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医倾城

11-离

守宫砂娇艳欲滴。

郎铮依依不舍地在她唇上吻了一吻,将她的衣裳取过来为她穿上,微微笑着道:“郎铮这辈子,还从未为一个女子穿过衣裳。”

任青侠愤怒地瞪着他,体内的情潮渐渐褪去,愤怒如潮水般一**地涌上来,脸色铁青。

她的眉毛浓秀,这样瞪着郎铮,渐渐竖起了眉毛,在美艳中多了几分煞气

。郎铮叹了口气,竖起一根手指抵住她那红润漂亮的嘴唇,低低的说:“你这样子可不美。”

他捡起了衣裳穿上,装束整齐后,为自己斟了一杯酒,一气喝干,又斟一杯,放到任青侠唇边,任青侠不语,仍是瞪视他,郎铮微笑,脸色却变得认真起来。

“青侠,我对你是认真的。”

他放下酒杯,双手扶住了她的肩膀,低下头看着她,眼波温柔。

“郎铮这一生,从未如此对一个女子动过心。正是如此,反而不能唐突你。”他的眼光落到守宫砂上。

“这守宫砂,看来是要在你成为我的王后之后,才能淡去了。”他笑着在那守宫砂上吻了一吻,拣起玉簪,又为任青侠挽起了头发,慢慢地道:“你放心,经过此夜,你便是我的未婚妻子,我自然不会害你。”

郎铮轻轻抚摸着任青侠右臂的伤处,“你现在终究是受了伤,若是此刻欢好,只怕会伤到你……不如好好养伤,少劳些心神罢。碧霞公主的事情,我会为你处理好。”

任青侠气极反笑,“我凭什么相信你?”

这男人,刚才眼睛里的渴望是那样明显,却还是硬生生压抑住了自己。自制力如此惊人,如何能让她相信他的话语?何况,他向来不做亏本的事情,只怕此时的甜言蜜语,都只是为了从她身上得到更大的利益。

前世的二十几年人生,她已经得到刻骨铭心的教训,太过轻信别人,最后总是要害了自己。她记得濒死时的绝望和痛苦,记得那时想,“如果有来生,绝不能如此……”而这一生,何苦重蹈覆辙?

郎铮,我与你两年前就开始了明里暗里的交锋,虽然此时才是第一次相见,但是,如何能让我相信你,会仅仅因为我是个美丽的女子,而放弃你对我的戒心?

任青侠目光开始咄咄逼人。

郎铮并不因为她的诘问而动气,仍然微笑着:“你一个女孩子,何必整天舞刀弄枪的,何况我这些年来冷眼看去,任青侠这名头在江湖上虽响,也不过是游侠而已,你手下那些,不过都是江湖草莽

。”他叹息一声,“再说,你终究是个女子,难道你就不想和别的女子那样结婚生子安安稳稳地过一生么?”

任青侠冷冷一笑,“乱世之中,如何能有安稳日子?”

郎铮微笑,“你放心,太平盛世,总有一天会到来。”

任青侠眉毛一挑:“原来四王子不仅仅是想做楚国第一人,还要问鼎天下么?”

郎铮含笑反问:“难道青侠不觉得天下统一,是件很好的事情吗?”

任青侠不语,低头沉思。

她知道这个世界和她原来的世界不一样,虽然语言一样,文字一样,却有大部分是她不知道的历史。天下五分,是自古以来便有之事。传说盘古开天辟地之后,女娲用五色土造人,五色土分为五国人,存在于这神州大地之上,各自为政,各有各的风俗习惯,文字虽同,语言却颇有出入。

近些年来战争频繁,各国为了自己的利益四处征战,扩大疆域,常年的征战致使民生凋敝。云国由于地处荒山野岭之中,易守难攻,加上物产不丰,土地贫瘠,国力最弱,便如鸡肋般食之无味。历来不为其余四国重视。

不料二十年前,五国混战,云国国主不自量力,出兵征战当时国力最强的越国,大败而归,靠着自己国家的天然地势险要,才勉强打败追兵,元气大伤。君主痛定思痛,不再野心勃勃扩大疆域,而是闭国自守,潜心整顿政务,免除徭役,广种粮食和药材。经过二十年的积累,居然成了五国之中最富有的国家。这些年来,虽然云国国主苦心积虑,蓄意和各国交好,但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些年来,不知道多少国家对云国虎视眈眈,只是顾忌面子,找不到理由出兵罢了。但是五国混战近百年,都不过是互相争夺肥沃之地,无人想到一统天下。郎铮有如此野心,任青侠却是没有想到了。

任青侠心中盘算:“若是碧霞婚前失贞,风国必然与我国交恶,便是不失贞,碧霞心中有了旁人,难说以后会不会做出不端之事来。郎铮派了那韩轩来引诱碧霞,用心险恶之极,我自然是不能相信他。但此时我处于下风,不如先虚与委蛇。”

她想好了,便放柔了脸色,淡淡一笑道:“天下统一,自然是件好事。这样的经年混战,有什么好处?四王子有这样的心思,青侠佩服之至。”

郎铮笑道:“此时此刻,你我何必还要见外?我小名一个‘端’字,你便叫我‘端郎’罢

!青侠,你妹子叫做碧霞,这青侠二字,不会就是你的本名罢?”

任青侠又咬了咬下唇,犹豫片刻方道:“我母亲生我姐妹二人之时,并没有想过会是一对双胞胎。当初父王说过,若是得子,便叫‘林琦’,若是女儿,便叫做‘碧霞’。青侠这两个字,还是后来我武艺小成后,给自己取的。”

郎铮微笑道:“现在你任青侠三个字,可在五国的游侠之中,有名得很。只是这名字终究太过男儿气,不如改了罢。”

他说得理所当然,仿佛任青侠已经是他的妻子,他要如何便如何了。任青侠心头有气,冷笑道:“我喜欢叫什么名字,与你何干?”

若不是穴道被制住,她真想转身就走,但此时受制于人,只能坐在这宽大柔软的**,衣衫不整,满面通红,气呼呼地瞪着面前的这个男子。

郎铮笑微微地看着她,神情高深莫测。

任青侠心头苦笑。呵,十七年了!已经很久没有尝试过这种受制于人的滋味。她向来觉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些年来,招揽手下,也大多用的是怀柔的手段。谁料到今日一个小小的疏忽,却让自己落入这样的困境?

郎铮道:“自然有干系。”

任青侠扭过头去不看他,脸上的神色,三分气愤七分恼怒,红艳艳的嘴唇微微地撅起来,倒有了几分少女的稚气。郎铮觉得她的眉毛过于浓秀了些,使得那张美丽的脸略显硬朗,但是这薄怒含嗔的模样,却别有一番风味,于是看得出神。

任青侠发觉郎铮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忍不住朝他一瞪眼:“没看够吗?”

郎铮笑道:“真是看不够呢……若是你穿上女装,真不知道会美成什么样!”

任青侠一愣,女装么?她低声道:“我从来没穿过,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

前世的记忆忽然涌上心头,那时虽然不是什么绝色的女子,却也清秀端庄可人,高挑的身材裹在白大褂里,掩去了一切的女性特征。每天无止境的查房,写病历……病人不会因为你是个柔弱的女子便会对你好言好色,她那时生一张娃娃脸,二十七八岁仍看起来女大学生模样,而医院里,女孩子做外科医生的,几乎是稀有动物

。为了不让病人对她的专业水平质疑,她不得不把自己往“古板专业”的模式上套,工作几年来,一直是廉价套装,头发盘起,戴黑框近视眼镜,用平板的语气说着病人的诊断、病情、治疗方式……

直到死去的那天,她都没有好好穿过一次裙子。医院的规定严厉而不容通融,医护人员必须要衣着整洁,裙子不能超过白大褂,不能穿高跟鞋上班,不许染发……再说,那微薄的收入,也让她只能对着漂亮橱窗里的美丽衣裳叹气。

任青侠忍不住又轻轻叹了口气。

虽然对往日的生活有很多不满和愤恨,但终究比这个未完全开化的世界好得多啊!至少可以作为一个女子,凭自己的双手去挣钱,可以尽情打扮自己,如果可以选择重生的地方,她宁愿回到那里,换一个职业,尽情释放自己的青春,穿漂亮的衣裳,灿烂地笑,可是,世界上哪有如果呢?就如病人生了癌症,不是他所能选择的,他唯一能选择的,不过是医生所提供的治疗方式……

哦,任青侠,回顾往日有什么好?你要把眼光放在当下!她想。

郎铮专注地看着她。

那张美丽的,似乎总是神采飞扬的脸,为什么会忽然黯淡下来?

是否他触及到了她内心深处的某些遥不可及的往事呢?不然为什么会有那样神伤那样心碎的神情?虽然只是一瞬,却让他能够感觉到她内心某种最深重的疼痛。难道,会是因为某个男子么?如碧霞那样?

嫉妒和愤怒自郎铮心底涌上来,但随即又被他压下去,否定了。不,这些年来,她隐藏得那样好,就连他,也被她瞒过了,这样的人,怎么会有那样的感情?即使有,以后也只能对自己……

正各怀心思,任青侠忽然一跃而起,匆匆披上衣裳,说道:“已近三更,我该走了。”

郎铮不知她何时冲开了穴道,倒是微微一惊,但任青侠去得那样快,他伸出手要拉住她,却只拉到一片白色的衣角,哗啦啦一声布帛撕裂了,任青侠如一道白影飘然远去,郎铮追出门外,看到她身形几个起伏,落到了一匹黑马上面,那黑马长嘶一声,撒开四蹄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