧平淡而温暖的微笑,毫无芥蒂。他以为自己可以忍耐可以承受,可以远远的望他一眼便心满意足淡然而去,事实上他做不到。

他没有想像中那样坚忍,现实也远没有想像中那样仁慈。

很多时候,放下要比拿起困难自信,而且早己深入血骨的东西,又要如何撕心裂肺才能放的下?

在觥玄黑白两色的单调世界里,无论如何苍郁的山林都与穷山恶水一般无二,再炫目的天光霞色都只不过是一些灰色暗影,只是深浅程度略有差异而己。

这荒寒世间唯一的鲜活风景,便只有遥白。白衣乌发淡然而雅致,随便一站便把周围一切站成了写意山水。

遥白重伤之后,觥玄忧心如焚而想而知,可是烟水浮城卫以重兵,几次三番他竟然全不得入。彻夜难眠于日深山峰顶伫立良久,在夏虫低鸣轻风漠漠中形容益发憔悴。

形势纷乱自是要加倍小心,容夫人守在儿子身侧见他心焦若此亦微微动容,于璜璜夜色之中静默良久,叹道“痴儿,不是我狠心,只是此路绝非坦途,还是早早断了的好。有些事,终是此生无望,你早晚会明白。”

此生无望唯盼来世,这样的论调让觥玄心神愈加忐忑。前生来世过于飘渺,他还没有想过。

数日之后遥白伤愈,却仍是懒的紧,趴在窗边冲觥玄笑,头倚着手臂,半阖了眼,目光温暖而明媚。

人瘦了些,身上惯穿的白衣便略显宽大,站到几案上直接翻窗而出,动作并不算迅捷但胜在身形曼妙,白袖扬起衣襟翻飞,宛如风中浮云一般。

此一只大难不死的妖男站在觥玄面前,还不忘抚着自己乌水般的长发,颇有些搔首弄姿的嫌疑,另一只手攀了人家肩膀,没甚正形的笑道“帅哥,多日不见越发俊了呢!哎哎,听说好事临近喜事当头,可有何感想?”

这无良妖精不明就理还拿此事说笑,觥玄苦笑一声别过头去,目光却刚好落去了遥白颈侧。

遥白美人身手不凡穿窗而出,本就略略宽大的衣衫微有散乱,露出羊脂白玉一般优美的脖颈,锁骨纤巧。觥玄眯眯眼睛在上面发现些或深或浅的暗影,仿佛淤伤。是什么呢?

不用说,这就是传说中的吻痕。是这对色欲薰心不知羞耻的师徒搭档纵欲过度的直接而有力的证据。

总在关键时刻出现的关键先生云中大人,此时又适时出现,唯恐纯情的觥玄少爷搞不清楚状况,颇有献身精神的扑将上来,进行了进一步的现场演示。

只见少廉寡耻的云中大人外袍都没披一件,**上身出现,半真半假大有醋意的哼哼“我说遥儿怎么今日早早起床,原来是迫不及待要会会旧日情人呢!”

耳鬓厮磨了这些天,遥白美人早己对云中同志基因中潜在的劣根性了解的一清二楚甚是详尽,当下撇撇嘴不去理他,这回连白眼都懒的给了。□而纯正的女王受气质一览无余。

惨遭漠视,云中大人倒也不以为意,上前两步把遥白小受拉到自己怀中,非常自然的埋首到人家颈畔轻轻噬咬,对公开表演大有兴致,完全没有第三者在场时应有的矜持心态。

顺着颈畔曲线吻到圆润肩头,云中大人一手揽着美人纤腰一手扯着人家白色长袖,尚能一心二用微微抬眼去瞧觥玄脸色。紫瞳之中大有锋锐,目光斜斜上挑又仿佛带了些邪气的笑意,让人心底忽起寒流。

觥玄没有表情,他己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我们在遇到超出自己承受范畴的情况之时,往往反而表现的极端冷静,并且镇静。或许这亦可称之为某种潜质也说不定。

觥玄没有看到云中君那个邪气而魔昧的眼神,他视线周围突然模糊,仿若有雪弥漫,又好像是水纹侵袭。视线正中,那个白衣零乱乌发直垂的绝色少年便无比清晰的突显了出来。

他任由那人抱着,拥吻。不挣扎不反抗没有半分不悦,甚至是姿态娴雅的。侧着脸微微昂起头,玉颜丰资犹胜仙人,浅浅眯起的墨瞳之中泛起水样光泽,迷离而动人宛如载满星光的夜。

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如此美好又如此遥远的,我的遥白。

有一刻觥玄剧痛椎心。他非常清晰的感到有什么东西从他胸膛之中活生生剥离出去,整个人瞬间掏空。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因为牙关咬的太紧,口中己经满是鲜血。

天光清明云烟轻浮,广池之中水色鳞鳞,觥玄脑中却急速的涌起纯白光浪直若洪流。他恍恍惚惚的想:如此,遥儿眼中可还有我?如此,诸般前尘只能恍然成梦?┅

作者有话要说:..唉。。。某牛的电脑终于毒了..

今天早上重装的..嘻.

...所以更新晚了..~~呼呼..闪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