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宋青书

第一百七十五章 往昔

罗贯中早就目瞪口呆,听得这话,忽然清醒过来,忙大叫道:“不错,俞二侠光明磊落,定然不会撒谎。 既然他说非他所杀,便一定不是他!”

岳肃恨声道:“若不是他,还有何人?”蔡子峰也咬牙切齿道:“白师兄说的对,谁能为他作证?”

一个冷冷清清的声音传来:“我能为俞二侠作证。 ”清脆悦耳,恍若珍珠落下玉盘,极是好听。

话音甫落,空山之中,忽然流起丝竹悠悠,吹箫鼓瑟之声,柔柔响起。

剑气冲霄堂外,黄衫的绝色女子从空中缓缓落下,身旁四个婢女,各持琴箫笙瑟,个个眉眼秀丽,国色天香。

黄衫的女子袅袅娜娜踱步入室,冷眼横斜,华山众弟子被她一扫,都是情不自禁的生出自惭形秽之意,让开一条道来。

人间绝色。

众人的目光好似一时间都被她吸引过去,喧闹的场面顿时一肃,一片寂静。

黄衫女子缓缓走到大堂中央,目光流转,望了一圈,定格在青书身上,蓦地噗哧一下笑出声来。

这一下把众人笑得神魂颠倒之余,又多了几分莫名其妙,她……为何突然发笑?

黄衫女子眉眼弯弯,浑然没了刚进来时的冷艳。 但减去这三分冷艳之后,却又是两分妩媚,一分卓然。

佳人目光戏谑,青书摇头苦笑。

汐晴啊汐晴。 好久不见了。 他目光中微有歉意。

杨汐晴理解的点了点头,如画地眉目笑意盎然。

白观到底定力非常,一怔之后,便问道:“姑娘如何作证?”

杨汐晴回过头来,一张脸又蓦地冷若冰霜,只道:“你是鲜于通?”她到底不通世事,苏若雨又未曾在信中同她说明鲜于通年纪。 见白观当先问话,便当他是华山掌门了。

白观一怔。 鲜于通却是拱手道:“不才鲜于通,忝居华山掌门。 ”

杨汐晴目光凝在鲜于通身上,缓缓道:“哦,作证也不难,诸位,我先说一个故事,再来说说今日之事。 ”话锋一转。 正指鲜于通:“鲜于通,你还记得胡青牛么?”

鲜于通身子一震,脸上慌乱之色一闪而过,但瞬间便镇定下来,冷笑道:“明教的魔头,蝶谷医仙,好大名头!我如何不认得?姑娘,你跟他是一伙儿的么?”

这一番话先是点名那胡青牛明教身份。 占据上风之后,再挟威逼进,夹枪带棒,好不厉害!

杨汐晴美目中华光流转,看了一眼鲜于通,淡淡道:“鲜于通。 你又可还记得胡青羊?”

鲜于通啐道:“什么青牛青羊,你当我开牲口场的么?不认得,不认得!”

杨汐晴听他言语无状,也不着恼,只道:“那白垣呢,你认识他么?”

白观身子一震,目光中流lou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鲜于通厉声斥道:“妖女,拿我白师兄英灵玩笑,饶不得你!”

“铿”的一声拔出腰间长剑。 挽个剑花。 往杨汐晴上三路刺去,正是华山绝技。 夺命连环三仙剑。

罗贯中蓦地大叫:“姑娘小心!”

剑影霍霍,端的让人看不清哪剑是虚,哪剑是实。 俞莲舟虽是软倒,但眼力仍在,一眼便看出,这一剑意在咽喉,想到鲜于通二十年功力非同小可,即便是自己对上也不能轻敌,忙深吸一口气,便要出言提醒。

可话未出口,便见杨汐晴自腰间拔出一管玉箫,不慌不忙地横身一刺,迎上前去。

这玉箫做的精致之极,流光剔透,却不过一尺之长。 鲜于通手中长剑却是三尺青锋,锐利非常。 绝难想像这样两般兵器会撞在一处。

“叮”地一声轻响,青黄两色一闪即过,两截断剑被激的抛飞起来,杨汐晴玉箫横摆,管口正对鲜于通咽喉。

这位华山掌门面色惨白,一干人众也是目瞪口呆。

谁能料到,威名赫赫的华山掌门,竟是一招败在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子手中!

青书心中不屑:“区区三脚猫功夫,也想与破剑式相抗,简直不知天高地厚!”俄顷又想道:“她的剑术又精进啦!”

杨汐晴漫不经心的道:“鲜于通,你肯听我说下去了么?”

白观踏上一步,双拳握紧,沉声道:“姑娘,你…请你说下去。 ”

杨汐晴淡淡道:“这位鲜于掌门早年风流成性,在苗疆招惹了一位蛊毒圣手。 那位姑娘恨他寡情薄义,便在他身上下了天下第一蛊毒——金蚕蛊。 鲜于通拼死逃出南疆,终于不支昏倒。 也算他命不该绝,一位采药的大夫遇见了他,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听到此处,鲜于通脸色一片惨白,嘴唇哆嗦,半晌说不出话。 青书却是暗自好笑:“这话定然是谁教她地。 什么‘从鬼门关拉了回来’的话,她是断然说不出来的。 ”眼神一转,便见小虞在一旁眨着一双妙目,定定望着他,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他两人好似是一见如故,便拜了八拜,结为兄弟……”杨汐晴如数家珍,将鲜于通的往事一件接着一件抖落出来,鲜于通身子颤抖,显然心中极为震撼,但偏偏咽喉要害受制,不敢妄动。

一件接着一件,渐渐言及白观之父白垣,白观双手握紧,瞪大眼睛,好似一闭眼,便会立刻堕入无边噩梦,永世不得翻身。

“你师兄喝斥你寡情,并要告知掌门,你为了掌门之位,便狠心杀了他,是不是?”

杀死白垣,委实是鲜于通内心最为痛苦之事,他被老汝阳王赶出王府,流落江湖,拜在华山门下,本想安安静静学武喝酒度日,因此与白垣感情极厚。 白垣端方君子,素来严于律己,宽以待人。 能厉声喝斥鲜于通,委实是将他当作了极亲近的人,心中痛心,才会出此一语。

但……那个时候,鲜于通却被现任汝阳王召回大都,汝阳王好言安慰,许以高官厚禄,让他光宗耀祖。 鲜于通,不,博尔忽毕竟是蒙古族人,听得此话,如何不想回归?因此便咬牙答应。

而后苗疆一行,引发一系列事案,固然有风流抑且下流的本性作祟,但实是他心乱如麻,唯以酒色度日而已。 而白垣句句诛心,说到后来竟动起手来,他一咬牙,终于拔出折扇,射出一蓬毒烟……

金蚕蛊毒性之狠之烈,他亲身所受,亲眼所见,白垣于地上翻滚不休,怒目圆睁却始终不肯出声呼痛,乃至于终不能忍,长声惨嚎,浑身又抓又咬,一时间历历在目。

这些都本是鲜于通至为隐秘之事,这时被当众揭了出来,他脑中纷乱之极,冷汗涔涔,蓦地双膝一软,不能自已,跪倒在地。

白观跨上一步,目皉欲裂,鲜于通如此表现,已然是默认了。

他厉声喝道:“鲜于通!可是你害我父亲?”

鲜于通怔怔望着站在眼前的白观,恍惚间好似又见到了当年的白垣,武功卓绝,英伟不凡。 他蓦地连连叩头,口中只道:“白师兄,白师兄,我错了,我错了……”

华山众弟子都是如梦似幻,见到掌门如此,心中俱都通透,当年白垣是他害死地,今天……两位师叔祖,只怕也……

青书倒是颇觉诧异,原本以为鲜于通还要强词夺理两下,但却不料直接便自个儿给抖落了出来。

便听半疯的鲜于掌门又喃喃道:“我当时放出金蚕蛊毒便傻了眼了。 胡青牛那儿是不能去的了,天下虽大,又有何人能救师兄你?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在地上翻滚,嘶嚎,挣扎,不断的抓挠,一道道的血痕,皮肉翻卷……”

一个身着白衣地美丽女子缓缓步入堂内,叹一口气道:“汐晴,你打晕他吧,不然他都要疯了。 ”

杨汐晴一怔,望了一眼苏若雨,叹一口气,侧转玉箫,击在鲜于通后颈之上。 鲜于通哼也没哼,便昏了过去。

白观双目血红,踏上一步,拔出长剑,颤巍巍的指着鲜于通喉间。

岳肃忙道:“白师兄不可,他毕竟还是掌门,你这一剑若刺下,犯上的罪名,可要坐实。 ”原来华山派中,最重长幼尊卑,往往有大过于本门,须得由掌门执法或颁令,方能诛之。

门外,一个缁衣儒生飘然而立,嘴角噙笑,一对中年夫妇站在他身旁。 中年男子蓦地长叹一口气,那黑衣女子道:“怎么了?不高兴?”

男子苦笑道:“妹子原是真心爱他,想来是不愿看他这般的。 ”

黑衣女子紧紧攥住丈夫的手,却不说话,只颇为畏惧的看了一眼那个姿态若仙的儒生,心道:“刘先生所料所谋,无所不中,真真其智似妖!”

儒生心中却道:“没想到这人还是未将他幕后之人道出,还须借助杨小姐之功,方能问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