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神语者与夤夜（三）
神格并不是那么好接纳的。在吸收神格的过程之中，流水的身心都受到了极大创伤，这种伤害甚至都远远超过任何一次的改造和测试了，即便被扔进疗养液之中已经有相当一段时间了，可是流水的伤势却还是没有痊愈，被光芒贯穿的伤口依旧触目惊心。
在大剂量的药物药力之下，此刻流水正陷入在深度的昏迷之中。对外界的惊变他本应该一无所知，可无意识之中，一股极为不详的预兆忽然如尖针般在他的脑海之中刺痛着，强行把他从昏迷弄醒了过来。
“快点，把这边的警卫都抽调到地下二层去！”
“这不太好吧？毕竟这里关押的可是神格适用者，同样是珍稀无比的素材，要是因为人手不足而出了什么问题的话……”
“笨蛋！要是不能制止五号的暴走，那这里所有的一切还不都会被毁个干干净净？施加在四号身上的药力起码还有三小时才会失效，在这期间不会有太大问题的！别舍本求末了，马上带人跟我走！”
“……好吧！留下两个人监管着四号的动静，其余人都跟我一起去拦截五号！走，速度快点！”
嘈杂的讨论声音传入到了流水的耳朵之中。才刚从深度昏迷之中苏醒过来，他的脑袋本还是迷迷糊糊的。可是骤然听到“四号”“五号”等字眼时，猛地打了一个激灵，所有的思绪一下子便变得清晰起来！
他微微睁开双眼，发现实验室之中已经乱成一团糟了。几乎每一个科研人员脸上都带着恐慌的表情，而且手忙脚乱，完全没有平时的严谨与从容，看他们的举动似乎是在急着转移些什么。而往常守候警戒在这里的护卫们此时也撤去了大半，仔细感觉的话，似乎往远处一个定点集结了过去。此刻依然守在实验室中的，不过只剩下两个第一极限巅峰左右实力的护卫而已。
混乱之中，谁也没有留意到流水已经悄然苏醒过来了。
随着思绪的逐渐清晰，从刚刚那零碎的话语中，他推敲出一点微小但极其重要的信息。
他的妹妹然心出事了。
“妈的，要是然心有一点点损伤，老子要你们全部陪葬！”
流水恨意填胸，浑身紧绷，一些本来开始愈合的伤口纷纷裂开，淡绿色的疗养液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
“快看！四号好像有异常状况！”终于有人察觉到这异常，低声惊呼了起来。
他的惊呼声吸引了其余人的注意，不过已经有些迟了。
“我的身体，给我动啊！”
依流水的身体受创程度而论，原本他是不能够再继续行动的。可是在他强烈的意志驱使之下，竟然真的动起来了！
厚实的钢化玻璃在他面前彷如豆腐做成的一样，轻易的被他一拳轰穿了一个大洞。
喘着粗气，流水艰难的从玻璃试管之中爬出来。他睁着血红的双目，怒视着所有目瞪口呆的科研员们。
留守的两名护卫已经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鼓起力量上前想要压制流水。尽管以二敌一，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流水却给他们一种非常异样的压迫感。
即便在完好状态，流水的平常力量水准也不过与两人相当而已，更何况是在重伤之下？尽管他想反击，可是却力不从心，轻易的被制住了。
“滚…不要挡着我去救然心…”流水碎碎念叨，忽而高声咆哮：“我他妈的让你们滚啊！”
“帕斯罗克！（溃散！）”、
在极度愤怒的情绪牵引下，流水首次牵引出了体内蕴藏的神格力量！
神格已经与流水融为一体，这发自本能的呐喊声之中，带有一种玄妙的力量，精准的波散到了气势汹汹的两名护卫身上。没有任何征兆，两人竟然在瞬间化为肉眼不可见的最细碎的粉末碎散开来，竟然连一点残迹也没有遗留下，仿佛两人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神说，光是好的，光与暗便分脱了开来。神说，光与暗要有交替，有昼夜，分记号，定节令，日子，年岁，于是便有了时间。神说，大地不能凋零，于是便有了万物。——摘自《圣经.福音》
大预言术，也即是神的语言，这就是神明的力量，创造与毁灭的力量！
流水本身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神格已经完全与他融为一体，心念转动之间，已经等同于神明的意志！
神明的意志是绝对的，完美无瑕，莫可抗御！
只是，这力量属于神明的领域，原本就不是人类所能承受得了的，每使用一次，都必须付出相应的沉重代价！
那代价就是生命。
等价交换，从来都是一切力量的最基本原则。
在神语的作用之下，两名有着第一极限巅峰力量的强者瞬间溃灭，作为代价，就是流水生命力的大幅度流失。一头乌黑的长发在无形之中沾染上了几缕花白，他英俊的面庞上也多出了几丝岁月的刻痕。此刻的他，尽管开来英气残存，但看起来倒有些未老先衰的中年人模样。
既然阻碍没有了，流水自然不会再浪费时间。只是正想飞速赶到妹妹身边，却发现自己的伤势已经严重影响到行动了，心念转动之下，神语又再脱口咏颂而出。
“贝恩鲁斯！（恢复）”
流水身上的狰狞伤口，在神语的逆天能力之下快速愈合，最后连道疤痕也没有留下来。要不是身上还残留着的狰狞血迹，谁都会认为刚刚的垂死重伤只会是一个错觉。
身体状况恢复到最佳，流水头发又花白多了好几分。对于这细微的变化他全然不在意，只是自顾自的把视线放到了吓得目瞪口呆的科研人员身上。
被流水这炙热的愤怒视线盯上，所有人都被吓得屁滚尿流，可偏偏就没有谁敢有所动作。这些科研人员可都是些手无搏鸡之力的普通人，而且作为流水的试验辅助员，他们很清楚流水那可怕的肉体力量数据，对方发起飙来自己这边是绝对没有任何机会的，抵抗或者逃跑也就是痴人说梦话了。
不管是帕金斯还是利库德都不在现场，流水也不跟这些喽啰废话，直接提起一个小头目模样的络腮胡子大汉，冷冰冰道：“带我到我妹妹，也就是你们口中的五号实验体那里。”
络腮胡子急急分辨：“我不能答应！五号实验体现在正在暴走中，不能和她有所接触，不然的话……”
“咔嚓！”
话还没说完，他的脖子便已经被流水粗暴的扭断。现在流水又急又怒，哪有时间去慢慢折腾？所以直接用上最简单最暴力最有效的手段了。
他丢下手中瘫软的尸体，又提起另外一个眼镜年轻男人的衣领，冷冷问道：“换你了，你的回答是什么？”
“去！我带你去，求求你不要杀我！”眼镜男子急得快哭出来了，**裸的死亡威胁，他根本就没有任何的选择。
而此刻，秘密研究基地的另外一个角落，已然成为了如炼狱般的修罗场。
夤夜的暴走，对利库德来说是个意料不及的失算。惊变发生以后，他已经第一时间发出召集令，不惜一切代价要把被夤夜占据意识的然心彻底堵死在地下通道之中，然而，这似乎有些飞蛾扑火……不，甚至是火上浇油的意味。
夤夜没有愧对它从上古传说之中流传下来的赫赫凶名，所到之处血流成河，挡者披靡。
秘密研究基地在利库德经营多年之下固若金汤，兼且收拢了一大批强者，放在平常即便是顶尖强者也别想着来去自如。可是在夤夜面前，一个个死亡陷阱便成了不成气候的笑话，而在绝对优势的人数数量前仆后继之下，强者们竟然连夤夜前进的步伐也不能减缓半分！相反，这数量庞大的异能者，反而一个个成为了夤夜口中的饲料，瞬间横死以后，体内的大半力量竟然马上就被吸纳一空，化为那无边黑暗的一部分。
夤夜的气息一点一点的上涨，如果说初始时的它只是靠威势震慑住别人，那现在的它实力也丝毫不比它的气势逊色了。
她并未刻意加快脚步，一脸的悠然。既然这么多补品自动送上门来，那夤夜自然不客气全数收下了。反正刚刚的一剑落下，利库德已经被夤夜的黑暗寄生了，有了这印记，他想跑也跑不了。越是美味的饵食越是要留到最后，这也算是一种小小的期待和享受吧。
“果然是只不得了的怪物！这下子是没办法阻止得了她了。”看着监控上传递回来的录像，利库德无奈地摇头道。
帕金斯苦笑着应话道：“不单单如此，吸纳了神格的实验体四号也提前苏醒过来。他大概也发现了五号的异动，正高速向那边移动，马上就要和五号发生接触了。我们也是没有任何办法能够阻止得了的。那么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先逃离这里再说吗？”
“千年时间的努力，眼看就要成功了，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失败？”利库德看着监控上大开杀戒的夤夜，把心一横，说：“依靠我们单薄的力量已经没有办法阻止得了他们了，利用仅余的信仰之力，把巴利克魔王大人召唤到现世吧。也只有他的力量能够压制得住四号和五号了。”
“可是即便是魔王大人，要同时对付夤夜和神格使用者，这也有点危险吧？”帕金斯担忧道。
利库德阴阴一笑，说：“没问题的，为了预防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已经事先和他们都签订恶魔契约了。嘿，两个被愚弄的傻瓜，他们根本就不可能伤害得了魔王大人！我们稳操胜券啊！动作快，不然那两个家伙自相残杀出了什么问题的话，那就功亏一篑了！”
在利库德和帕金斯密锣紧鼓的准备召唤魔王的仪式时，夤夜也在肆意的吸收增加着自己的力量，全神贯注之下，她有意无意的忽略了在走廊尽头呆若木鸡的流水。
“你是……小妹？”流水满脸呆滞，迟疑道：“然心…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他的声音之中带着些许悲悯。血浓于水的情感告诉她，眼前的分明就是自己牵挂的亲人，可是从理智上的气息判断，这却全然是另外一个陌生人。
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杀戮者。
“呵呵，那丫头的身体本能有反应了。你，就是这家伙最重视的人吧？我没有去找你，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听到声音以后，夤夜抬起了头，目光肆无忌惮的在流水身上打量着，睥睨道：“嗯，一个第二极限的强者。而且，我从你身上嗅到了一点点让人兴奋的味道，似乎有什么隐藏在你的灵魂之中。到底是什么东西呢？好期待啊。”
“你不是然心！你把我的妹妹怎么了？”流水朝夤夜放声大叫道。
“你是指我的宿主，也就是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吗？”夤夜轻佻一笑，露出了与纯洁面容不相称的**妩媚，嘴里却说着最残酷刺痛的话语：“谁知道呢？也许已经被黑暗吃得连骨头也不剩下来了吧？”
“这是什么意思？”流水咬牙切齿，一字一字的从牙缝里蹦出来。
“什么也不重要，因为你马上就要和她同一命运了。”夤夜说完，黯之星辰高高扬起，剑锋直指处，正正是流水的额心。
冰冷的锋刃落下，看似随手一挥，却暗含着数种诡秘变化，攻击轨迹线异常挑剔和刁钻，这也就是她轻描淡写间斩杀众多力量者的奥秘所在。
不过，她面前的却并不是一般强者。突破到了第二极限力量境界并融合了神格，流水的实际战力已经上涨到了连他自己也难以想象的地步，这一剑还尚未砍下，他便已经清晰的预判到了剑锋的落点和变化了。
然而，流水并没有躲开的打算，一直紧绷着的身体反而彻底放松下来，看来是打算坦然的承受这一剑击带来的伤害。
一缕略带花白的长发轻轻飘落。差之毫厘，夤夜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停下来了。
“为什么不躲？”夤夜奇怪问道。顶尖强者的特有感知告诉她这一剑很可能会落空，也就是说对方分明就有躲避的能力，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放弃了，反而一副从容赴死的态势。这反而勾起了夤夜的兴趣，因此停下了手来。
流水对架在脖子上的夤夜视若无睹，凄然一笑，说：“我说过，我不会让小妹孤单一个人。既然她已经不在了，那我的坚持也就没有意义了。来，刺下来吧，我要快点到另外一个世界去找她。”
“哼，真是莫名其妙的蝼蚁，完全不能理解你在想什么。你想死，那就成全你，就让你化为我力量的一部分吧。”
夤夜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手中的黯之星辰却纹丝不动，眼瞳之中更是缓缓滴落下了两行清泪。
“你这傀儡，给我老实一点！”夤夜忽然低声怒道，一手捂着脑袋，脸上又现出了犹豫挣扎的神色。
“小妹？”察觉到这异色，流水紧紧握住了她的双手，激动道：“小妹，是你对不对？你并没有被这怪物吞噬，对不对？”
“呜呜……你这家伙！给我滚开！”
夤夜尖叫一声，用力甩开了苏立的手。她痛苦的低声呜鸣着，面上那娇娆之色依然是慢慢褪去，还原成了原来那张清丽的面容。
再次抬头时，那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消失了，流水熟悉的感觉重新回来了。
“哥，你终于来了，我好想你。”然心泪眼婆娑，真情流露。长久以来伪装的虚假坚强，在流水平安无事站在自己面前时，终于抛得一干二净。
流水也是好一阵的唏嘘，他甚至都不敢怀疑这是不是真实，只张开怀抱把妹妹拥入怀中，喃喃道：“哥来了，什么都不用怕。来，然心，我们回家吧。”
“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你，我已经很满足了……可是，我已经回不去，‘它’已经与我一体共生，再也分离不了，我能感觉得到。‘它’在吞噬我的本性，我也不知道还能压制‘它’多久……哥，离开吧，带着我的祈愿，活下去吧……”然心低声抽泣着，忽然，她的声音转变得急促而惊慌：“快点，‘它’来了！不！”
喊声刚落，长长的一截剑锋便贯体而出，直直在流水的胸腔间破开了一个大洞。
流水带着苦涩的笑容，无力的仰躺下去了。
“真是两个麻烦的家伙，浪费了我不小的功夫呢。”夤夜已然重新占据住了然心的身体，恨恨地望着倒地的流水，说：“这个小丫头的存在，马上就无法影响到我的意志了！这一次，我一定会彻底抹杀掉他的意志！而你，则马上会成为我力量的一部分！”
说到这里，她伸出细嫩的舌头在沾血的剑锋之上舔了舔，双眼之中透出了一丝邪恶狂热，贪婪道：“让我诧异的是，你的体内埋藏的，竟然是一个神格！意外收获啊。有了它，我大概就能让这具躯体马马虎虎合用了吧，呵呵。”
流水黯淡的双目定定的注视着这张脸，目光中满是留恋与不舍，却没有开口再说些什么。
“那可是我的东西，你随随便便便把张伸过来的话，我会很伤脑筋的。”
一把威严沧桑的声音突然响起，紧接着两人之间的空间忽然撕裂开了一条细长的缝隙。一条满裹暗红色肌肉的手腕从中伸了出来，粗暴的把这条缝隙给撕裂开来，硬生生的破开了一条宽敞的空间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