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爱谁买单

马翘篇 (二)

二十一岁的冬天似乎格外漫长。

过完这个冬天,我就二十二岁了,再过一学期,我便会从大学毕业,而李铭瑄,也该顺理成章地——娶我。

年底,李铭瑄代表集团去多哈洽谈生意。

我要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见到他。

我整天将自己关在房里,在日复一日地等待中煎熬着。

终于,李铭瑄从多哈出差回来了,那一天,我兴高采烈地去机场接他。

隔着很远的距离,我看见他与一个女人一同而行,两个人形迹亲密,谈笑风生。我惊异着,愤怒着,正要上前追问,却见他们走入了贵宾通道,坐上了早已等候多时的轿车,绝尘而去……

这个女人究竟是谁?

带着满腹疑问,我再次前往李铭瑄的别墅找他时,竟被拒之门外——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不祥的预感从心底升起,两个呼之欲出的字在我耳畔沉沉浮浮——变心……

他会不会变心?他会不会爱上别的女人?他会不会,背弃当年的婚约?

若,他不要我了……

想都不敢想的念头一转而过。

不!我不允许,绝不允许!何况,我爸爸在ls集团的地位举足轻重,他怎么敢,他怎么可以?

我颓然地回到家里,又是几天足不出户。

那天,我百无聊赖之际,在房间上网的时候,居然在网络上看到李铭瑄与另一个女人在**交、欢的录像,据网络上的描述,这些是他在多哈出差期间召、妓时被拍摄下来的画面。

果然是变心了吗?他怎么可以与别的女人在一起翻云覆雨!不,这不是真的,那个女人只是一个卑、贱、的、妓、女而已,李铭瑄,也许是一个人太寂寞,又或许,是因为酒后乱性……我相信他,他没有背叛我!

然而几天之后的一个上午,李铭瑄召开新闻发布会时的几句话狠狠给了我一击,当着所有的记者,当着镜头,当着无数的电视观众,他说,他会娶那个女人,他会对她负责;他还说,他活了二十几年从来没有体会过爱情是什么滋味,是那个女人让他懂得了爱与被爱,他们会结婚……

十年来,我给自己设想和营造了一个城堡,一个只属于我和李铭瑄的城堡。

在李铭瑄短短的无情的几句话下,这个城堡轰然坍塌。

我随手就把电视遥控器摔成好几段,干坐在沙发上,不知如何是好。

好半天,我才想起,我应该去找李铭瑄,至少,我要听听他的解释。

那天下午,我将自己精心打扮,袅袅婷婷地去了李铭瑄的办公室找他。

看到我,他淡淡地没有表情,只是吩咐秘书甘晓给我倒茶。

“正好,我也有事要告诉你。”他先开了口。

我不语,静静地等着他的回答。

“我想我们的婚约不能算数了,因为,我爱上了别人。”他单刀直入地向我说明。

我爱上了别人。简单的六个字,就能抹煞我们的过去,抹煞我为他做的一切吗?那个婚约,是他的父亲当着两三百人的面正式宣布的,难道凭他的一句话,便能不算数了吗?

我冷笑,一个字一个字从齿缝出蹦出:“我不同意。”

“不同意?”李铭瑄没料到我会这样回答,气结地看着我:“怎么你以为口头上随意说说的所谓‘订婚’就能把两个完全不相爱的人绑在一起,你认为那样很有趣吗?”

怎么会是绑在一起呢?我一直爱着你呀!我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要强地反驳他:“就是绑着又怎么样?反正你这辈子注定只能娶我!”

“娶你?我告诉你,不可能!”李铭瑄的态度十分强硬,干脆拂袖而去。

我呆呆地伫立着,一颗心渐渐地灰了下去……

如果他没有爱上别人,就算心里没有我,也会遵守婚约娶我的;可为什么,上天要安排那样一个女人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我太恨她了!我咬着嘴唇,感到一股血腥的咸味在嘴里弥漫开来。

恨意,像一把熊熊燃烧着的大火,烧得我整个人血液沸腾。这个让我失去未婚夫的女人,我发誓只要出现任何机会,一定要报复她!

……

李铭瑄主动的来电令我有受宠若惊的感觉。

我想,可能他是回心转意了吧,毕竟相比那个与他只有肉、欲情缘的妓女,出身名门的我才是更适合他的那个人。唯有娶了我,才能保证他在ls集团的地位更加稳固。当年李董事长提出缔我与李铭瑄的婚约,不就是出于这个目的吗?

我精心装扮一番之后,自信满满地前往李铭瑄的办公室找他,就连我们要去哪家餐厅共进午餐都想好了。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陈梦鸳,我命中注定的情敌,李铭瑄此生此世唯一真正爱的女人。

她看起来二十岁左右,微卷的长发如流泉般倾泻而下,白皙的皮肤恍若透明,长长的睫毛下是一双很漂亮的琥珀色的眼珠,有种介间清纯与慵懒之间的美丽。

她的服饰极为普通,身着白色底碎花衬衫搭配蓝色七分牛仔裤与白色的平底鞋,唯一的装饰是脖子上一条过时的白金项链。她所有的行头加起来,还不够买我的一件内衣。

可是,即便穿着那么廉价的衣服,她的美丽也是如此地惊人。一向自视甚高的我,在她的面前不由得自惭形秽。

为了给李铭瑄制造好的印象,我破例同这个身份比我低微的女人打招呼:“你好,我叫马翘,是李铭瑄的未婚妻。你叫什么名字呢?”

她正俯下身将便当中的菜一样样拿出来,摆好,正要回答我,斜刺里李铭瑄冰冷的声音插了进来:“翘翘,不要对她这么客气,她只是个佣人而已。”

“佣人?”陈梦鸳抬起头,美丽的眼睛里充斥着悲哀和委屈。

“当然,不然你以为你是谁?”李铭瑄嘴上嘲弄着,眼眸深处却有不易觉察的情愫翻涌着,“像你这样的女人,难道也配让人尊重吗?”

“原来是这样。”陈梦鸳的眼泪从脸颊滑落。

李铭瑄拥着我,对她挑眉笑了笑:“你的午餐拿去扔掉吧,今天我和翘翘一起去餐厅享用浪漫的情侣午餐。”

离去的时候他回过头看了陈梦鸳好多眼,我分明可以看见他的目光中有疼惜与不忍。

我原以为他约我是出自真心,不曾想,他只是借我来上演一出刺激陈梦鸳的戏码,失望瞬间席卷而来,将我淹没。

我必须要反击了,用自己的方式打败陈梦鸳这个情敌,重新夺回属于我的李铭瑄。

……

我还没有想出对付陈梦鸳的办法,李铭瑄的哥哥李国基就给我打了电话,说他会告诉我一些有关陈梦鸳的事情。

我从小就不喜欢这个李国基,对他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印象,他不及李铭瑄出色,在ls集团一向没什么影响力,仅仅是靠着父亲的荫护在集团里谋得一席之地。他会透露一些什么给我呢?

我来到李国基约好的地点,通过李国基知道了陈梦鸳的事迹。

原来,她为了她弟弟陈梦洋的治疗费,与李国基进行了一笔交易,签了卖身契出卖自己,去多哈勾引李铭瑄,与之发生、一、夜、情,并按要求拍摄录像。本来,一切的进展都是很顺利的,但是陈梦鸳出了问题——在多哈经过生死考验之后,她与李铭瑄心生情意。后来的事情就是我所看到的那些,李铭瑄误以为陈梦鸳是李国基派去潜伏在他身边的卧底,因而将她囚禁起来,百般污辱、凌虐。

“她那个废物弟弟在佘山疗养院,如果让他看到他姐姐卖身的录像,你说会不会很有趣?”李国基阴恻恻地一笑。

这个男人真够狠毒。

我看了看他,不置可否。

“如果不想失去李铭瑄,你应该知道要怎么做。”李国基把一个密封保鲜盒放在了茶桌上,撂下一句话就转身离去。

我带着保鲜盒回家后就进了自己的房间,打开后看到一个mp5以及一个t盘。

耐心的看完,我哈哈大笑起来。

mp5里面的**录像,我也是看过的,那在网上早已被反复转载;t盘里面的照片,是李国基从李铭瑄电脑里窃取的——杨倩被李铭瑄凌虐后的照片,伤痕累累惨不忍睹;而那段“说明”杨倩现状的话,也定能给陈梦洋重重的一击!

为了让那些照片更有震撼力,我找了一家专业摄影棚洗印,那些照片比在电脑中看到的更加清晰、传神,一看到它们,陈梦洋一定会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吧。

寄出快递的时候,我快意地笑了。很好,陈梦鸳将会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李铭瑄是我的,只能是我一个人的,没有人能从我身边抢走他!

四天后,李国基给我打电话,告诉我这件事情的结果。

陈梦洋看完mp5的内容之后,在第二天早晨坠楼自杀,而获悉弟弟惨死之事的陈梦鸳,开车冲下了悬崖——姐弟俩都死了。

两天后,我也在电视新闻里看到了佘山疗养院出了交通事故的报道。

这是真的,陈梦鸳死了!

陈梦鸳的死意味着横亘在我和李铭瑄之间的障碍消失了。

没有了她,李铭瑄一定会如期履行婚约,娶我为妻的。

我绝对有把握,让他放下对我的成见,全心全意地爱上我。

一个晴朗的午后,我去陵园看了陈梦鸳的墓。

据李国基说,她开的车在悬崖下烧成了一把灰烬,尸骨无存。

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我虽讨厌他,但从来没有恨她恨到要她死这个地步,而她那个在疗养院的死于非命的弟弟,其实更是无辜的。

我在她墓前留下了一束鲜花,旋即离去。

在离去了很远的一段距离后,我看到一个男人也到了陈梦鸳的墓前。

那个男人萧条而落寞的背影,像极了李铭瑄。

不,不会是他?他不是对陈梦鸳早就因爱生恨了吗?又怎么可能出现在她的墓前?

许久之后,我才确定,其实我看到的这个人,就是李铭瑄。

墓地里的遥遥一望是我后来三年中唯一一次见到他。

李铭瑄消失了,像一阵离逝的风,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整整三年,没有人联系得到他。

我负上行囊,天涯海角地去寻找他。也许他会去欧洲,也许他会去澳洲,也许他就在国内的某个城市。

我把能想到的城市都去了一遍,坚持不懈地寻找着。我只希望,会有这样一天,我与他在陌生的城市不期而遇,他的眼神里流露出惊喜,然后,给我一个久违的温暖的怀抱。

好像,在我们认识整整十年的时间里,他从来都没有给过我一个充满真情的拥抱,一次也没有。

李铭瑄,你究竟知不知道,你的一个拥抱,会是我的奢望……

三年后,我风尘仆仆地回到上海,刚下飞机就接到爸爸的电话,说李铭瑄去外面旅游散心三年,一回来就在公司埋头工作,并主动提出要承担董事长的职务。

随后,他通过了董事会的表决,正式成为ls集团新一任的董事长。

我大喜过望。这是不是意味着,他用了三年的时间,将那个名叫陈梦鸳的女人,从记忆中剔除。而且,他也响应家族的召唤,接受了属于自己的使命!

那么,很快地,他会遵守十年前的约定,娶我为妻!

我依然像过去那样,一有空就往李铭瑄的办公室跑。

比起从前来,他沉默了许多,整日埋头公事,对我完全视而不见。

有时,我会提出一起就餐,他不会再扫我的兴,而是一口同意,可惜,他只是在敷衍我,每一次都心不在焉。

我知道,他需要时间让伤口渐渐愈合。从一段感情中走出来,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我可以等。等他从旧日的创痛中恢复过来,等他渐渐发现我和我的一片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