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雪夜
第339章 雪夜
这一夜，像是过的分外漫长，梨乡这个小县，多少人一夜无眠。月亮在深夜的时候悄悄隐没，风卷起树叶在街道上刮得“沙沙”作响，房檐下的红灯笼在风里晃动的厉害。越是平静的城，越像是在酝酿一场躲不过去的风暴。
到了清晨的时候，十几年没下雪的梨乡，外头忽然飘起了小雪。
雪不如诸城的粗犷，温柔的小粒小粒的往下坠，带出些晶莹的亮色。一些挂在了枝头，一层一层的覆上去，形成水晶一般的长帘。显得这并不繁华的小城，也温柔的让人沉醉。
时天心是被彤儿叫醒的。
彤儿痛心的声音还在耳边：“姑娘怎么能在桌上睡？昨夜都不曾上床？”
时天心伸了伸懒腰，道：“无事。”
昨夜她屏退彤儿白雪二人，却是连夜写了些东西。梨乡五百六十八户人，每一户人受过田旭的恩惠。她一个人要登门五百多户人家，实在来不及。只得让刘明誉的人分担一部分，有了这些“恩惠册子”，刘明誉说服那些人的时候，才会更加有力，或许也会更加容易。
只是写着写着，不知不觉她便伏在桌子睡着了。不过奇怪的是，这般醒来，也并没有太过疲惫的感觉。时天心站起身，推开窗，一朵雪花便飘进窗里，她怔怔看着，道：“下雪了啊。”
“是啊，下雪了。”彤儿也看向外面。
她在梨乡生活了十几年，还是第一次看见梨乡下雪。不知这是意味着什么，但或许是个新的开始。
时天心的眼里慢慢的溢出一丝笑意，她道：“挺好的。”
另一头，赵宇棠早晨到了县衙，穿上官服。
梨乡十几年来第一次下雪，也是冷的他喷嚏连连，抹了把鼻子，小厮送上一杯热茶。赵宇棠往椅子上一躺，抱怨道：“天儿真冷。”
“是啊。”小厮赔笑道：“门口的灯笼都给风吹倒了呢。”
赵宇棠看了看外面，问：“昨晚出去的人还没回来？”
小厮道：“没有。”
“没有规矩！”赵宇棠愤愤的道。柳梦教主的三个杀手，连他都不放在眼里，有时候使唤他的人，赵宇棠也不敢说话。没办法，谁让人家是柳梦教主的人呢？况且他在这头有时候出了什么问题，还得仰仗那些人。所以虽然心里不满，赵宇棠也只敢在背后嘀咕。
昨夜想来又是那三人办完事，带着他的人马不知道干嘛去了。赵宇棠悻悻的想，他倒是没想过暗杀时天心这事儿没能成功。在他看来，柳梦教主的人，那就是身手极好，时天心一个小姑娘，刘明誉一行人，也就刘明誉能打，但终究不是真正的杀手。时天心死在那些人手里，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想起来时天心那张温软秀丽的小脸，赵宇棠砸了咂嘴，还觉得有些可惜。若非时天心的身份，他绝不会轻易让这么个小美人就死了的，至少等他玩过了再说。
说起来时天心生的不错，又是夏江的千金，就这么死在梨乡，也算是时运不济了。但话又说回来，若不是她自己作死非要调查什么田旭的案子，又何至于此？所以她死了是活该。
但时天心一个小姑娘，和田家应当没什么往来，好端端的怎么会调查田旭的案子？莫不是她父亲夏江的示意吧？自己非但阻止了时天心，还取了时天心的性命，这要是夏江知道，自己岂不是和夏家结仇？赵宇棠的心里又有些惴惴不安。他替人办事，下手狠辣，但对于夏江，总是忌惮三分，毕竟不是普通臣子，而是文人之首。
这样想着，不觉有些烦躁。本来等着一大早就有人来报时天心横死的死讯，结果到了现在也没动静。赵宇棠的心里，隐隐觉得不安，但他竭力忍住，只催促身边小厮，道：“再派人去看看，去看看花楼酒馆里有没有他们的人？”
正说着，外头突然有人跌跌撞撞的跑来，一进来，竟然因为跑得太急摔了一跤，鼻尖对着赵宇棠的鞋底，大呼道：“大人！大人，大事不好了！”
赵宇棠正是心浮气躁，闻言一脚踢过去，道：“嚷嚷什么？什么大事不好了？”
“大人……您、您还是亲自出县衙后院看看吧！”手下面带惊恐。
赵宇棠见此情景，心中知道不好。不再多说，三步并作两步往后院走去。
还没到后院，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气。赵宇棠忍住作呕的感觉，再往里走，还没走到中间，就见到院子里的地上，整整齐齐的摆着二十具尸体。
说是尸体，赵宇棠都没看清，但也不必看清了。因着下了一夜的雪，尸体上覆盖了一层雪粒，冷冰冰，硬邦邦的，早已没有了呼吸。血迹都已经凝固，赵宇棠看的倒退一步，险险扶住面前的柱子，才让自己没能跌倒。
他在心里数数，连数三遍，正是二十人。
二十人，他一共派出了自己的手下二十人，还有柳梦教主的人三人。现在这里有二十人，还有三人去哪里了？
赵宇棠问：“其他人呢？”
那最先说话的手下上前，语气里还有抑制不住的惊惶，道：“大人，一共二十人，还有三人不见踪迹，没能发现他们。”
没能发现，说不准他们还活着。是了，柳梦教主的人身手了得，肯定不会这么容易就死了。赵宇棠的心里，陡然间又浮起一丝希望，问：“有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
手下摇了摇头：“没有发现他们的影子，但在黑树林的沼泽地便，发现了他们的兵器……大人，他们多半……凶多吉少。”
赵宇棠眼前一黑，险些晕倒过去，回过神，当即破口大骂，道：“他们二十几人，去围杀七个人！还能全军覆没！他们是狗娘养的吗？一帮废物！”骂的太急，赵宇棠胸口急剧起伏，像是要喘不过气，但即便是手下，也能听出他声音里的愤怒和恐慌。
赵宇棠害怕了。
那二十人，就是他的手下。现在武功最好的手下一下子就损了二十名，剩下的那些，不成气候。没有柳梦教主的杀手，他什么都做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