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石中剑

第十六章 拜师

许怀谷距离峰顶有数百丈远,白衣人与蓝衫人说的是什么言语自然听不见,只隐约看到两人比了一场剑,便是动作也看不十分清楚,而那蓝衫人多半是败了,这才下峰远遁。方才蓝衫人歼灭七鹰,武功之高,许怀谷生平从所未见,而这白衣人片刻之间又将他击败,真如陆地神仙一般了。

此时七鹰已死,许怀谷所知的仇人无一活在世上,只有那杀死父亲、姐姐的凶手尚逍遥法外。许怀谷很清楚的知道,此人能够一剑杀死父亲,那么武功之高不是他所能想像的,纵然是他寻到了仇人也是白白送死而已。想到此处,许怀谷再也顾及不了许多,从藏身之处跃出,跪在白衣人所在山峰之下,大声呼道:“前辈,请您收我做徒弟。”

白衣人正在闭目运气疗伤,听见峰下有人呼喝,便俯身观望,遥见山下跪着一人,依稀是昨日荒山野店那个店伙计。

白衣人迟疑了一阵,从峰顶缓缓攀下,见许怀谷磕头拜师,微微一鄂,说道:“十三鹰俱死,你的仇已经报了,为何还要再学武功。浪迹江湖还不如做个店伙的好。”

许怀谷恨恨道:“旁人都道万敌堂毁于十三鹰、徐海之手,其实我爹爹乃是武林一等一的高手,十三鹰、徐海之流又怎会是他老人家的对手。其实这些人未来之前,我爹爹已然为*人所害,十三鹰、徐海才有了可乘之机,我真正的仇人是那个杀我爹爹之人,可是他的武功一定深不可测,我不学武功如何报得此仇。”

白衣人闻言一震,目注许怀谷,低声问:“你是许万敌的儿子,许幽谷的弟弟许怀谷?”许怀谷一怔,奇道:“前辈怎知在下名字?”白衣人不答,只是凝注他的面容。

昨夜许怀谷与六鹰、十鹰相斗时,脸上抹了烟灰,白衣人也看不出他相貌,此时仔细辩认眉目口鼻,果然与许幽谷颇为相似,看着看着,恍惚间,面前许怀谷已变成了许幽谷,白衣人空空洞洞的眼睛已开始有了感情。

许怀谷见白衣人神情极为古怪,又不敢询问,只能跪在地上,等他答复。过了许久才听白衣人问道:“你可知杀你父亲的凶手是谁?”

许怀谷恨恨道:“我还不知道。不过此人害得我家破人亡,便找遍天下也要找到他。只是在下武功低微,纵然寻到仇家也是枉然,只求前辈收在下为徒,在下报得深仇,便是为前辈做牛做马也深感大德。”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

白衣人低头沉思许久,忽然说道:“我便收你为徒。”

许怀谷十分清楚要成为这等绝世高人的弟子,要有莫大机缘,不知要费多少辛苦,但他心志已坚,便是将这一颗头磕得碎了,也要让他收己为徒。却万万未曾想到白衣人如此轻易便答允,不禁又惊又喜,用力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叫道:“徒儿许怀谷叩谢师父。”忽然又想起,还不知道白衣人身份姓名,又问:“敢问师父高姓大名,咱们是什么门派?”

白衣人淡淡道:“我叫西风催雪,我这柄剑也是这个名字,我的武功只有一招,也叫做西风催雪。”说完,不再理会许怀谷,坐下来运气疗伤。他一颗心一向如古井不波,剑法才能出神入化,内功**也是一日千里,方才与许怀谷言论,感情波动,心潮澎湃,又引发内伤,险些吐出血来。

许怀俗垂手站了一会儿,眼见七鹰尸体横陈,忆起师父西风催雪不久前曾说这十三人是因父亲许万敌结怨,被迫远走大漠,现在终至客死异域。心中忽又不忍让他们暴尸荒野做野兽的食粮,于是走过去将七鹰尸体收在一起。此处遍布山石,又没有掘土工具,只好将尸体搬到那处山洞里,再搬来石头,封住洞口,这样野兽无法侵袭,也算掩埋尸体。许怀谷做完这些,又垂手站在西风催雪身边。

白衣人西风催风忽问:“你与他七人仇深似海,如何又安葬了他们的尸体?”许怀谷叹道:“十三鹰活的时候,我恨不能将其茹毛饮血,可是他们一但死了,我忽又觉得自己似乎没有那么恨他们了。人已死了,多大的仇恨都消解了,怎会让他们尸体受野兽侵袭。”

西风催雪不置褒贬,站起身来昂首望向西边山峰。许怀谷见他脸色郑重,便顺着他眼光望去。

只见西边山峰怪石林立,至高的一点,更似鹰头的模样,石上缕空一洞,便似鹰的眼睛。此时已是傍晚时分,日渐西斜,太阳为鹰石所遮,却有一缕阳光从鹰眼中射出,映在东面石壁上。

西风催雪说了声:“跟我来。”提着许怀谷奔向东峰。东峰石壁更为陡峭,但他轻功卓绝,提着许怀谷仍是如履平地一般攀上峰去。

待到了阳光映射之处,西风催雪停了下来,用剑柄在那光线汇聚之处敲了十几下。无比奇妙的是,石壁竟裂开了一线,西风催雪伸手cha入石缝中,用力一扳,一块方岩应手转开,lou出一个仅可一人通过的洞*来。

许怀谷越来越是惊奇,随着西风催雪进洞。洞中四壁光滑,显然是人工开凿而成,石壁上还存有油灯,许怀谷便用火点燃。走了十几步,豁然一朗,好大一个洞里黑呼呼的摆了许多事物。许怀谷用火折点燃洞中灯火,转头看时,险些惊呼失声。

原来这洞中所摆竟全部是成箱的金银珠宝,一时数也数不清到底有多少,在灯火掩映下发出诱人的光芒。许怀谷虽生于大富之家,却也从未见过这许多金银,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西风催雪微微一叹,说道:“这是从前无敌帮的积蓄和十三鹰数年抢掠所得,这十三人是想让我用这笔钱重建无敌帮,又怎知我心已死,再也不会理会什么了。”转头目注许怀谷,道:“我便把这些金银送给你吧。”

许怀谷这次真比听说西风催雪收他为徒时还要惊讶,急忙推辞。西风催雪只说道:“是十三鹰毁了万敌堂,你正好用这笔钱重建,也够用了。”说完这句话便不再言语,kao在石壁上慢慢坐下,缓缓闭上眼睛。

许怀谷以为西风催雪拚斗一场,已然困倦,不敢再打搅,熄灭了灯火,也kao着石壁坐下。他于此一日之中,除去了仇家,拜了一位明师,又突然得了这许多财宝,心中激动,自然睡不着,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停息。静坐良久,忽然间想起今夜正是大年夜,天亮时便是新的一年了。

往年的除夕夜,万敌堂都会无比的热闹,父亲必定会大摆筵席,将亲朋好友、堂中舵主、或是一年中建有功勋的帮中子弟请来,把酒痛饮一番,酒酣耳热之时,便拨刀挥洒一番。姐姐终年的不快乐,这时也会焚香抚琴一曲,把亲手缝制的衣服送给许怀谷,只在他穿衣试镜的那一刻,才会lou出笑容。而许怀谷穿上新衣,多半便会去和家里的仆人赌钱,赢了便请大伙大吃一顿,若是输了便偷回厨房去吃父亲吃剩下的菜,饿得狠了,便是残羹冷炙也如山珍海味一般。

而今年这个大年夜,许怀谷却坐在一个山洞里,父亲、姐姐、那些家仆全都去了另一个世界,再也见不到了。想起这些,许怀谷只想放声大哭一场,虽然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去,肚子却咕咕叫了起来,他已是一天一夜未吃东西了。

许怀谷原本也是极为疲倦,只是心情过于激动,一时不能入眠,渐渐心情平静了,也就沉沉睡去。再醒来时洞中虽然仍是昏暗,却有一线阳光映了进来,料想已是天光大亮。

许怀谷点燃灯火,却发现西风催雪早已不见了,在他昨夜倚kao的壁上,用剑刻下一行字:“一年之后,如无迅息,便到瓦刺王宫寻我,一切事都会给你一个结果。”

许怀谷抢出洞去,外面阳光耀眼,西风催雪已是踪影皆无。许怀谷一时之间怅然若失,他与西风催雪相识不过一日两夜,感觉却似做了几十年的师徒一般,西风催雪与他不过初识,却收他为徒在先,赠以重金在后,态度上虽然总是冷淡淡的,许怀谷仍是不自禁将他视为当此世上最亲近,最崇敬之人。

许怀谷等了好久,知道西风催雪不会再回还,便将石壁回复原样,小心翼翼的从峰上下来。再昂首看上去时,石壁一无异样,任谁也发现不了这石壁后竟藏着几十万两的金银。

许怀谷走出山谷,寻到藏马之处,那马早已饿得狠了,只是拴得紧,挣拖不得。许怀谷上马缓步而行,遇到蒙古包,让马吃着水草,他也用些饭,人马精神充足了,再纵马奔回锡林。

来到俺答豪宅时,天色已然全黑,却见塔娜仍站在一盏红灯下守侯,许怀谷心中感激,却也不说什么。既然十三鹰俱死,已无危险,两人便又回归小店。

过了几日,俺答从瓦刺归来,苦劝许怀谷、塔娜与他同住,见他二人不肯依从也只好作罢。平日若有闲暇,便到店中坐坐。许怀谷听俺答言道,瓦刺王国正值内乱,纵然平息下去,也必元气大伤,正是鞑靼崛起的好时机。许怀谷为俺答能够得以实现抱负高兴,又不自禁为尚在瓦刺的西风催雪担心。

在此后一年中,许怀谷便在塔娜店中做伙计,每日杀牛宰羊,抹桌洗碗,招呼客人,喂养马匹。若有空暇,便在后院打拳练刀,揣摩上乘武学的精义,也教塔娜一些防身之技,一年下来,她一个女儿家,等闲三两个壮汉也近不得身。俺答仍然奔走南朝北国,他是个胸怀大志之人,不但要聚敛钱财,更要增加见识阅历,若得空闲也在店中小住几日,许怀谷传他刀拳,他教许怀谷骑射技术。

西风催雪却始终无有讯息。

这一夜又到了年终岁尾的除夕,许怀谷、塔娜似往日一般收拾好店铺。塔娜烧几个菜与许怀谷同饮,他二人相依为命已有一年多了,一直以姐弟相处,感情自是很深。在这样一个普天同庆,万家团圆之时,不自禁的俱是感慨万千。塔娜不觉多喝了几杯,脸庞被酒气一薰,真如桃花般娇艳。许怀谷见她已然醉了,便扶她回房去睡,许怀谷只怕她半夜需用什么,便守在她床前侍候。

窗外雪落无声,房内只有塔娜细细鼻息,突然之间,许怀谷想起了去年那一个除夕之夜,想起了西风催雪留在石壁上那一行字,于是便决定去寻找西风催雪。他找来纸笔,写下一封短信,向塔娜和俺答说明自己的身世和要去做的事情。

许怀谷一直守到天色微明,将信置于塔娜身边,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吻,悄然出房。许怀谷纵马先到黄岗梁,山洞中一切依旧,并无西风催雪重新来过的痕迹,许怀谷带上几块金银,决定前去瓦刺王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