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到花朝一半春

中卷 第六十八章 措手不及(二)

荣亲王本是大行皇帝一奶同胞,花朝的嫡亲皇叔。

当年大行皇帝即位之时,荣亲王年纪尚小,皇帝念及生母早亡,遂将唯一亲弟养在宫中。 荣亲王渐渐长大,开始参与朝政,却不满皇权旁落,定远王独掌乾坤,只可惜几番与之交锋,均以落败告终,皇帝虽有心偏袒,只无力护他周全,荣亲王心中怨愤,渐生隐退之意,这些年只寄情于山水书画,不再踏足朝堂半步,此时,他却手持一明黄卷轴,口称先皇遗诏,这不能不叫人惊疑不已。

:“皇上驾崩之时,本王与太子公主皆陪侍身侧,未曾听皇上提及遗诏之事,不知荣亲王手中的遗诏从何而来?”凌惊鸿先发制人,冷静道。

这也是殿人诸人的疑惑。

荣亲王不屑的看着他,冷笑道:“定远王可是对本王手中的遗诏有所怀疑?”

凌惊鸿嘴角含了一抹笑意,只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他。

荣亲王立在丹墀之上,对着群臣道:“这遗诏是数月前,本王进宫探视皇上病情之时,皇上亲手交于本王,上面乃皇上亲手所书,印着玉玺,诸位若有不信,大可宣了翰林院众人前来印证。 ”

:“皇叔,父皇遗诏中说了什么?”太子惴惴不安道。

荣亲王转过身子盯着太子:“自然是身后事。 ”

凌惊鸿不甚为意的笑道:“皇上已然归天,怎么说都由着荣王爷地一张嘴了。 ”

荣亲王怒目圆睁:“你的意思是本王矫旨?”

众臣在他二人之间来回扫视着。 一时却拿不定主意。

:“敢问荣亲王,皇上交给您这遗诏之时可还有他人见到不曾?”萧桓凝声道。

失踪大半日的秦玉此时从殿外闯入,大声道:“奴才亲眼所见。 ”

:“放肆!”凌惊鸿沉声道:“大胆秦玉,皇上晏驾之时你不曾在身侧服侍,此时却又从何处而来,这朝中大事也容得你信口雌黄?”

:“来人啊,把他带下去。 ”凌惊鸿下令道。

荣亲王上前:“慢着。 你要杀人灭口吗?”

凌惊鸿眯起双眼,浑身如罩寒霜。 冷冷道:“王爷慎言。 ”

:“两位不必争吵。 ”花朝淡淡启齿:“如今父皇骤然离世,未曾留下只字片语,内宫外朝皆六神无主,皇叔既然言之凿凿,不妨请翰林院院判来一辨真伪,也好对天下子民有个交待。 ”

萧桓接口道:“公主所言甚是。 ”

诸位大臣亦深以为然。

荣亲王瞥了一眼凌惊鸿,挑衅之意跃然于形。

不多时。 翰林院院判韦直遗被宣来,他以状元出身,数年来为皇帝起草奏折,代笔御书,对皇帝的笔迹和印玺的真伪自然熟之于心,更难得的是他向来洁身自好,不参与任何一派争权夺势,且人如其名。 刚正不阿,由他来判定遗诏的真伪,无人不会信服。

韦直遗细细审视了那明黄轴卷良久,拱手道:“太子殿下,公主殿下,两位王爷。 诸位大人,微臣敢以项上人头担保,这遗诏确是皇上手书,一字不差。 ”

众臣着实松了一口气。

:“如何?”荣亲王斜睨着凌惊鸿。

凌惊鸿没有做声,脸上还是一派地镇定,眸中却是杀机迸现。

众人只听得几声沉闷的笨重响声在殿外响起,早已内侍滚爬着进来禀道:“宫门,宫门被御前侍卫关了起来。 ”

诸臣哗然。

:“凌惊鸿,你要造反吗?”荣亲王是持剑上朝地,此时按了剑紧盯住他。

凌惊鸿志满意得微微一笑:“王爷严重了。 ”

霎时。 无数侍卫如潮水搬涌进大殿。 杀气腾腾围绕在御座左右。

众臣见了,皆不免战战兢兢。 谁人再敢多发一言。

:“王爷。 ”韦直遗唤道,:“下官斗胆,方才在辨别遗诏真假之时,无意看到遗诏内容,言语间只提及了两位公主的婚事。 ”

荣亲王不禁一愣。

凌惊鸿蹙起眉头:“念来。 ”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兹有花朝盈玉二女,朕即将离世,特旨二女盈玉下嫁代相萧桓,七女花朝下嫁定远王世子凌彻,

后面还有好多的话,花朝什么都没有听见。

父皇的愧疚和偿还竟是以这样的方式令她如此措手不及。

韦直遗念完遗诏便躬身退了下去。

诸人在丹墀之下窃窃私语:“怎么会这样?皇上不是一直有意将七公主嫁给萧桓,将二公主嫁给凌世子吗?怎么会反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咳,皇上什么时候说过那样的话?虽说二位都是驸马人选,只是嫁哪位公主是皇上做主,圣意难测啊。 ”

:“话虽如此,这未免也太叫人匪夷所思了吧?”

:“嘘,别说了,你没瞧见萧大人那脸色?”

殿内顿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看样子凌惊鸿也对这样地遗诏惊诧不已,他看了看儿子,又将目光停留在花朝的身上,眼神幽深幽深的甚是模糊。

:“如此,臣等就退下了。 ”苏行德打破沉默。

凌惊鸿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朝。

如释重负的太子率先离开勤政殿,凌惊鸿随后而去。

偌大的殿下,唯有萧桓面色灰白而立。

凌彻与花朝站在高高的丹墀之上,并肩无言。

良久良久,花朝沙哑着嗓子唤道:“萧桓。 ”只这一句便已泪流满面。

萧桓抬眸,见她如此,几番启齿却说不出话来。

:“皇上大行,尚有好多事待我等处理,萧大人,咱们就此作别了。 ”凌彻倒是难得的满面轻松之色,亲昵拉起花朝的手向后宫走去。

萧桓本欲出言相阻,话到嘴边却又生生咽了下去,眼睁睁看着花朝银红地裙角消失在碧檐金阑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