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大风起兮（上）
中华街，夜在静谧中消逝，晨光初现。
街道上逐渐出现了稀疏的行人，大多都是在这里生活已久的居民。不过很快他们便发现了自己家园的一个角落上发生了异样的改变。
苏立和李维激战过后余下的废墟太过扎眼，简直仿佛就像是被陨石犁洗过一遍一样，根本就不可能快速清理干净，因此一时半会也只能就听之任之了。不少居民人都围在废墟边缘，议论纷纷起来。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废墟，聚居在这条大街之上的人们多少都有些心有余悸。昨晚的动荡实在太过剧烈，不少人甚至都以为发生了什么恐怖袭击，趋吉避凶之下都畏畏缩缩的躲藏了起来。结果动荡平息，天亮时出门一看，除了这片新多出来的废墟以外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纷乱，这让所有人都困惑不已。
不是所有人都是怕死的，在骚乱初起时，极少部分胆子大的当时也有偷溜过来，远远的偷窥到了这场战斗。以他们的眼界当然看不出什么，但也足以当做谈资了，当下他们便绘声绘色的向周围的人兴奋描述起来。
绝大部分人都并没有相信他们的话语，毕竟要说眼前的破坏是由会喷火和发出奇怪光线的古怪人类造成的，那也实在是太荒谬了。他们倒是宁可相信这是恐怖分子用火箭炮乱轰破坏造成了，这样的可信度反而还会更高一些。
当然听这些人胡吹海侃的，也有寥寥少数人，着少数人也仅仅权当小说轶闻般听听就算，并未真正放在心上。在演讲者唾沫翻飞的时候，一个面带平淡微笑的年轻男子悄然加入了听众圈子。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他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反复诘问其中细节，显得极为关注。直到确定再也问不出什么来了以后，他这才脱离了聆听者的小圈子，踱步到废墟边缘，闭上眼睛细细感悟，同时神识沿着废墟扩散开来。
人群之中，谁也没有留意到他这有些诡异的举动。好一会儿以后，他才猛地睁开眼来，抚着胸口剧烈的喘息起来，边喘息边喃喃自语道：“好厉害的家伙！两个都是怪物！如果作为对手的话，我能战胜么？”
年轻男人有着一种特异的能力，只要是他接触到的东西，都可以从中窥视到极其短暂的过去。而刚刚在他脑海之中浮现的，正正是昨夜李维和苏立对决的情景。
“怪不得就连奥沙利文也栽在了这个叫苏立的人类手上，果然是有两把刷子啊！就连我对上了，也不见得有必胜的把握呢。”青年男子笑了笑，脑海之中又闪过了最后神秘人格放出的那一箭，心中顿时凛然，继续道：“好可怕的箭技！那个男人的力量，已经远远超出我的想象之外了。他的射箭技巧竟然比我们暗精灵一族还要更强！他到底是何方神圣？使用黑恶魔之力……第二极限境界实力……深不见底的强者……莫非？！！”
年轻男子心中有了定论。抬起头来左右环视，正想要再深入求证一下自己的猜想，却发现一个歪斜穿戴着低级警官服的警察正在身前盯梢着自己，目光说不出的玩味。
年轻人自问自己的变装完美无瑕，自然不虞这个没有半分力量的警官能看出自己的真正身份。礼貌地朝他笑了笑，正想再到街道周围转转，却发现警官已经先一步拦在了身前，面带不耐烦道：“这条中华街没什么值得看的，滚吧。”
“什么时候开始，伦敦警察已经霸道得连游客也可以随意驱赶？”年轻人笑容依旧可掬，只是言辞却针尖对麦芒，没有半分要退让的意思。
“这里首先是中华街，然后再是伦敦。在这里，就要守我们的规矩。”李卓龙说话间，眼神之中的不耐烦已经到达了定点，说：“你是要自己走，还是要我来赶人？”
年轻人本不想闹事惹人注目，可是他的傲气不容许他向一个没有力量的普通人低头。他脸上笑意更浓，心里却在盘算如何暗地里给李卓龙吃一点苦头，不想一道目光忽然投落到他的脊梁之上，直刺得他浑身不自在！
年轻人心惊肉跳，却不敢回头和那视线对望，只得对警官道：“中华街深不可测，我算是见识到了。既然这条街的主人不欢迎我，那只能离开了。”说完，他耸耸肩，悻悻离开。
数百米开外的一处高楼内，一双碧色眼瞳注视着年轻男人缓缓离去，直到他完全消失在中华街之上，他这才收回了那极具压迫力的视线。
“就这么放过他？这个家伙可不是什么庸手，就算只是个饵，也是一个分量十足的饵，咬掉他的话，那群蠢蠢欲动的家伙想来也会收敛许多，最低限度下手前也必须好好掂量了。”李维不解道。
他周身伤势已经恢复完好，就连被撕成碎片的臂膀也已经完好如初，如果不是气息略显衰弱的话，谁也看不出他不久前才刚经历过一场生死恶战。
“该来的始终还是要来，迟一点早一点又有什么分别？”神秘人格无所谓的笑了笑，双眼神采飞扬，道：“把大堆麻烦事糅合在一起，再一口气解决掉，这不是简单得多了吗？”
“真服了你。”李维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正了正色，话锋一转：“看来你心情不错。那么，你真的打算把你的那个小秘密交托给那个恶魔使徒？”
神秘人格点了点头，说：“我是有这么个打算。”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当然，也得他能过眼前的困境才行。没有半分力量，交付给他也只是害他去送死而已。呵呵，他很快便会生龙活虎的出现了，我有这个预感。”
李维不置可否。苏立的本源可是他亲手轰散的，对于神秘人格的预感并不乐观。不过要是真如神秘人格所说，他倒是喜闻乐见。
（这家伙是一个转折点，到底是开辟新的未来还是走向灭亡？我等着看。）
*
年轻男人在离开中华街的过程中，尚能保持镇静。然而才刚离开中华街势力范围，他周身的压力消失得无影无踪时，他却反而撒开脚步在伦敦大街之上狂奔着，半点也没有刚刚表现出来的优雅从容。
他那超越人类极限的速度引来了路人们的一阵阵惊呼，不过他也管不了骚乱什么的了。要不是这样急剧运动的话，他根本就宣泄不了心中的压抑。
狂奔出了好几公里以后，他才抑止住了自己的脚步，心境慢慢平复下来。
只是粗略回味了那如鹰隼般的犀利眼神，他又忍不住微微一颤。
（好可怕的气度！好可怕的眼神！这家伙，不愧为能与魔王正面为敌的强者！那个背叛契约的信徒，一定就是他了，*不离十！）
在一处阴暗的巷道之中，年轻男人放出神识，确认没有人在监控自己以后。脸色略带憎恶，用力往身上一撕，竟然把一层人皮径直从身上撕了下来，露出了隐藏之下的一身黝黑肤色。他伪装的面容已经相当的清秀，但相较他本来的面目却是云泥之别。薄唇挺鼻秀脸，配合镶嵌之上如皓月明星般的双瞳，衬托得他的气质出尘不凡。光以面容而论，他已经是足以吸引眼球的了，然而最扎眼的莫过于他一双尖长耳朵，这特征分明就是和巨龙一般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生灵——精灵！
而且从肤色来看，他更是数量极为稀少的堕落暗精灵！
暗精灵从怀中掏出了一面雕镂着精细花纹的铜镜，咬破了指头，和着血珠在铜镜之上画出了一些看不懂的古怪文字。待到血字完全渗入到了铜镜之中以后，他才重新把铜镜收入怀中，然后缓缓没入黑暗，竟然凭空消失在了死巷道之中。
黑暗神圣联盟总部，某一处待客居室之内。
奥沙利文安坐在古老的石桌之上，正埋首研读着一本厚重的古籍文献。他身旁不远处围坐着三人，正正是当日和苏立他们交锋过的三位信徒。此刻他们正围坐在一起玩牌，不过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眉宇间都或多或少带有焦躁的神色。
终于，那个身材魁梧的肌肉大汉率先按捺不住扔下手中的扑克，向奥沙利文发问道：“既然已经得到黑暗神圣联盟内部势力的支持，我们还要忍耐到何时？就凭现在拉拢到的人手，要对付那个使徒根本不成问题。真搞不懂奥沙利文你还在迟疑什么！”
奥沙利文头也不抬，依旧在专心致志的看着文献，只淡淡回应道：“如果那个叫苏立的男人真有那么好对付，早就被我弄死在狱界了。就算形势是我们占优，但贸然闯进那家伙的主场，我不认为是一个好主意。”
魁梧大汉显然对消极等待有所不满，正想要再说些什么。奥沙利文忽然一抬手，示意他安静。虽说使徒信徒地位平等，但奥沙利文和部下之间明显就有着主从关系。魁梧大汉到嘴的话语不得不吞咽了下去，闷闷不乐的重新坐下。
奥沙利文悠然自在，看起来镇定自若，但他内心的焦急其实并不比信徒们要少。他很清楚每拖延多一分钟，就意味着苏立率先完成任务的几率越大。他不是不想马上进图英国，只是他觉得冒失闯进苏立领地很可能碰一身灰吃力不讨好而已。奥沙利文很清楚苏立绝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从他表现出来的心机来看，奥沙利文可不相信这个男人对自己没有半分的防备。苏立处心积累的要在任务中不着痕迹的除掉他，这一点奥沙利文毫不怀疑，只因他自己也有着同样的打算。本质上，他们就是同一类人。
冷静分析过后，奥沙利文还是认为自己的胜算较高。他在忍耐着，在苏立难以触及的地方，他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了。现在的他，欠缺的只是一个契机，一条引爆冲突的导火线。
就在奥沙利文以为僵局还会暂时维持下去的时候，一阵异样的精神波动从极遥远处破空传递了过来，无声无息的没入到了他的怀中。
奥沙利文精神为之一振。他从怀中掏出了一面铜镜。这铜镜不论大小还是那精细雕镂的花纹，都与之前暗精灵手中的那面如出一辙。
光可鉴人的镜面之上，缓缓浮现出了数行血字。奥沙利文闭上眼睛，用心感受血字之上附带着的信息。
精灵之镜，以精灵之血作为媒介，不管跨越多少时间空间均可传递持有者精神和心灵信息的至宝。为了把它兑换出来可是花费了不小的代价，不过奥沙利文却认为这是物有所值的，配合上暗精灵信徒的特殊能力，这面精灵之镜使用效率大大的提高。透过传递回来的精神力，奥沙利文此刻脑海之中正重演着苏立与李维的那场惊天动地之战。
随着战况的胶着，奥沙利文面色逐渐变得难看，额上不知不觉间爬满了虚汗也不自知。苏立的实力如何，和他生死相博过的奥沙利文自然知之甚深。可是这虚幻影像之中的苏立，其力量却显然又更上一层楼了。从苏立手上逃过一劫以后，奥沙利文的也有所领悟突破，实力已然晋升到第二极限的境界。本以为已经有了一雪前耻的资本，然而现在看来距离何止没有被拉近，反而被甩离得更远了，这让他如何不沮丧？
苏立就像是一座压在心头的大山，压得奥沙利文喘不过气来，整段影像他都看得极为压抑。影像到了后半段，苏立险胜，然而本源却被尽数轰散。这意味着什么，奥沙利文当然知道。在大大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感到了遗憾和不忿。这样一个让他恨之入骨的敌手，最后竟然不是栽在他的手上，这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对他来说也是一个天赐良机。如果能再在这个时候给苏立再加上一记重创，那扳倒这个劲敌便指日可待了。
影像继续进行着，到了降临天使克里斯出场，奥沙利文的心不禁微微一沉，显然他对这些天使的难缠有所了解。而神秘人格的出手以及轻易灭杀掉这天使，更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仔细揣摩着神秘人格的气息，很快面上的表情便多出了几分欣喜之色：“原来就是你！叛逆的恶魔信徒，终于找到你的踪迹了！”
奥沙利文从虚幻精神影像之中回过神来，缓缓站起，对部下信徒们下命令道：“一切都已经准备完全，可以动身了。通知黑暗神圣联盟的那些大佬们，准备出发去接收胜利果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