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爱唯战

第二十八章 回生法

精卫队队所,三幢一楼的搏击训练室内,小猛第十次把安南摁倒。

“队长,我认输了,把刚才那招再教教我吧?”

小猛站起身来,“改天吧,说说你追查雷诺的情况。”

安南撑坐起来,清澈的眼里闪着隐隐的迷光,“龙儿说的没错,张雅静的住所现在成了雷诺每天必去的地方,他真是中了陈思报的美人计。只是目前还不清楚陈思报要用这条计谋派什么用场?如果这就是雏鸟计划,那也未免太离谱!雷诺再堕落也不可能杀害自己的父亲。”

小猛擦汗的手顿住了,是的,敌人不可能这么天真地以为用一条美人计就可以让雷诺弑父叛国。

“堕落?”他突然笑道:“对,就是堕落!”

安南莫明其妙,队长怎么会为了雷诺的堕落如此高兴?正想问个明白,门外的靶场传来声声喝彩,海骄那咋呼呼的叫好声特别引人好奇。

两人出门一看,原来靶场上正进行一场友善的比试。洪岩和刀子,一个用枪,打得枪枪中心;一个使刀,射得刀刀中的。

两人的技能各有千秋、不相上下。小猛和安南出去的时候,最后一场比试已经开始。

前方是陆续闪现的靶身,这里是两个出招制敌的高手。十一个靶子倒了十个,剩下的一个也在一声枪响和一道电光后,不再弹现。

海骄迫不及待地拉动靶引,大伙瞪大了眼睛去数。十一个靶身个个中了弹,全体插着刀。半秒的沉寂后,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洪岩拉了刀子的手,“认真说来,还是你技高一筹。我用的是枪,现代化的武器,你使的是飞刀,冷兵器时代的产物,却能达到如此效果,我真是服了。”

“不敢当!”刀子羞惭道:“我的飞刀固然能射到敌手,但是达不到你所能制敌的效果。你的境界是枪人合一、随心所欲。我的招数只能略加损害,所以是你技高一筹。”

两人想拒不下、各有托词。海骄跑到小猛身边,“你来分个胜负吧,队长!”

小猛微笑道:“输赢有这么重要吗?”

“当然!他们在上面比试,我在下面摆着赌场,你说重不重要?”

“赌场?”小猛不解。大伙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解说不停,洪岩和刀子显然不知情,两人四目睖睁、相对莫名。

“都别嚷了!”海骄手一挥,挽住小猛的胳膊,“队长,他们乱七八糟地你听不明白,我跟你说吧。除了安琪和我,他们都赌洪岩胜,现在场面搞成这样,你是我们的头,你来评判一下!我和安琪可是赌了刀子赢的,你得公正点。”

“赌注是什么?”小猛一本正经。

“哈哈,就知道你感兴趣!怎么样,赌谁赢啊?”

“赌赢了怎么样?”

“怎么样?”海骄兴奋得拍着小猛的肩,“赢的一方只管报上菜谱,晚饭会有人把你侍候得周周到到。什么人来侍候?输的人呗!过瘾吧队长?你就别考虑了,和我们站在一起,赶快宣布结果,晚上你就是想吃着龙肉让人给你捶腿都不成问题。快说吧,是不是刀子赢了?”

“真要我说?”小猛很为难。大伙急声催促。

“好吧,那我可说了!”小猛看看洪岩,再看看刀子,“这一个嘛,枪法精准;这一个呢,暗器神妙,所以两人都赢了,不过又都输了!”

“啊?!”大伙两眼发直。海骄急得跺脚,“什么又赢了又输了?他们怎么可能都输了?”

“怎么不可能?”小猛脸孔一板,“比枪,刀子输了;比暗器,洪岩输了。这不都输了吗?”

小猛说到后面笑起来,大伙这才知道队长一直在逗他们,可是又都不甘心这样的结果,因此围着队长争讨输赢。小猛故作无奈,“何苦呢?我本来想着得罪参赛者就算了,谁知事不遂愿!好吧,这个明确的结果就是……你们输了!今晚的菜谱由他们两个定,同意吗?”

大伙先是一愣,随即雀跃欢呼,一致赞同了这个出人意料的结果。洪岩和刀子也很兴奋,两人相视无语,只是紧紧拉着手。

“江龙呢?”小猛轻声问胜男,胜男笑道:“他一早就出门了,说是去换他昨天买大了一码的鞋。”

“哦……”小猛的心头掠过一丝疑云,自己去买的鞋怎么会大一码?况且我昨天给他派了任务,他深夜才回来,又是什么时候去买的鞋?而且……

“队长!”海骄这一声打断了小猛的思绪,“他们两个都扭扭捏捏的,谁也不肯点菜!不然你拿主意?”

“你呀……”小猛嗔她一眼,笑道:“好吧,还是我来说,让我想想,洪岩呢,口味向来清淡,最忌甜食,就点个素油豆丝,清蒸醉虾,加个面筋荤拌,添个荷香藕汤就可以了。刀子嘛,喜欢素菜荤汤,不爱油煎爆炒,给他弄个酱裹西茄,糖醋菜拼,煲锅清汤鸡,配一盘鲜果冷盘,也应该就行了。”

他这一说,不仅洪岩和刀子,其他队员也呆若木鸡,海骄却不服劲,“队长,你能说出我的口味,我就信你不是瞎蒙的!”

“你嘛……”小猛疑难道:“我还真得蒙一下呢!脾气这么火,性情又反复,应该喜欢辛辣食物吧?什么麻味火串、椒制鸡丁、生蜢海鲜可能就对了,汤嘛,也是爱什么红油鲜煲、干椒闷煮、野味红烧之类的,我这么蒙不太离谱吧?”

“哎呀队长,知我者,你也!”海骄跳起来亲了小猛一口,小猛的脸顿时红透耳根,队员们大笑,空旷的场地上荡起阵阵欢潮。

“江龙哪儿去了?还有雷诺,陈思报究竟要用他干吗?雏鸟计划是针对将军的,莫非……”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惊散了小猛的思绪,门还没被完全打开,胜男就一头冲进来,“快!花梦出事了!快去医院!”

花梦?医院?

两个惊雷炸响在小猛的头顶,他逃命般夺门而去,刀子紧随其后赶到了救治所。

花梦躺着的病房里,门被“砰”地撞开,床边的爷爷吓了一跳,当他看清这个破门者后,却只能继续去抹他的老泪。

“不、不……”小猛僵硬挪步,一头栽到床边,一把掀开被单,那张如玉的脸让他的神经瞬间紊乱,“不是她,不是!……谁干的?谁?……救她,快呀!”

“别这样,小猛你别这样!”爷爷抖理着被单去盖那张天使的脸。

“不!”小猛仇视爷爷,“你要干吗?救她,快呀!”

“小猛呀……”

“求你了爷爷,快救她!我……我爱她,求你,求你了……”

“行了!”爷爷甩开小猛,“我岂不比你更想救她?我又怎么会及不上你爱她?可那一枪打在心脏上,别说抢救,我连看都没好好看她一眼,她就走了,你求我,我求谁?”

小猛呆滞无语,目光只如死人眼神的飞散,看不到悲哀、看不到痛苦、看不到不幸,也看不到情感,看不到生、看不到死……只有那浓密的双眉突然一皱,仿佛看到死神来临时的绝望,“哇”地一声,那和着他爱情一样炽热的鲜血,喷涌而出!

“小猛哥!”刀子上前扶住,他的心也如小猛对他的疼惜那般,正被一把利刀挖刺。他轻轻闭眼,泪水哗哗而下,但他很快睁开眼来,目光带着绝然的坚定,凄冷的寒霜立刻铺满他俊美的脸庞,他发出幽灵一样的声音,“她死了多久?”

“你……”爷爷惊愕而怵惕,就象看到了可怕的魔鬼,又象碰上个掌着生死权杖的精冥。

“她死了多久?”还是幽灵一般的声音在问。

小猛迟疑而恐慌,他想起族中长辈告诉他的那个,关于他的姑姑如何起死回生的故事。

爷爷尤其愕然,他正是那个故事的历经者。

“说吧,”刀子的声音带着凄苦、掺着酸楚、伴着哀痛,“她死了多久?”

“不!”小猛勒住刀子,亦如勒住一个要去寻死的人。当他瞟到那张病床时,他又发疯般扑上去,嘴里喊出来的还是“不!”

极度的矛盾让人痛苦,极度的痛苦使人崩溃。当崩溃抵达极限,人会连发疯的权利也被剥夺。小猛现在就是这样,如果让他彻底绝望,他所承受的痛苦也许没有这么沉重。

爷爷却在沉痛中骤然醒来,“不,孩子,我听他们说起过你,知道你通神鬼术,可是‘回生法’是让人自取灭亡的门路,我还没被悲痛冲昏头脑,我不能让你那样做,再也没人比我更清楚那是怎么一回事了……”

“爷爷,让我也这么叫你吧!”刀子将爷爷扶到一旁,“我擅用回生法固然会遭到咒应,但我自认有善因。如果我的决定错了,那只是我的宿命如此,可如果我是对的,那就谁也不用死!”

“你说什么?”爷爷惊喜之余仍半信半疑,“你是说你既能救回花花,也能保全自己?”

刀子急急摇头,“时间不多了,我长话短说。如果花梦姐的心脏不是跟我一样长在右边,那么那颗子弹就不会打中我,爷爷你就可以尽力地救我。我听小猛哥说过你的高明,所以我信任你的医术如同信任我的回生法,如此一来,我们谁也不用死!”

爷爷闻言心惊,却形同木偶;小猛面若槁木,然神思俱乱。

这不是无望的局盘,却是滞难的抉择;这不象命运的挑衅,却是生死的刁难。矛盾于如此要命的关口,谁还能作出冷静判断?

但是,刀子把两人推向门外的掌风,打破了抉择的滞难;他紧锁住在门外拍喊的两个人,准备独对这生死的刁难;既然不是无望的局盘,那就由他作出这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的判断。也许不能说这叫冷静,但最少可以说,这很勇敢……

天地的灵气撞开了通往幽冥的神路,有纯阳的精灵在坎坷的道上披荆斩棘。仙圣垂下天国的软梯,魔鬼却抓住了疲于登仙的腿;元气挥舞起除尘的清袖,元神就能带领中魔的凡心摆脱引诱、得到抚慰。

当通幽的鬼门关闭,飞散的神气也渐渐会聚。只闻引路的清铃响起,路旁扬起了凡间的尘泥;天国的音律消失,也听不到地火中哀鬼的呻吟。

纯阳的精灵送来一片祥云,凡心终于回归她眷恋着的故地,却有人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助力呼吸、强心剂、加大心脑振波……”

手术台前,爷爷紧张而有序地施令、操作。

手术钳、开胸器、纱布、针筒、氧气管、血浆包……手术室象战场一样纷乱。

手术室外,有个人更乱。他如何不乱?头脑象被五花大绑,心胸如同万箭齐穿。

五花大绑,头脑怎么思索?万箭齐穿,心胸如何不痛?

看着开始呼吸的花梦,他喜;抱起濒临绝境的刀子,他悲。爱人的生还带着他如登仙地,兄弟的气亡拖着他如入地狱。身体痛得麻痹,因为心被撕成两瓣:一半为欢,一半觉苦;一半想笑,一半欲哭;一半感生,一半怖死!

如果世间没有地狱的酷刑,那么折磨小猛的究竟是什么刑具?

“院长,病人心跳停止!”

这声音在王润清听来,简直是鬼叫!但他不能屈从于这个“鬼”。当刀子被送上手术台时,他就生平第一次对他一直不相信的所有鬼怪下了最恶毒的诅咒。他诅咒那个想要夺去刀子生命的魔鬼,是因为他不甘心败于任何所谓的幽冥报应。他崇尚的是爱,是能打破一切魔障的爱!他绝不会让那个悲痛的故事再次上演,这一次他用生命发誓,他要把那个故事重新编写!

一根从来不曾在手术室里出现过的银针,深浅适度地扎在刀子的心脉上。手术助理和护士吓得面无人色,他们以为院长疯了,但他们很快又以为是自己疯了——刀子的心脏开始慢慢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