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在夏日去见你

第30章 红糖水

拿到东西后, 他们就直接回医院了。

晚上十点过后的病房,快要到门禁的时间,走廊里只有寥寥行人, 整个空间都很安静。

乔姝将东西递给陈墨。

因为方才经历过那样的事情, 她此时再看到陈墨,先前努力压下去的, 对他的排斥感,此时又不可遏制地冒了头。

念及陈墨还在受伤。

她怕自己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因此只好沉默。

没说几句, 就起身想离开。

陈墨大抵看出了她想走, 没话找话地指了指在走廊里等她的江知野,问:“那是你男朋友吗?”

乔姝转过脸。

空****的走廊边, 江知野倚墙而立,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另只手上捏了根烟,没点,就只是在手中把玩。

后背抵墙,头微勾, 肩膀松垮地落下来。

医院里的灯都偏明亮, 过曝的灯光落在他身上,露在外面的手腕冷白一片,青色的手筋蜿蜒而上, 匀称凸起。

散漫而倦懒。

路过的护士大约是瞥见了他手里的烟,低声嘱咐他在病房的区域内不允许抽烟, 不知是不是好看的人的特权, 声音比方才同对面的大叔讲话时, 要柔和几分。

他闻言, 懒懒地掀起眼皮,点头,手指漫不经心在烟嘴上揉搓了下,也不解释,只说抱歉。

护士便红了耳朵,问他:“你是来陪房的吗?”又说,“陪房的话,要提前登记的。”

“不陪房。”他的声音在空****的走廊里显得有些哑,像是贴着耳朵响起催眠音乐一般,带着某种神秘的力量感,刮蹭着乔姝的耳膜。

他说完,侧过头,下颌朝里一抬,目光倏忽与乔姝对上。

他语气微顿,懒懒散散地。

“等人。”

护士循着他的目光望向乔姝。

乔姝抿了抿唇,喉咙莫名有点痒。

她收回视线,抬起手捏了捏自己的喉咙,在陈墨探究的视线里,鬼使神差也重复了句:“不是。”

“是我一个……”她低下头,解释。

“很好很好的朋友。”

最后一个字落下来时,她感觉到男人的目光又落到了她身上。

乔姝捏了捏耳垂,忍住想要转回头看他的冲动,见陈墨点了点头。

他似是自言自语般道:“不知道是不是我记错了,总觉得这个哥哥有点眼熟。”

乔姝这才彻底敛回心神。

想了想,江知野以前在苏城跑车,陈墨确实有可能见过他。

她点点头,没接这话。

纵然陈墨不想她走,但没有做陪房登记的家属,十一点过后就不能再待在病房里了。

乔姝又仔细询问了一遍陈墨的状况,才起身同他告别。

陈墨低着眼,到底年纪还小,不大会掩饰情绪,直截了当地问她:“你明天是不是就不来了。”

乔姝微微一愣。

“我回容城还有工作。”

G牌那边的代言人物料,她最近要赶紧拍上了。

要等她拍完物料,那边官网才能正式官宣她代言人的title.

原本这些东西早就应该投入拍摄了,只是之前公司有意拖延,加上她与公司的合约到期后,这段时间一直在忙各项交接问题。

因此才耽误到了现在。

已经不能再继续拖下去。

陈墨垂下眼,似是有些失望,低声“哦”了声。

乔姝按按眉心。

“陈墨。”她说,“回去以后,我会给你安排转学相关的事情。但是我提前说好,我不会跟你住在一起,我会另外给你安排住处,也不会跟你多见面。”

她叹了口气。

虽然知晓在过往的那些事情里,陈墨全部都未曾参与,也完全不知情。

甚至,某种程度上,陈墨也是受害者。

但是。

她转头看向江知野。

他侧对着门的方向而立,因她刚刚那一段话,也正看向她。

男人姿态松散,唇线平直,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情绪看起来很平静。

就仿佛在听一件完全与他无关的事情。

但是这种平静与平淡,却恰好是乔姝所需要的。

世人听见这样的话,多会劝她善良。

只有江知野会将她所有的反应,看作是应当的,正常的,合理的。

不值得讨论的。

她轻轻吐了口气,在陈墨紧张的注视下,缓慢开口。

她说:“我们就还像以前一样,做一对互相不打扰的陌生人,好不好?”

.

从医院出来后,不知是不是担心乔姝再有应激反应,江知野还是直接将她带回了却之路。

这个房子乍一看好像和过去并没有很大的差别,但仔细一看,其实很多地方都同从前不太一样了。

卧室外修了干净的卫生间,地面上铺了一层浅色的木制地板,屋子里的桌子都换新过,他应该特意布置过的。

小小的房间里充满了一种温馨的感觉。

乔姝洗完澡,整个人钻进被子里。

将她送上来后,江知野便下楼了。

乔姝才知道,这一整栋楼的房子,都被他买了下来。

乔姝忙了一整天,昨天夜里也没睡好,头刚沾枕头,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的时候,忽地想起,很久以前,她还跟江知野说,倘若自己以后发大财了,一定要将这一整栋楼都买下来。

那时江知野说了什么?

他说,就只是这一整栋楼啊?我们乔乔也就这点出息了。

那么,他又是为什么要买下这栋楼呢?

明明买下了一整栋楼,每次回苏城的时候,却偏偏只住顶楼这一间小小的阁楼里。

乔姝睡到中途,从**坐起来。

抓心挠肝的。

她拿出手机。

登入某个论坛,发帖。

【如果一个男人,他留下了所有和你有关的东西,但是不愿意跟你在一起,为什么?】

发完,她就丢下手机,混混沌沌,继续进入了睡眠之中。

结果,睡到半夜,却再一次醒来。

这次是被肚子痛醒的。

不仅肚子痛,太阳穴也突突地跳着。

她揉了揉眉心,有种不好的预感,从**爬起来,去了躺卫生间。

果然。

她最近实在太忙了,竟然忘记自己的生理期就是这几天。

好在,她有在手包里装卫生巾的习惯。

她回房间里找了一片换上。

可能因为小时候太不注意了,贪凉贪辣。

因此,自从她有月经以来,几乎每次生理期的前两天,都痛得昏天黑地。

平日里在家的时候,她都会备着暖宝宝,可这次来得太匆忙,她完全忘记了这件事。

她在**躺了一会儿,还是痛得不行,想了想,终于还是下了床,沿着楼梯走下去。

然后,停在了江知野的房间门口。

五分钟后,男人睡眼惺忪地拉开门。

他只穿了一身黑灰条纹的家居服,从熟睡中被吵醒,神色中压着几分慵懒,眉眼间带几分起床气。

于一片不甚明亮的灯光下,薄薄的眼皮撩起来,面无表情地看向她。

乔姝咬了咬唇,闻见屋子里有着浓郁的葡萄酒的气味。

她探头往里看了一眼,也觉得自己有点唐突了。

说到底,不管江知野现在如何照顾她,可能也只是顾及着往日情分。

也许并没有她想的那种,旧情难忘。

她生理期跑来找他的行为,实在逾越。

她垂下眼,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生理期畏冷,她直接裹着薄被就来了,被褥有厚度,将她小小一张脸托在里面。

脸色苍白,眼角晕着水汽,与几分浅浅殷红。

她抿起唇,因为过度的疼痛,而令声音听起来有几分虚弱。

“我……做噩梦了,没反应过来,对不起啊,吵醒你了。”

她说完,又捏了捏自己的耳骨,才若无其事地准备转身上楼。

没走两步,男人突然叫住她。

乔姝有些茫然地回过头来。

江知野两指捏住眉心,似有些无奈地叹了声气,肩膀斜倚上门框,脊背半躬,视线上挑看着她。

“过来。”命令的语气。

乔姝愣了愣,身体虚弱的时候,连精神气也弱了下来。

她顺从地走过去。

停在他两步远的地方。

男人静看她两秒,倾身,手背贴上她额头。

是凉的,上面还浸着一层微凉汗渍。

江知野沉默片刻,似是想到了什么,沉声问:“肚子痛?”

“……”

乔姝忽然想起她与江知野住在一起之后,她第一次生理期时的场景。

那时她与江知野其实还不算熟。

起码,他当时还是睡在他那个又小又窄的吊**的。

睡到半夜,床那边突然响起一阵细细碎碎的啜泣声。

女孩习惯隐忍,连哭声都似小猫号叫。

声音又低又软。

但还是搅得他睡不好觉。

他不耐烦地拉开灯绳,走过去,就看到她整个人缩在被子里,攥住被角的手指都泛白。

脸是白的,眼是红的。

突然亮起的灯光刺到她眼睛,她有些不舒服地闭上眼。

那时还是夏天,顶楼铁皮屋温度高。

他们就只有一个小风扇,摇头的,软风断断续续吹到她身上。

其实风吹过来不太舒服。

但没有风更不舒服。

又冷又热。

被子盖得严实,冒的汗却全是冷的。

那时的江大少哪里遇到过这种情况,还以为她是得了什么严重的急性病,连着被子,手忙脚乱将她从**抱起来,想也没想就往楼下跑。

跑一半,女孩小小的手指扯住了他的衣袖,她的手臂勾住他脖颈,呼出的气带出一阵微醺的热风。

“不用去医院。”她说。

女孩子还是有点害羞,吞吐了一会儿才解释:“只是肚子痛。”

“肚子痛为什么不去医院?”

乔姝不知该怎样回答他的问题。

“反正就是不用去。”

最终,他还是将她送到了路口的小诊所里。

年近半百的医生刚给人拔完吊针,转头,就看到江知野抱着一个人风尘仆仆走进来。

他脸上神色写满紧张,医生本能地心神一凛,还以为他怀中的人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最后,检查完毕,两个人的脸已经红得快滴血。

医生有些无语地给她拿止痛药,乔姝裹着被子坐在椅子上。

江知野站在桌边,也被医生数落得毫无还口之力。

止痛药拿到手,直接在诊所里就给乔姝服下。

江知野方才抱她出来,匆匆忙忙,她脚上甚至没有穿鞋。

最后,还是他将她抱回去。

走到门口时,医生显然已经把他们当作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小情侣,苦口婆心地叮嘱。

“对了。”他说,“生理期不能发生性/关系,晓得伐?”

“……”

乔姝的脚趾在被窝里不自觉地蜷曲了下。

时隔经年,江知野再面对这样的事,显然比那时从容许多。

不待乔姝反应过来,他就直接握住她手腕,将她按到**躺下来。

这个房子他显然不常住,屋里陈设甚至不如楼上小小的阁楼复杂。

但床还是做得很软,被子上有阳光与清浅的木质香味。

乔姝身子蜷缩得好似一只煮熟的虾,不知究竟要如何做才能让自己舒服一点。

昏昏沉沉地抬着眼,就看到男人正在灯下给她冲泡红糖水。

不知究竟哪里来的红糖,他冲完,又用两个杯子来回**了下。

水凉得很快,他将她从**扶起来,水杯递过去。

一杯热水下肚,乔姝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终于活络过来。

抬眼,看到江知野拿着水杯准备离开。

可能病中的人,情绪也格外脆弱,她咬了咬唇,不自觉地撒娇。

“还是好痛。”

她牵过他的手,将他的手掌放到自己的小腹上,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看向他。

“江知野,你帮我暖一暖,好不好?”

这话说出来,屋里有一瞬的沉寂。

其实乔姝神智很清楚,不过是故意借着病痛装糊涂。

她有些紧张地咽了下自己的口水。

停了须臾,男人眉骨忽地往下一压,似乎是笑了。

“我是你的工具人么?”他的声线低哑,尾音淡淡往上扬几分,“乔姝,你把我当什么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