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仙路

第七十三章 危难临头义当先

待在防御森严的洞府中,显然是最安全也最稳妥的一种策略,哪怕敌人真打破结界闯了进来,看在叶歆瑶被娘娘看重的份上,都不可能真伤她性命。倘若在外乱逛,被敌人发现,生死可就说不准了。何况安氏嫡系族人所居的内城,乃是敌人重点关注的地方,鸡犬不留不夸张,化为飞灰都很可能,绝对是高危地带中的高危地带。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会出事还往那边走,绝对是脑子进水的行为,偏偏叶歆瑶略一权衡,却还是做了这一看上去极不明智的决定。

千波洲安家的人沉浸在长辈为他们构建的王国之中,用暴力奴役治下百姓,为非作歹,死不足惜。纵是没直接欺压过百姓的女眷,也享受着同族男人剥削百姓血汗得来的华服美饰,绝对称不上无辜。

这些渣滓般的存在,叶歆瑶压根不会将他们的生死放在心上,她之所以改变自己的主意,全是为了张媛。

张媛是个好人。

重情,重义;重视自身肩负的责任,也愿意揽下麻烦的事情;知道大难临头,先想着让师弟师妹逃跑,自身则做好了英勇就义的准备。

这样一个性情好,天赋也很不错,极有可能在百年之内晋级金丹,还对叶歆瑶挺好的姑娘。哪怕知道对方身为云笈宗的正使,肯定早被敌人盯上,也八成中了暗招,被敌人操控或影响一二,关键时刻可能会坑自个儿,叶歆瑶也不愿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人算计,落得什么不好的境地。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你能置生死于度外,我为何不敢龙潭虎穴闯一闯?

张媛不知叶歆瑶对安倾城的厌恶,也不知这位师妹究竟做了什么心理建设,才打定主意与她一起去安家内城,她只是惊讶于叶歆瑶改变主意之快,愣了一下才说:“哦,好。”

两人一道出去,安倾城已在门外站立多时。

这位天之骄女只身前来,脖子、手腕和耳朵上没有任何佩饰,脸上涂抹了厚厚的脂粉,却仍旧带着几分难以遮掩的苍白与憔悴。哪怕叶歆瑶与她交往不多,也能看出安倾城于无声处表现的疲惫和无力,更别说与她算得上熟悉的张媛。

果然,张媛一见就掩不住脸上的忧色,关切问道:“倾城,你怎么了?”

安倾城勉强地笑了笑,警惕地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才轻声道:“父亲说,请三位去商量继承人的事情,偏偏我大哥……”

叶歆瑶站在略远的地方,心中冷笑地看着这一幕。

这个女人,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展现她的“美好品质”,拼尽全力踩着每一个能踩的人上位,本应是最亲的,也是唯一的同胞兄长,却成了最好的垫脚石,心性之恶毒,人品之卑劣可见一斑。偏偏很多人看事都只看表面,还就吃她这么一套,让她越发“谦恭忍让”,春风得意起来。

若是一辈子都得留在此地,叶歆瑶自不会让安倾城碍自己的眼,稍稍用计就能将安倾城给按下去,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可他们到底是过客,而安倾城……盯着对方头顶纯黑且狰狞的骷髅头看了一眼,叶歆瑶就知安倾城不仅会死,还会死得非常惨,自然懒得与她计较,乐得看她上蹿下跳,权当看丑角卖力演出,打发打发时间了。

张媛一听是为了这件事,皱了皱眉,却没做什么承诺,而是十分谨慎保守地说:“我……我尽量,你还是快回去吧,说不定安城主也派人找你了。”

她这样说,纯粹是出于对朋友的关心,怕安倾城为了兄长,偷偷溜出来的事情被安樘发现,必然讨不了好。叶歆瑶却敏锐地发现,在张媛说这句话的时候,安倾城的身体微不可察地一滞。哪怕她掩饰得很好,那一抹不甘和怨毒,还是被叶歆瑶给捕捉到了。

很显然,安樘从头到尾就没考虑过这个女儿当继承人的事情,这才是安倾城逮着机会就要踩自己亲生兄长两脚的原因……明明是同一个父母所出,就因为安倾国是男子,无论怎样纨绔不着调,平庸又无能,照样大批大批的人愿意追随,打算扶植他上位;自己明明比兄长强一百倍,一千倍,却无人考虑过让她继位的可能。

知道张媛的关心无意间戳到安倾城的痛处,估计这位看似优雅大方,实则阴狠刻薄的女人早将张媛给恨上了,叶歆瑶也懒得看对方再装模作样,出言道:“师姐,咱们走吧!省得时间拖久了,安城主又派人来催。”

张媛点点头,安倾城见状,也识趣地告辞了。

去千波城的路上,张媛忍不住抒发了自己的担忧:“此事与我们无关,为何……我实在不想拒绝倾城,可她的兄长,实在是……”

“既然与我们无关,师姐直接推了便是。”叶歆瑶按着太阳穴,有些尴尬地说,“我正在打通全身关窍,修为一时无法敛住,师姐替我向城主告罪,自然无人会说你的不是。”

叶歆瑶这样说,纯粹是给自己继续开“枯荣观”一个解释,顺便帮张媛找个借口,推掉这件事。张媛会意,点了点头,待入了正厅,见到陈康,友好地与师弟打过招呼后,两人在陈康一左一右坐下。

安樘见三人坦坦荡荡,还隐隐带了些不耐的样子,更加确定在幕后操纵这件事情的人与云笈宗无关,便温和地笑了笑,与张媛寒暄了好一会儿,才进入正题:“大地烽烟四起,百姓批我安氏暴政,宁死也不愿再被贪官污吏蒙蔽。纵处置了一批败类,却到底是我这个城主的过失,樘思来想去,心中惭愧至极。为全道义,救百姓,也化解如此乱局,樘决定禅让城主之位,带着妾婢云游四方,做个风流逍遥的富家翁。偏生这继承人的问题……手心手背都是肉,樘实在难以下决定啊!”

叶歆瑶冷眼看着,心道这家伙当真老奸巨猾,知道张媛嫌死了安氏一家子的妖魔鬼怪,不欲干涉安氏内务,就直接将这件事拔高到天下太平的高度,无非是看准了张媛心地好,责任感又强的弱点,逼着她上钩。

他的主意打得很好,先用继承人的香饵让儿子们眼红,观察一下谁最沉稳,一点都不急,估计挑事的就是那人;再引导张媛,选定那个事儿头子当继承人,弄个仪式什么的,稳住对方的同时,再派人去查这家伙的不妥,顺便罗织点罪状出来;最后借云笈宗的手,将敢与自己作对的人全杀了,张媛选错了人,肯定没脸面,说不定还得补偿一二。

安樘心里的小九九,叶歆瑶一听就猜得八九不离十,却压根没当回事。

无论安樘怎么奸猾,在这种特殊时刻没多大意义。黑色与灰色交织的气运,早就吞噬掉了这位城主象征权利与富贵的紫色,安樘的命,不长喽。

不出叶歆瑶所料,原本打定主意推脱的张媛,话到嘴边都咽了下去,踟蹰片刻后,方给师弟师妹一个无奈又愧疚的眼神,随即望着笑眯眯的安樘,毅然道:“我……我未曾见过诸位公子,不好下定论。”

安樘等得就是这句话,闻言立马道:“这容易,我马上将他们喊过来!”

安倾城能得到消息,安樘别的孩子也能,无论心里怎么想,来到大殿的时候,这些人个个打扮得玉树临风,力求让张媛一见倾心,再见倾情,天降个馅饼。

张媛后悔一时失言,硬着头皮挨个看过去,心道这能看出什么。叶歆瑶却惊讶地发现,千波城安家,城主唯一的嫡子,名正言顺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修为不上不下吊着,称不上天才也绝对不能说是废柴的安倾国,真正修的,竟然是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