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魔教做卧底

第350章 大牢

第350章 大牢

但内心仍然不解,男儿膝下有黄金,表小姐不是男儿,下跪自然不必多珍贵,可便是刘珍珍和表小姐是故交也好,有什么联系也罢,表小姐就这么给对方跪了下来,这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有什么值得表小姐突然就跪了下来,还是表小姐走的膝盖不舒服,跌到了下去呢?

但很快阿顺就否认了自己这个猜想,他眼睁睁的看着时天心伸手,扶住那脏兮兮的囚犯,将他慢慢的转过身,露出全脸来。

张屠夫和阿顺都瞪大眼睛。

那是一张瘦削,几乎不能被称之为“人”的脸,整张脸都瘦的脸颊凹陷,颧骨高高的凸了出来,时天心扶着的身子,更是骨瘦如柴。阿顺不是没见过囚犯,大多囚犯都是生的凶神恶煞,尖嘴猴腮,也有看上去狼狈落魄的,但没有一个是像眼前人这般触目惊心。

他的头发竟然全都白了,雪白的一片,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梨乡的雪覆在人的头上。然而头发越白,身材越是黑瘦。仿佛将熄烛火,只差一口气,便要被吹灭了。

张屠夫喃喃道:“田夫人……”

阿顺下意识的看向张屠夫,就这么个瘦的出奇的、看起来行将就木的老人,就是那位民心所向,听说很有风骨,光风霁月的田县丞的母亲?

田县丞的母亲竟然如此潦倒?要知道,任谁一个人看见了眼前的这位囚犯,都不会怀疑过不了多久,这囚犯将要一命呜呼。

表小姐看见这么个人,会害怕吧?阿顺这么想着,紧接着,就看见时天心伸手,慢慢的挽起刘珍珍的袖子。

背对着自己,阿顺看不到时天心的表情,只觉得这位表小姐的被一个,看起来分外痛苦,像是压抑着伤口的野兽,正呜咽着舔舐不断流出来的鲜血。一滴滴的,怎么也流不完。

在袖子挽起来的一刹那,身边的张屠夫,低低的倒抽一口凉气。

微弱的火光也掩饰不了这可怜老人身上的伤痕,那些伤痕像是鞭伤,又像是刀伤,又或是像烧红的烙铁刺在人皮肤上,结出来的烫伤。那些伤口层层叠叠,旧伤未愈,新伤又添,有些伤口已经流脓,散发出阵阵恶臭,伤口处还有蛆虫缓慢攀爬。阿顺看的有些恶心,胸口闷闷的。

他的心理,对赵宇棠的手段只觉得胆寒。

要知道,便是死囚,也不必接受这样手段的刑罚。这是要人生不如死,不肯给对方一个痛快。时天心只挽起了一只袖子,露出了对方的一只手臂,一只手臂尚且如此,可想而知,刘珍珍的身上,同样的伤痕还会有多久?

在这样暗不见底的牢狱,成日不间断的遭受重刑,生不得,死不得,难怪她会疯了。阿顺甚至觉得,几日后的处刑,若是时天心不来解救这位夫人,或许对田县丞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这样的日子,实在太难熬,太难熬了。

同时,他又在心里怀疑,这样的刘夫人,便是救出去了,还能活的了多久?就算勉强活了下来,一个失去了神智的人,一切都失去了,这样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有什么意义呢?

刚想到这里,牢狱里,突然响起了一声低嚎。

阿顺吓了一跳,顺着声音去看,却惊讶的发现,发出那声音的,不是别人,真是表小姐时天心。

那向来喜欢温柔笑着的,从容不迫,在云正堂面对发狂的人群也能严肃以待的小姐,双腿跪在地上,从喉咙里发出似悲似喜的声音,慢慢的弯下腰,抱着田夫人的肩膀,放声痛哭起来。

阿顺看呆了,张屠夫也没有说话。那牢狱里,原本大大小小的牢房里,因为他们到来而四处喊冤的声音,不知何时突然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女孩子痛哭的声音。

哭声像是也有感染,在黑暗的牢狱里,幽微的灯火中晃动,如人生隔了多少年后喜怒哀乐都品尝一遍,乍然得了重来的机会,喜极而泣的痛哭,又如站在滚滚长江之前,故去的时光不可再来,错失世间事的哀愁。

让人听得难过,让人听得心酸。

女孩子也不怕这囚犯身上的恶臭和蛆虫,她便是紧紧抱着,像小小的走失的姑娘在人群里,终于看到了自己的母亲,抓着这一根救命稻草,毫无顾忌的,安心的大哭起来。

时天心心中大恸。

刘珍珍比夏江大不了几岁,过去的那些时光,刘夫人亦是青竹秀林,虽比不得夏江风雅,却自有风骨。高大的母亲,如今老的这样快,这样快,还不到知天命的年纪,竟已头发全白。若非遭逢巨大打击,又何故于此?

他的身上满是伤痕,那些难熬的日子,时天心一想起来,就心如刀绞。如果她成为时天心的时候,再快一点回到梨乡,是不是母亲受到的折磨就小一些?

世道弄人,弄人于鼓掌之中。

手下的人骨头硌人的厉害,仿佛身上没有皮肉,只有骨头一般。赵宇棠连饭也只给刘珍珍吃一点点,让他饱受饥寒。

突然,在时天心的痛苦声里,有虚弱的声音响起,如梦境般轻微。

“阿心?”

阿顺浑身一震,惊讶的看向那人,怎么,这田县丞,为何知道来人是表小姐?还唤的如此亲昵?

时天心亦是怔了一怔,她缓慢的低下头,呼吸都放的轻微了,看向抱着的人。母亲……没有失去神智么?她的心里倏而涌起一阵狂喜。

但那狂喜之色很快就黯淡了下去。

田夫人睁开眼睛,却没有看向她,看的是石壁,亦或是石壁上溅上去的污点,她挣扎开时天心的手,很快又缩回到方才的角落,抱起地上的一捧稻草,紧紧的捂在怀中,生怕有人会抢走一般,嘴里喃喃道:“阿心……阿心……”

时天心的鼻子一酸,又要掉下泪来。母亲并没有清醒,之所以嘴里叫着“阿心”的名字,不过是因为这个名字在他生命里占据了很重要的部分,便是连疯了之后,嘴里也如此咀嚼着。

也是,她自嘲的想,就算母亲现在没有失去神智,自己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也未必能认得出来。她不是“阿心”,成了“时天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