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游戏

第92章

第92章

“叮叮叮——”与烟花的爆破声,一同奏响了新岁的序曲。

“请问是周明的家属吗?”一道清亮的女声。

江北看了眼来电显示,屏幕上的的确确是“傻大个”,他狐疑道:“是啊。”

“他出了车祸,现在在101医院,家属赶紧过来。”

“搞什么。”江北嘀咕,又瞥了眼手机屏,“你让他接电话。”

“他还在抢救,情况很不好。”

江北的眼皮子倏地不跳了,嘴巴不受大脑支配,他茫然无助地问:“在哪儿?”

“101医院。”

江北此刻还未意识到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他大约还存了点理智:傻大个出了车祸,在101医院,他得赶紧过去。

他死死抓住那只手机就跑了出去,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医院。

来不及的,根本来不及的,撞得血肉模糊,当时就没了呼吸,送进来的时候,人已经死透了。

傻大个的身上盖了条长长的白布,他就躺在那儿,一动不动,江北掀开白布,轻轻地贴过去喊:“周明。”

无人回应,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周明。”这声喊得更轻了。

“这是他的东西。”护士把旁边的一个硬纸袋子递给江北,上面印着苹果的标志。

他没伸手去接,护士直接把袋子放到了他脚边。

“周明。”江北又喊了一声。

不会有人理他的。

急诊的医护人员奔来走去,脚步一刻不停歇,有几个病人家属会侧目看看那个跪在地上的男人,心道一声:可怜呐,这大过年的。然后再转回脸,事不关己地掏出手机,刷几波春晚的直播。

急诊的那条长长走廊里,瘫坐着一个涣散无神的男人,瘦削的脸,卷曲的短发,手里捏了张纸片。

纸片上是一行清隽的小字,一笔一画,极为工整——“给媳妇的,北北,新年快乐!”

“那里面车祸出事的人是你什么人啊?”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过来问道。

江北抬头看了看他,双目茫然如雾,然后又垂下了头。

“撞他那人跑了,看着像酒驾。”男人又说,“我拍到了他的脸,我把那视频发给你吧,快去报警,人肯定没跑远。”

江北捂住了耳朵,把头埋进膝盖间。

新闻报道说,今年又是个史上罕见的“春运年”,千万人涌出北市奔赴家乡。他们现在是否与家人团聚一堂,在绽放的烟火中说道走南闯北的趣闻?是否会在亲人面前,许下来年心愿?

随便吧,日子年年如此,就像沏过百余回的茶叶般平淡无味,明天是年初一,他们该去走亲戚了吧。

第48章 线索

周明老家那边来了人,把后事给料理了, 这是江北第一回见到他爸妈, 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苍老些, 傻大个说过,他们还不到六十。

他母亲应该是一路哭着过来的,眼睛肿成了红核桃,偶尔在江北身上聚一聚光, 尖着嗓子喊:“造孽哟!让他不要娶男人, 让他不要娶男人——”

父亲沉闷无话,那只经历过无数风霜的皴裂手捏着香烟,蹲在墙角一根接一根地抽。

大年初二, 窗外的鞭炮声此起彼伏,轰隆作响。

江北斜倚在床头,半合着嘴,本就瘦削的双颊更加凹陷了进去, 眼睛再也不亮了,成了两只空洞的大窟窿。他咬着手指甲, 浑身哆哆嗦嗦地在发抖, 整个身子唯有右手尚存了点力气,死死捏住了那只苹果手机。

“好好的人,这是造的什么孽哟——”他母亲跺着脚喊,眼睛里又湿了。

“哭丧什么!”他父亲皱眉吼过去。

“啊——”女人哭得更大声了,棉鞋底蹭着地板,跑过去抽打江北, “扫把星!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

他父亲还在抽烟,微微一瞥,眼角耸拉得更厉害了。

打够了,女人停下来哭喘着气,江北的脸被抓出了两道指甲印,就印在那张青灰色的脸上,十分难看。

两天里,他的眼皮子没阖过一刻,胃里也是空的,身体终于熬垮了,像根木头桩子,“哄咚”一下子栽倒在了**。

这一觉睡得极沉,醒过来的时候,他妈妈就在床边坐着,身上穿的是一件驼色高领毛衣,那是江北前年给她买的。

熟悉的颜色把他拉回来了现实世界,江北盯着那片驼色看,嗫嚅着喊了声“妈”。

声音很低很低,从口腔里颤悠悠地飘出来了,像个垂暮的老人,呼出一口气仿佛需要好大的力气。

江母强撑坚强,摸了摸儿子的满头卷,应道:“饿了吧,厨房里煮了点粥,妈妈去给你盛一碗。”

江北对自己的妈妈点点头,干裂惨白的嘴唇轻轻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之后连着三天,江母一直陪儿子住在出租屋里,买菜做饭什么的,总要把他拉在身边看着,一刻也不敢离开,就怕儿子想不开做了傻事。

那只手机被江北捏在手里,睡觉捏着,吃饭也要用左手捏着,已经同他的血肉长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