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龙仙侠传

111章 阵眼

六人沿着山路徐徐前行,走了小半个时辰,到山腰草庐中。草庐边茂林修竹,绿荫满地,一条小涧潺潺流过,清澈见底,涧底怪石嶙峋,倒映蓝天竹影,一副如诗如画胜景。林中鸟鸣嘤嘤,此起彼伏不绝于耳,甚是悦耳动听,悠扬宛转。

冯炎指着草庐道:“这便是寒舍了

。”

千岩发自内心叹道:“绿竹入幽径,青萝拂行衣。却顾所来径,苍苍横翠微。真是怡情养性的好地方,若非胸中大有丘壑,焉想到此居住?”

金叹月赞道:“说得好,骆大哥才情敏捷。”

范江流忽道:“这位小兄弟一身九鹤宫的道术,造诣匪浅,不知小兄弟怎么称呼,尊师是哪位?”

千岩心中一酸,眼眶微红,哽咽道:“先师上神下火,晚辈姓骆名千岩。”

范江流忙道:“神火?”

千岩道:“正是。”

冯炎冷冷道:“近闻九鹤宫神火真人犯上作乱,逼死掌门神音,妄图窃据掌门一位。后来被谭季风等人联手驱逐,神音仅带着一个弟子狼狈逃离鹤鸣峰,不知这消息是否确切?”

千岩性子再好,修养再高,听到这等颠倒是非的话,岂有不动怒的道理,当下火冒三丈,跳的老高,叫道:“谁说的?”

冯炎见他神色不对,当下脸上不动声色道:“江湖这般传言,老夫只是转述传闻而已。”

千岩捏紧拳头,眼中如欲冒出火来,气得浑身发抖,厉声骂道:“谭季风当真无耻,他逼死掌门师伯,害死我师父,现在又四处散播谣言,诋毁我师父清誉,我骆千岩跟他势不两立。”

千雪见他额头青筋根根暴起,满脸通红,好生害怕,握住他的右手,柔声道:“哥哥,你别生气。”

范江流眼光望望冯炎,示意他不可再说,忙岔开话题,转向千雪霄云道:“老夫要是没老眼昏花的话,你们两个小姑娘,一个是仙云岭的,另外一个是青牛谷的吧?”

凌霄云嘻嘻笑道:“老头你没老眼昏花,小女子青牛谷凌霄云,家师复姓呼延。”

千雪轻启朱唇,悄声道:“晚辈仙云岭骆千雪,家师名讳乃是上紫下琼。”

范江流微笑道:“原来骆姑娘乃是仙云岭掌门紫琼仙子的高足,老夫有眼无珠,失敬了

。”

冯炎阴阳怪气嘀咕道:“又是仙云岭的臭丫头。”

千雪闻言微微皱眉,俏脸一红,但转瞬即逝,权且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别过头去不理会他的无礼言语。

凌霄云道:“喂,老头,你那两个兄弟带着白蛇蓝鹰去哪里了?你快叫他们回来啊。”

范江流道:“凌姑娘似乎跟白蛇蓝鹰有点过节,不知你找他们作甚?”

凌霄云一提起白蛇蓝鹰,气都不打一处来,嘟嚷道:“这两个坏蛋从别人手中抢走了本姑娘的护身法宝。我找他们首先是要夺回我的法宝,然后再狠狠凑他们一顿,以雪本姑娘陷空山受辱之耻。”

旁人不知其中缘由,自不解其中意思,唯独金叹月深知原委,不禁莞尔一笑。

范江流淡淡一笑道:“我三弟四弟带着他们绕一圈,不出两个时辰就会回来的,你们不用担心。老夫在此担保,一定将姑娘的法宝完璧归赵。”

凌霄云笑道:“这不是‘完璧归赵’,是‘完剑归云’。”

众人哈哈大笑。

范江流笑了一会,忽地神情一黯,叹了口气,缓缓道:“金叹月小兄弟,老夫好生不解,你是如何看出水火大阵的破绽?这水火大阵,我兄弟四人钻研一百多年,想不到眨眼就被你给破了。”

金叹月一怔,忙道:“金叹月只是误打误撞,没想到一击成功。”

范江流望着苍穹,陷入沉思,一言不发。

金叹月心存好奇,问道:“前辈,你在想什么?”

范江流露出苦涩笑容,道:“我在想,水火大阵的破绽究竟在哪里?”

金叹月道:“前辈,其实这水火大阵的威力,晚辈是相当佩服的。只是……”

范江流和冯炎一起望着他,连忙道:“只是什么?”他们知金叹月是千古一圣魔圣萧霸陵的亲传弟子,所学定然非同凡响,是以不惜厚着老脸虚心下问,也是一番好学之意

金叹月道:“水火大阵由九宫八卦配合五行水火二气而成,虚实相生,奇正相辅,的确高明。可是,我师父教我阵法时曾说过,阵法最忌讳的便是过于简单明了。凡阵法,以正合,以奇胜,须以太极两仪配合五行八卦组阵,讲究阵中有阵,阵外有阵,阵前有阵,阵后有阵,每一阵环环相扣,阴阳相生,不留一丝空隙。尤其是阵眼位置,因阵眼一般是破阵关键之所在,是以天下闻名之奇阵,往往都是数十小阵,甚至上百小阵组成的连环大阵。如我教的孤叹月魔影阵,一阵中含有小阵三百六十,依阴阳、寒暑、地形、敌我而分,变化无穷,精微玄奥。阵眼更是组合了一百八十个小阵,阵中处处都暗藏杀机。”

范江流一闻此言,茅塞顿开,猛地拍着大腿道:“对啊,我们创阵之时,一昧追求阵法的威力,却罔顾阵法的精微变化,以致水火大阵过于简单,徒具其形而已。这阵法创立一百多年,始终未曾与人交手,自是没人能指出其中的缺点,今日听老弟一言,老夫豁然明了。”他一时兴奋过头,直接称呼金叹月为老弟了。

冯炎仰天长叹一声,心灰意冷道:“我兄弟四人花了一百多年岁月在这阵法之上,苦苦钻研的只是如何利用水火二气,使阵法的威力超凡入圣。这水火大阵只有水火二气,依照九宫八卦而排列,数来数去只有四变,两个小阵,的确过于简单了。遇到寻常人或许还有点用处,可是遇到魔圣萧霸陵的弟子,这阵法简直形同儿戏,不堪一击。”

凌霄云嘻嘻笑道:“那也不尽然,这阵法还是挺不错的。”

众人听她言不由衷,明褒实贬,又是嬉皮笑脸,都暗自好笑。

范江流老脸通红,抬头望着天,只做没听见。

冯炎怒气一动,阴测测盯着她。这两人本就率性而为,性格怪僻,心情好的时候,言笑晏晏,心情不好的时候,怒发冲冠。

金叹月瞧见他们的神色,忙碰碰霄云的小手,悄声道:“小云儿,慎言。”

凌霄云撅了一下嘴,细声嘟嚷道:“大男人气量怎么这般小?”

范江流望着天,眉头高高皱起,自言自语道:“老三老四怎么还没回来?难道没甩掉五圣山那群人?没理由啊

。老三的五行遁地术乃是世间奇术,当世无双无对,老四的飞天术又有谁追的上?”

冯炎恼恨霄云讥讽他们的阵法,一张老脸本来紧紧绷着,此刻变色道:“莫非出事了?”

范江流来回踱步,暗自琢磨道:“五圣山那批年轻人道行不凡,倘若当真截住了老三老四,以他们两人之力,绝不是敌手。”他越想越不安,忙道:“二弟,我觉得情况不妙啊,三弟四弟可能出事了。”

冯炎想了片刻,缓缓摇头道:“以端木龄和慕容檀等人的能耐,要胜三弟四弟固然不难,可他们应该没那么容易追上三弟四弟啊。”

凌霄云叫道:“别在这里猜来猜去了,你快告诉我们,那两个老家伙带着白蛇蓝鹰去了哪里,赶快追过去啊。”

冯炎怒道:“死丫头给我闭嘴,没大没小的。”

凌霄云柳眉一竖,叱道:“死老头子,我就没大没小了,怎么啦?谁叫你们那么贪心,没事想夺人家的乾坤鼎。”

冯炎勃然大怒,须眉戟张,怒道:“你这丫头当真无礼之极,信不信老夫一掌毙了你?”

范江流脸色一沉,训斥道:“老二,你怎么回事,跟小娃娃斗气?”

冯炎挨了老大斥责,怫然不悦,霍地走开数步,怒冲冲回头怒视霄云,气愤难平。

凌霄云嘻嘻一笑,偷偷摸摸冲他做个鬼脸,俏皮可爱,气得冯炎火冒三丈,偏又无计可施,打又不好打,骂又骂不来。

金叹月明决爽利、洞察入微,骆氏兄妹温厚纯良、不喜多言,三人静立一旁,冷眼旁观,暗暗发笑。

范江流沉吟不响,心里好生踌躇,委实难以抉择。他们败于金叹月等人之手,按理来说当遵守承诺,将白蛇蓝鹰两人拱手让出。可一旦让出,便无从追查魔尊和乾坤鼎的踪迹,此生再也无望得到乾坤鼎。以他们的道行,要想纵横天下,与正道五大派并驾齐驱,无疑是难于登天,只有想方设法抢夺乾坤鼎,破解乾坤鼎的秘密,获得无上神力,才有希望傲视天下。老三老四带着白蛇蓝鹰走了近一个时辰,按照他们事先约定,早就应该绕回来了,可此刻尚未看到他们的身影,不知出了什么变故。他们四人虽是异性兄弟,但一起修炼将近两百年,感情深厚,情逾手足同胞,若不去寻找老三老四,则心中难安,若去寻找,则如何摆脱金叹月等人?

金叹月鉴貌辨色,已知其意,当下打个哈哈,迈前一步,朗声道:“前辈,白蛇蓝鹰既已离开苦山,在下所中狼毒已解除,晚辈等人也就不便留在苦山,这就向前辈告辞

。”

范江流一怔,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们没抓到白蛇蓝鹰拿回法宝,怎会愿意空手离开?

凌霄云还没弄懂,连忙道:“叹月哥哥,我的太戊神锋还没找到,现在白蛇蓝鹰被三禽四禽不知带到什么地方,我们只有留在这里守株待兔。我不走。”

金叹月想了一下,心中已有了主意,故向她说道:“你没听到两位前辈的话吗?按遁地禽石前辈和飞天禽袁前辈的道行,他们早该甩掉端木龄等人回到苦山了。他们迟迟未归,说不定路上出了状况,我们在山上死等,实在无济于事,还不如自己出去找。”

凌霄云迟疑不决,道:“可是……。”

金叹月拉着她的小手,但觉温软如玉,妙不可言,遂用手指在她掌心轻轻一按,示意她切勿多言。霄云手掌被他握住,顿觉一股又酥又痒的感觉,脑中一阵眩晕,心中又是甜蜜又是羞涩,脸蛋一红,连忙甩开他的手,转身奔出两步。

金叹月一怔,不知她怎么回事,走到她身边关切问道:“小云儿,怎么啦?”

凌霄云害羞了片刻,便恢复常态,但眼神闪烁不定,缓缓摇头,道:“我没事,好吧,就听你的。不过你得保证,一定要帮我抢回太戊神锋,不然我没法向师父和长老交代。”

金叹月拍拍胸脯,道:“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骆大哥,骆姑娘,此间事情已了,我们下山吧。”

骆氏兄妹点头答应。四人辞别戏水禽范江流和沐火禽冯炎,祭起法宝飘然而去。

范冯二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飞向东北方向,四只眼睛一眨也不眨,似乎生怕他们会去而复还、半途折回。待亲眼目睹四人化作三个渺小的光点,消失在地平线之下,两人才轻松舒了口气。两人对望一眼,兄弟间心意相通自是不需言语表明,两人一声不吭,一人祭出水剑,一人祭出火毯,往西南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