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爱唯战

第一百三十四章 战亦非战

“绝斗赢了?”

这是小猛一进卧龙苑,钟情问出来的第一句话。

坐到摆满酒菜的石桌边,小猛笑道:“钟勇枪法精湛,我赢得很侥幸……”

“不必谦虚!”钟情抬起酒碗,“喝吧,庆贺你绝斗得胜!钟勇是我堡中首屈一指的神枪手,你赢了他,得到的不止是陆战,还有许多不甘的人心!听陆战说,婚礼后,你还是要走,我想请问,是钟家堡留不住英雄,还是怪我钟情对你太薄?”

原来如此!小猛心想,难怪会在此召见,却是为了留我长住。

“堡主说哪里话?此地是英雄乐土,堡主乃一代贤君,我一个飘游Lang子,不惹人嫌弃已是大幸!只是人生亦如浮萍,要怪只怪我游心不定哪!”

小猛一面自嘲一面给钟情斟上酒,钟情抬起来闷了一口,语气不轻不重道:“男儿处世志在四方!你是一代枭雄,自然不甘立于人下。来日辟土称霸,你的前途不可限量啊!”

这话值得推敲,小猛暗里设防,脸上苦笑,“堡主过奖了!可惜我身负家仇,终年奔于此节,早失了大志雄心!”

“英雄多磨!”钟情似笑非笑,“报了家仇,你一样可以开疆称王,我看你将来的城池,是我钟家堡的十倍!”

小猛且不答话,自斟一碗仰头而尽,长声沉叹道:“称王是雄心,也是苦心!纵然得了天下,也必失了人生意趣!且看历代君主,哪怕四海臣服,也找不出一个无憾而终的,我是看透了,只想跟心爱的人携手到老,春伴踏青、夏来嬉水、秋夜赏月、冬日玩雪,如此一生岂非乐足无比?不怕堡主笑我志气短欠,如果不能和心爱的人相伴一生,哪怕给我整个天下,我也不屑称孤道寡!可叹人生苦短、知音难觅!若能一朝寻得,抱玉终身哪!”

小猛这番感慨只令钟情伤怀,想起心上人陆中海,不由泪滚腮边,忙借着添酒掩去悲痕,却自顾灌了一大口,这才颔首称叹,“你果然是个真性人!我表妹好福气啊!既如此,我也不便强求,婚礼后,你带她走吧,只是舅妈寡居独户,你们还应常来探候,不能亲来,也别断了书信。”

小猛含糊应了,故作揣测道:“恕我直言,救回夫人后,下一步是不是血洗狂欢城、夺回堡主领袖之位?果真如此,我愿稍停,略尽绵薄之力。”

钟情微露豫色,接连灌了三碗酒,方沉声低叹,“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应对党是家父开创,在我钟家堡步步强大,诚如遗产当代代相袭。若非钟氏患养内鬼,领袖一职我当担任。可惜家父行事渐违初衷。应对党原是用来剿杀流匪草寇,为保一方百姓安宁的。可悲家父久居首席渐生野心,欲图西部称王才会有后来诸多祸事。陆中天勾结外贼、篡夺党权,实不相瞒,若非他谋杀家父、扣押家母,我绝不与他为难!你有所不知,陆中天是家父养子,早年与我情同手足。钟情虽一介女流也知情义为重,绝不会手足相残。岂知我无伤人意,人有图我心!陆中天逼我与他结仇,想来令人寒心!钟情生于马背,从会走路就学开枪,杀了三十六个春秋,前二十年与两位兄长情深义重,谁知一朝突变,兄妹反目成仇!”

钟情说着又猛灌一口酒,拍案怒道:“可恨人情如纸!我曾一心俯就人意,奈何陆中天咄咄逼我!杀父之仇、囚母之恨,但为人子,谁能容忍?月前我有探子回报,陆中天竟匪同外部乱党,欲图西南称王,此举乃是步了家父后尘,无疑飞蛾扑火!家父在世时我尚反驳此举,何况陆中天又生祸心,我岂能容他得逞?应对党权蛊惑人心、狂欢城堡隐患之地,我已深思熟虑过了,一旦救回家母,即领堡中兵将攻打狂欢城,事成后,解散应对党!此事唯钟义知晓,如今你也知道了,务必保密不得外泄!族中人对我寄以厚望,若知我动用兵力竟是为了解散党派,众怒群攻之下,后事难以料想啊……”

闻此大义之言,小猛不由暗里慨叹,好个钟情,我果然没看错你——大爱者,是非早明于心;大器者,得失早抛脑后;大智者,善恶早控于手;大博者,天地早化于胸!钟情,你不知我,我已知你,放心吧,明日后,我就为你解除一切难题!

小猛心中豪情四溢,面上不露声色,“堡主放心,此事关系重大,我绝不敢轻言漫语!”

钟情大笑,“还在骑射赛场时,我就知你是个真性豪杰!钟情虽耽于事务少出外部,但也敢称阅人无数!如果对你不信任,怎会在此摆酒,更不可能一吐肺腑!你是善察之人,当然知道我先前有试探之意,不错,我曾怀疑你来钟家堡别有居心,但你对我表妹情真意切,尤其你刚才那番出尘之语令我叹服,还有一事你却不知,五天前,我有探子在狂欢城巧遇吴颜,那女人的卦言从无漏差,她说我今年会得外域奇人相助,还说只要信从必成大事。我信你定是吴颜所指之人,因此对以实言。”

又是吴颜!小猛只能暗中恼叹,抬起酒碗道:“诚谢堡主对我的信任,薛威乃草莽之人,流世之中不求功名,但求人心和悦。堡主实是盖世女杰,薛威却难领知遇之恩,唯有明日尽力而为,望能助你报仇雪恨!”

“好!”钟情畅然碰杯,朗声笑道:“钟家堡留不住你,但你这个朋友,钟情交定了!”

小猛欣然点头,钟情命人换上大碗,两人且谈且饮,说到高兴处相视大笑,聊得投机时语出一辙,真是英雄肝胆、相见恨晚!

是夜,钟情大醉,小猛也半醉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