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后对家祖宗成了我的金手指

第49章 终曲

陈韫:“当年出现在这里的就是这段幻影?”

宿冬:“没错。因为太过……直白, 顾沉璧还怀疑过是不是陷阱。”

就像是从深海中打捞出碎片,真相逐渐拼合并浮出水面——

“未来从来改变过。”

陈韫忽然明白了。

就像一个轮转的循环,溯光轮被启动, 而他回去一千年前进入凤凰陵,留下那段幻影和心火, 再由顾沉璧将心火带出, 成全「出北固」这段故事,最终这段故事又指引他进入凤凰陵……

可笑烛龙自以为谋划了一切,竟然不知道他的计划也不过是因果的一环。

陈韫喃喃:“溯光轮……一切都是因果的轮转, 当凡人觉得自己在拨动命运的指针, 却不知道自己不过是齿轮下的其中一环……”

霎那间,他想起登记本上那个名字。

——许多年前,陈往矣胡子拉碴,试图跟正在写作业的陈韫搭讪,一瞄作业本封面, 讨好道:“侄子, 你看, 每个人的名字都是有含义的。”

他先用墨水写下「韫」:“你看, 你的名字是「怀有」的意思。”

“我的名字呢, 是「都过去了」的意思, 跟「来都来了」、「大过年的」并称三大美德。”他又腆着脸, 在旁边写下「往矣」两个字:“如果你将来觉得难过的时候, 还有生我的气呢,可以多想想我的名字……”

“外公取的名字明明是出自「虽千万人吾往矣」。”当时的陈韫面无表情地抬起头:“而且哪有人准备惹人生气前就想好借口的。滚吧, 文盲。”

陈往矣一边马不停蹄地滚, 一边喊:“多想我的名字, 多想想!”

——陈圆圆。

那确实是两个圆。

一个是陈往矣以一只手表, 连起来的千年因果。

一个是烛龙自以为是机会,结果却自噬其身的衔尾之环。

或许还有一个。

一千年后出现在他身上的心火,一千年前出现的那团破局的「凤凰火」,就像一场宿命的循环。

从顾沉璧提灯出北固城开始,他就已经置身在这个局之中,像被放在圈中的仓鼠,不停地奔跑,却不知道自己前行的轨道已经被计划好……

“你不是齿轮。”

陈韫从思绪中抽离出来,怔怔看向宿冬,眼神茫然:“什么?”

“你是核心。”

宿冬落到他的肩上,没有察觉到自己语气也变得温柔:

“命运的齿轮是在你的选择下转动。千年前,千年后,没有人能够要求你做任何事情,除非出自你的本心。”

陈韫:“……”

宿冬眼神忽然变得古怪:“最起码糊弄顾沉璧的方法,除了你没有人能想出来,不是吗?”

确实。

陈韫豁然开朗。

“你说的对。”陈韫摸了摸下巴,意犹未尽:“早知道历史都是由我创造的,我就在石棺上刻满「给老子爬」、「你没有自己的对象吗,非要给别人找对象」、「勿坏事做尽,且做个好人」了。看来胆子还不够大。”

宿冬:“……”

还好没有,不然这个陵墓可能保存不了一千年。

忽然,又一缕轻风吹过。

宿冬:“他们要来了。”

陈韫点了点头,和宿冬分别拖着顾星泽和杜升的尸体,沿着刚才的近路回到陵墓大门。

幸好机关可以从里面开启,陈韫等人顺利出去。再看手表上的万年历,已经又重新翻回到现世的时刻。

一切如常,未来果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就连那道山壁上被劈出的剑痕都依旧存在。山谷间花海盛开,陈韫却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陈韫忍不住又看了看那道剑痕:“我们就这样回来了?”

“你可能……”宿冬顿了顿,道:“算了,没什么。”

陈韫:“?”

他还想再问,顾星泽却忽然悠悠转醒,一睁眼就直面杜升的脸:“……”

顾星泽发挥出惊人的自制力才没有叫出声,果断拔枪对准老同事:“给我死——”

陈韫:“等等——他已经死了。”

顾星泽冷静下来,环顾四周:“这是哪?我之前是怎么晕过去……”

他突然转过头,拧着眉看向陈韫:“你……”

陈韫脑子疯狂转动,正准备开始编借口,顾星泽却问道:“你没事吧?刚才我被杜升打晕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解决他的?”

他脸色有些难看,显然对自己竟然晕过去了,放陈韫自己一个人对付敌人有些自责。

“嗯……”陈韫:“嗯嗯嗯?你被杜升打晕……”

他转过头去看宿冬,宿冬正在专注地梳理羽毛,完全就是一副鸟的样子,低声道:“顺手修改了一下记忆……不然等着被你上交给国家吗?”

来不及解释这仅仅只是一个梗。

“哦对对对。”陈韫对顾星泽恳切道:“是这样的。杜升把你打晕之后,突然之间良心发现,后悔不迭,跪下来大哭一场,说要把藏起来的凤凰火上交给国……呃,还回来,然后就自尽了。事情圆满解决!”

陈韫往杜升脸上一指:“你看所以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不是死都死得很快乐?”

顾星泽想起那张真含笑九泉的脸,面露迟疑。

陈韫又诚恳:“要不然呢?你看你都打不赢,难道我突然一个大招将他打死了?”

顾星泽:“……”

总感觉这人在对他瞎扯,但好像除了这个原因,别的可能性更加不可思议。

顾星泽一手摸着莫名其妙疼起来的后颈,一手有气无力道:“算了,先回去。如果溯光轮的影响范围包括整个千灯镇的话,就怕其他人也有危险。”

这么一提醒,陈韫也忽然想到,虽然北固城的危机肯定最终会解除,但从顾沉璧拿到凤凰火,到真正用得上,只怕中间还有一段时间差。

而这段时间里——

风中传来魔的气息,陈韫倏然道:“快走!现在千灯镇上说不定已经有人入魔了!”

——

千灯镇宾馆内。

封不对一觉睡醒,迷迷糊糊地问:“柳六,现在几点了?”

柳六骂道:“老娘睡着呢,不会自己看时间啊!”

“哦哦,对不起。”封不对含含糊糊说完,忽然意识不对,惊醒:“睡?你不是死了吗?怎么睡?”

柳六也悚然坐直:“对哦,我不是死了?怎么睡?”

一人一鬼赶紧去看墙上的时间,再看窗外光线,一看吓一跳:“下午四点?我们睡了十二个小时?!”

封不对感觉不妙,赶紧换上衣服出门,一出门口就撞上宾馆的前台小姐姐。

封不对撞得倒吸一口凉气,前台却纹丝不动,依旧低着头,不言不语。

“不好意思,你没事吧?”封不对心中升起一丝怪异:“你……你有看到我的同事吗?嘶,你脸色是不是有点差?上夜班没休息好?”

前台忽然猛地抬起青紫色的面孔,两只黑雾缭绕的手猛然袭来,就要直取封不对门面。

封不对卧槽一声,差点心脏骤停,他下意识拔出天师剑,但想到眼前毕竟是人,动作迟疑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前台的速度骤然加快,眼看就要抓向封不对的眼睛,身后一道金色索套勾住了前台的手腕,悍然一扯,将前台往后生生拖行了一米远。

另一个副考官傅途掐诀一收,刻着镇魔符文的索套就自动将前台捆了起来。

他神色凝重:“把所有人叫出来,快。”

封不对心里一沉:“怎么了?”

傅途拿出一枚正在疯狂震动的撞魔铃。

“现在整个镇都被魔气覆盖,我们和外界失联,很可能被卷进了与魔相关的阴谋之中。”

宾馆楼下,很快聚集齐了所有人。

谢二环顾一圈,问封不对:“陈韫呢?他不是住你隔壁?”

项圆:“还没睡醒?房间里有人吗?”

封不对摇头,脸色苍白:“找不到。连柳六都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众人心中一颤。

失踪?

在这种情况下不见人影,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谢二不假思索道:“必须立刻找人!”

项圆和封不对点头。

傅途将他们三个用索套勾回来。

“哪里都不能去!”傅途道:“没有线索,你们要去哪里找?”

他补充道:“而且星泽现在也不在,或许此刻正在和陈韫在一起,总比你们三个像无头苍蝇一般乱撞强。”

顾苏:“我哥也不见了?!”

谢二:“他们在一起?”

索勒:“所以他们为什么大半夜的在一起?”

谢谨:“……”

“天雷无妄,鸟被囚笼……已经变成无妄大凶之卦了!”

角落里,一人忽然颤声道:“虽然我也想知道这个问题,但各位大佬求求了,能不能确定我们能安全出去后再八卦啊?”

他嚎啕大哭:“我现在宁愿过七夕,也不想过中元节!”

傅途咳嗽几声:“目前情况特殊,你们也已经看到,超出了考试范围。理论上来说,你们可以选择优先保全自身,直到行动组的人找到办法进来支援。”

“但是目前,全镇魔气蔓延,受影响的不仅是我们,还有全村的村民。”

他示意所有人看向被捆住,却仍不断挣扎的前台:

“他们本身没有修为,更容易受魔气感染。根据技术部同事的最新研究,发现如果魔气感染程度不深,就还能够有办法消除。因此我们需要尽可能将他们带到魔气更少的地方,防止他们加深感染。”

他一改平日里嘻嘻哈哈的样子,见血兵刃般锋利的气质终于显山露水,每一句话都在往下沉。

“目前比赛停止,你们接下来的选择也没有加分。你们现在还不是行动组的人,没有义务参与任务。要怎么做,你们可以自行选择。”

众人一时沉默。

谢谨忽然道:“你们看窗外。”

千灯镇全都是低矮的平房,所以透过宾馆三楼的窗户,可以看到几乎整个镇的边缘。

只见千灯镇边缘,半空中竟然浮现出大片城墙。

而城墙上空,有闪着火光的箭矢不断投射进来。那火光明灭不断,一会儿变成虚影,一会儿变成实体,就像一只只闪烁的眼睛。

楼梯间,忽然传来脚步声。

叶青姜的手上的烟掉落在阶梯上,烟灰散开一地狼藉,她怔怔地看着窗外的场景。

傅途仔细观察,确认她神智清明,看起来并没有被魔气感染:“叶老板,这这这……”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如此不科学的情况。

叶青姜:“别「这」了!不就是闹鬼了吗?老娘能接受!这是当年北固城被围的场景!”

众人:“什么?!”

“当年……当年?”谢谨霍然看向另一个曾经持有过盘古眼的人:“谢二!你想到什么了没有?”

谢二同样意识到:“溯光轮?!”

在场众人,虽然没有亲眼见识过传闻中神器的样子,但也早有耳闻,在听到谢二说出这个词后,立刻将之前所发生的所有异状想明白了。

叶青姜快速道:“城边会有飞箭投石伤人,你们现在最好快点让村民们撤离!”

叶青姜扫过前台的样子:“据说当年慌乱之下,村民之间也曾出现这种发疯症的情况……当年有个女子将所有人引到祠堂那边。祠堂有先祖庇佑,能够缓解疯症。”

女装大佬之前和队友特意观察过千灯镇的布局,知道祠堂在哪,算了算祠堂的位置:“那个方位可行!”

傅途站起来道:“参与或不参与行动,还是那句话,不强求。”

没有人说话,但所有人都站起来了。

傅途眼中闪过欣慰:“东南西北分成四组,现在开始行动!”

——

陈韫和顾星泽出了凤凰庙,一眼就看到虚空中悬浮的城墙,从他们的角度,甚至可以看到城外模糊的军队影子,看一眼就让头皮发麻。

在溯光轮的影响下,时间混乱,竟然已经到了傍晚。

残阳似血,在数以十万计的大军包围下,他们忽然发觉北固城确实仅仅是一个小镇,宛如沙粒芥子,却偏偏在风雨飘摇下,顽固得坚不可摧。

等下到半山腰,吵杂声忽然传来。

陈韫表情怪异:“什么情况?”

只见西边,一队队村民正脸色铁青,被一头两人高的巨狼和一条巨蟒赶着在身后,冲着山脚夺命狂奔,扯着嗓子喊:“救命啊!!”

眼看村民就要往山上躲,巨狼忽然张口发出人言,同样发出惨叫:“救命!!不是啊啊啊!你们跑过头了!!进祠堂!不是去山上!”

巨蟒:“你妈的,为什么!!”

它干脆张开血盆大口,直接把村民都咬住,直接往祠堂前面一扔,鳞片都舒展了:“早说了这么干就完事。”

陈韫:“……”

他好像知道这两个是谁了。

东边,两只狰狞鬼魂同样追赶在一众村民身后,但显然比前面两位聪明得多,一边追,一边阴测测道:“你们可千万别进祠堂,我最怕祠堂了,千万别进!!”

村民:“跑啊啊!往祠堂跑!”

谢谨在顾苏和封不对身后,持双短刀断后,赞许点头:“很好。”

南边,段初阳母蛊握着手中。

所有村民晃晃悠悠,神智不清地跟在他身后:“阿巴阿巴……”

段初阳不耐烦地指挥:“抬脚。过沟。下台阶——别掉下水道!!”

北方城门口,项圆和傅途正在紧急画阵法,试图在城墙边另外围起屏障,防止外面的攻击进入。

街头巷尾,谢二和其余所有人分散开来,各自掐指狂算,找到溯光轮的下落。

千灯镇内,所有人都在以千奇百怪的方法,试图换取时间罅隙下的一缕生机。

眼看所有村民都即将被「汇聚」到祠堂前,忽然,从天外传来一阵琵琶声。

所有人脸色骤变,齐刷刷望向虚空中的城外暮色。

在战场上响起琵琶曲是非常不常见的事情。但偏偏这声音却激烈、狂放,像是战场上搏杀前奏,又像是胡姬旋舞时的挑逗,极具穿透力,邪恶得催动人心,让人血脉喷张。

陈韫忽然感觉心火有所感应,像是指引向城外的某个方向,或者是在指引向城外的某个当年弹奏的人。

宿冬指爪紧了紧。

陈韫明白宿冬的意思,琵琶的主人应当就是当年能操控魔气的万魔之主。

魔主千年前的传音威力不减,原本理智尚存的村民受到琵琶声的刺激,脸上骤然翻出黑雾,失控般挣扎起来,转身袭向众人。

一时「卧槽」之声四起,甚至夹杂着真实无比的鬼哭狼嚎。

叶青姜站在一处阴影里,手里魔气凝起又散。

她眼中闪过剧烈挣扎,不知道是否应该冒着被特调局抓住的危险,调动魔气,稳住当前混乱的局势。

直到她看见一名六、七岁的孩子也被魔气控制,痛苦地发出咆哮,叶青姜终于下定决心,从角落转出。

然而,下一刻——

一道箭矢带着火焰划破长空。

如同一只火鸟拖着长长尾羽,似乎要点燃整片天际,血红晚霞在那簇火光的对比之下,黯然失色。

倒映在叶青姜震颤的瞳孔之中,也倒映在无数人的惊诧的眼眸。

那支千里外发出来的箭优雅地旋转落下,点燃祠堂前的一丛木柴——那是原本要用来点燃七夕花灯中的仪式篝火。

第二箭。

第三箭。

第四箭。

锐不可当的四发连珠箭下,千灯镇的四丛篝火全部被点燃,四个角落骤然腾起冲天焰火。

夜色降临,然而火光却盖过将昏的日色,宛如落在地上的金乌,曳开身姿,神明般光照四方。

周围正在入魔的村民纷纷怔在原地,凝视着这宛如远古而来的圣火,一时之间,竟然忘了攻击。

陈韫缓缓睁开紧闭的左眼,长睫毛上挂着的一滴冷汗滑落。

手中弓箭重新化回手绳,挂在他用力过猛,仍在颤抖的雪白手腕上。

山下,所有人都听见一个声音响起——

“用火燃灯!火焰可以驱逐魔气!”

封不对、谢二、项圆在各个地方,同时惊讶道:“陈韫/陈韫哥哥?”

傅途联想到千灯镇点灯的习俗,恍然大悟,同样传音:“各位照做!”

某个阴影角落,叶青姜抬着头,眼中有光滚动。

她嘴唇颤抖片刻,口型是无声的「凤凰」二字。

叶青姜深吸一口气,收起魔气,站出来对祠堂附近的人道:“祠堂里还有灯和火把,需要的可以随我来。”

半山腰上,陈韫长出一口气,转头,发现顾星泽正在看着他发愣,在目光对视的那一刹那,又猝然撇开视线。

陈韫:“你看我……”干嘛。

顾星泽抢先一步问:“火是怎么来的?”

陈韫面无表情道:“从一千年前那昧下来的。我都拯救历史了,刮点油水怎么了?有本事你去跟顾沉璧对质啊——换我了。我问你,你知不知道溯光轮可能在什么地方?”

谢二的声音忽然插进来:“咳咳。”

他讪讪道:“哎,不是我有意打断你们啊,小陈老师你忘了切公频了……”

“溯光轮有个别名,叫「盘古右眼」,跟能看见未来的「盘古左眼」是一对的。我想根据这个特性,它最可能被放在哪个雕像里的眼睛里才对。”

陈韫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往山上跑。

是凤凰像!

溯光轮就在凤凰像的眼睛里面!

凤凰庙内,展翅欲飞的神像停驻,目光眷恋地流连于山下的人间。

陈韫屏住呼吸,伸手触碰那只蕴含流光的眼睛。

一霎那,陈韫眼前仿佛出现浩瀚无垠的岁月星河,斗转星移。

千年岁月浓缩成时间潮汐,奔涌而上,瞬间将陈韫卷入洪流之中,几乎将他覆顶淹没。

忽然,一颗微不足道的记忆尘埃浮现。

——“「韫」,意思是「君子怀玉,不期示人,却有自美」。”

外公温和的声音响起,握着陈韫的手,第一次写下他的名字。

“古人云「怀璧其罪」。但怀有美玉,怎么会是罪过呢?应该为自己的特殊感到骄傲才是。”

小陈韫严肃道:“可是老师说,做人不能骄傲哦。”

“哈。”外公摸了摸他的头,耍赖一般道:“那是对别人说的,外公的小韫很好很好,所以骄傲一点又何妨呢?”

……

尘埃落定。

所有时光洪流平静,溯光轮从凤凰眼中跌落,就像落下的一滴眼泪,化作那颗尘埃,出现在陈韫摊开的手中;

陈韫迈出凤凰庙外,发现悬浮半空中的城墙果然开始逐渐模糊、扭曲,似乎如潮水般准备退去。

山下,傅途忽然摸出手机,惊讶道:“信号!有信号了?!”

特调局所有摄影设备终于复苏,对准半空中的城墙,争分夺秒地将千灯镇内部的信息传输给镇外的行动组成员。

全国各地,关注第四赛区比赛直播的修士也纷纷发现:

“卧槽,直播间恢复了!”

“所以是为什么忽然停播啊?”

“我还以为遇到什么危险了,呜呜呜陈韫,妈妈担心了你一整天!!”

“呃……”就在这时,大街尽头,忽然传来锣鼓喧天、唢呐齐鸣。

所有参赛选手忽然停下手上一切动作,怔怔地看着从长街尽头,缓缓步行而来的送亲队伍。

头发斑白的老人们亲自抬着轿子,将待嫁的女儿们送出城门。

花轿上红绸白绫相间,孩子、少女、病弱者,纷纷手提一红一百两盏灯笼,「奠」和「囍」交相辉映。

纸钱飘飞,白茫茫一片,当真如同七月飞霜。

——正是他们昨晚在这条街上看见的那一幕。

然而这一刻给人的感觉不再是恐怖,而是一种令人屏息的肃穆。

一千年前的七月初七,夜幕昏沉,黑得没有一颗星斗。

然而整个北固城灯火通明,点点烛光汇成一条人间银汉,亮如白昼。

每一个人脸上都在一边大笑,一边无声流泪。

“开城门——”

“迎亲啦——”

这些人都带着虚影,模糊得像一团时间落下的水渍。

城门前的傅途和项圆急忙让开——虽然他们知道溯光轮正在逐渐失效,这仅仅是残留的一点历史影像。

项圆忽然想起什么,眼睛都瞪圆了:“等等,城外可都是魔啊!”

傅途拉住他:“你再看!”

紧闭三日的城门缓缓打开,门外魔兵阵列,魔气冲天。

然而送亲的队伍却没有一刻犹豫和迟疑。

“出北固——”

他们手中灯笼透出澄澈的火光,一瞬间照亮了城外,也照向了他们面目全非的亲人。

随着一声声惨叫,魔气雪澌冰消。

锣鼓更盛,唢呐更响。

吹吹打打,弹弹唱唱,众人笑着,哭着。

像是要盖过之前那曲凄恻缠绵的琵琶,盖过那全城悲痛的三日寂静。

乐声嘹亮得要刺破这阴沉的长夜,震动整个北疆十三城。

时间的最后一块拼图严丝合缝地接,像是溯光轮有意给陈韫看完这段往事的终章。

他终于明白当年的「出北固」是什么意思。

当顾沉璧拿回「凤凰火」后,北固城的所有人本可以选择净化身上魔气,继续以正常人的身份活下去。

但他们却作出另外的选择——即通过尽情的悲欢,让魔气继续侵蚀自身,提灯去赴一场与城外亲人的重逢。

西山顶上,陈韫眼前同样站着一个模糊的影子。

那背影挺拔颀长,独立山巅暗处,静静俯视全城灯火,身旁放在一盏熄灭了的,陈韫非常熟悉的灯。

陈韫认出来了,那竟然是一千年前的顾沉璧。

陈韫心道,下属都出去外面接应了,就你搞特殊,还玩高不胜寒这一套。

然而下一刻,陈韫倏然睁大了眼睛。

因为他看到顾沉璧环顾四周,掠过自己,确认周围没有人后,手中长剑化作笛子,开始吹奏。

笛声清冷,一开始略带迟疑,随后竟然真的合上了唢呐的调子!

宿冬的爪子又开始抠他的衣服,低声催促道:“不下去和你的同伴汇合吗?”

陈韫:“等会儿,没想到吹唢呐这一节不是编排,而是艺术的合理加工!”

宿冬:“……”

笛声化入风中,在全城散开,又如天人之手,拨开云雾。

在笛声指引下,天穹之上,满天星斗骤现。

七月初七,牛郎织女渡过迢迢银汉,携手俯瞰人间。

七月初七,北固城如同天穹倒影,将士归家,佳人出嫁,满城灯辉终究破开北固城压抑悲喜的诅咒,哪怕结局并不完满。

而世上最神奇的时间,竟然让两个人不可能相遇的人,共同见证这一幕。

陈韫心念一动,忽然恶作剧打了个响指,与此同时,他手中溯光轮闪过微光。

一千年前,顾沉璧身旁那盏灯倏然**开一团火,光焰跳跃。

倘若此刻还有人仰望西山,大概会忽然惊讶发现,山顶上竟然不知何时,也亮起了一盏孤灯,如同黑夜里缀上一颗繁星。

顾沉璧一怔,放下笛子:“谁?”

一千年后,宿冬道:“陈韫。”

陈韫应道:“嗯,走了。”

他们转身,向山下的万千灯火走去。

作者有话说:

复赛完了嘿嘿嘿;

改了改,现在能看懂吗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