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乾坤

四二 天池山红裳刀光闪 桃花涧白衣剑影摇

薛艳裳见竟是薛麟偷袭自己,不由得又惊又怒,“你没有中毒么?……不对……不可能!”

薛麟冷冷道:“小侄自然是真的中毒,姑妈不是之前已经检视过了么,不过,我服了您的‘流水落花春去也’之后,另外又多服了一样药物,此药服后十二个时辰之后,能将‘流水落花春去也’之毒暂时压制住。因此,姑妈当时才没有察觉。”

薛艳裳怒道:“是‘小楼昨夜又东风’么?好一个奸诈的小贼!居然串通了龙在渊来欺骗于我……”她刚说了几句话,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全身真气几乎便要走岔。

薛麟适才那一掌着实不轻,况且薛艳裳又是在催动内劲和敌人比拼之时受了这一掌,几条重要经脉都因此而受创。幸亏她内力深厚,当时又只用了七成内力对付沈冥,否则薛麟那一掌只怕当时就能要了她半条性命。

绛云宫门人见宫主受伤,几个近身门人忙将她扶住,其余众人却一拥而上,分别向沈冥和薛麟围攻而来。

沈冥虽然初时乃是佯装重伤,但二次和薛艳裳对掌之时却也被她内力震得极重。薛麟的情形却还不如他,他用全身功力偷袭了薛艳裳那一掌之后,却也使得原本强行压制的“流水落花春去也”之毒于瞬间爆发,此时全身有如群蚁蚀骨,痛不可当。

此时的二人,莫说是与绛云宫的绝顶高手相斗,便是几个普通弟子近身围攻,只怕也很难抵挡。

二人见众人一拥而上,只得勉力支撑相斗。却听薛艳裳冷冷道:“你们以为联手偷袭便有用么?最后还不是要死在我的手上!”

只见两名红衣女子手持双刀,向沈冥杀来。却另两男两女围攻薛麟。

那两名女子的刀法极快,而且都是一刀护身,一刀疾攻。每人的左手刀攻敌时却用右手刀守御,右手刀攻敌之时左手刀守御。两个人四刀连使,每一招均在攻击,同时也是每一招均在守御,守是守得牢固严密,攻亦攻得淋漓酣畅。

沈冥见那二人刀法凌厉,一时之间几乎看不清路数,当下向后连退了几步,这才出手。

眼见刀光闪闪,耳听掌风呼呼,三人于瞬间战做一团。

那围攻薛麟的四人却都是用剑。一时之间,四柄长剑犹如狂风暴雨一般向他身上急刺疾舞。薛麟虽然毒发剧痛,对付这四人却仍毫不含糊,转眼之间,已经夺过了一人手中长剑。那人长剑被夺,当下却闪身退下,另有一人替补他原先的位置。

薛麟长剑在手,趁那二人交替之时,瞅准空当,蓦地刺出一剑。他剑法精妙,剑势飘忽,正中四人之中一名男子的右腕,却听得当的一声,薛麟手中长剑一弯,那男子手中的兵器竟不跌落,反而一剑向他直刺过来。

薛麟一惊,当即省悟,这四人腕上只怕都有钢制护腕,因此剑刺不入。

当下手腕微翻,长剑上挑,分刺四人右肩。只见寒光闪处,那四人右肩穴道分别中剑,手中兵刃登时拿捏不住。

绛云宫其余人等见此情状,又见沈冥那边也已经连换了几波攻势,薛艳裳已经气得面色铁青,身子乱颤。当下一人喝道:“一起动手,不信这两个小子能上的了天去!”

众人一听之下,果然一拥而上,对沈薛二人群起而攻之。沈冥见薛麟额上汗水淋漓,面色惨白,想必是毒性发作,痛苦不堪,当下挥掌震开身前二人,他见马上又有几人补上,当下左掌一提,右掌一招便即劈向最先一人。

那人见沈冥气度凝重,一掌出手,全身犹如渊停岳峙,真正是一代宗主之风范,却也喝了一声彩道:“好掌法!”

沈冥一掌出手,登时陷入了又一波战局。

薛麟见敌人源源不断,当即向天池方向一跃,避开了几人兵器,只听他清啸一声,震得四下山谷回鸣不绝。薛艳裳听见这一声有如龙吟般的长啸,脸色却是更加难看。

山谷之间的清响未绝,几十道人影却已自四面八方向天池飞掠而来。

沈冥看得清楚,为首一人,正是神龙堡总管秦逐鹿,他身后带了三十多人,其中十个便是之前一起上山的那十名高手,刘退和杨远凡赫然也在其中。

薛艳裳冷笑道:“此间果然有诈!”她看向薛麟,已是咬牙切齿,“凭他们这些人,便能救得你出去么?”

她见秦逐鹿等人一现身,便和自己门人战在了一处,一时之间却也倒是旗鼓相当。

又见薛麟立在天池石上,白衣飘飘,心中怒火大炽,也不顾气血尚乱,当下双掌凌空,隔着十几丈远,一股急劲的掌风朝薛麟急袭而去!

薛麟方才勉力击退了绛云宫那几人,此时却已经筋疲力竭,他刚要闪避,只觉一阵奇痛,痛入骨髓,一时便闪避不开,此时,掌风已然袭到,薛麟心道不好,忽然一人掩至,拦在他身前,硬生生接了薛艳裳这两掌!

秦逐鹿在混战之中,眼见薛麟处境危险,心中大急,苦于被绛云宫门人缠住,不得分身,此时见沈冥替薛麟挡下了掌力,心头一舒,大声向沈冥喊道:“沈大侠!请你先带薛公子离开此地!这里有我们挡住!”

沈冥接那两掌之时,不仅胸口气血翻腾,竟险些窒息,他听见秦逐鹿所言,又见薛麟在石上摇摇欲坠,实容不得片刻耽搁,强压下涌上之血,却是不敢说话,只向秦逐鹿点了点头,将薛麟负在背上,一跃而起,向山下奔去。他虽然此时内力大损,但轻功用一展,却仍极是迅速,瞬息间已在数十丈外。

薛艳裳怎容他二人逃走,她见手下多数在与神龙堡众人缠斗,身边虽有几个护卫,却是功夫不高。当下只得亲身追赶,只见她凌空一纵,已向沈冥离去的方向掠去。

沈冥脚下疾奔,他受伤之后气力不继,身上又负着一人,奔跑之时,更是艰难。他冲出重围之后,不辨方向,只是瞅准一条下山之路拔足狂奔,殊不知这条小路虽然自天池起向下蜿蜒,却实是一条上山之路,此路的终结之处,便是素有“吴中第一峰”之称的天池山莲花峰。

他对天池山路径不熟,却听薛麟道:“你走错路了。”

沈冥一怔,立时停下步伐,驻足向四周看去,果见此路与自己上山之路大不相同,他见身前不远之处有一山崖拔地而起,陡峭壁立,又见山颠奇石危立,酷似一朵盛开的石莲,心道此处倒可以躲藏一阵,当下负着薛麟,藏身于石莲之后。

那石莲花瓣由几块巨石组成,当中一块巨石上宽下窄,似有摇摇欲坠之势,令人惊心动魄。但若自远处看去,却丝毫不能发觉其后藏得有人。

他将薛麟靠着巨石放下,自己却盘膝于地,急速调息内力。

却听薛麟道:“我原本以为,你听不懂我那首诗中的意思,没想到你虽然看似鲁莽,脑子倒不笨。”

原来他适才一反常态地吟诗作赋,却是为了向沈冥暗递消息。

沈冥正在瞑目凝神之间,突然听了这句话,却停下丹田运转,轻轻吐了一口气,道:“沈某于诗词一道却是一窍不通,只是觉得公子在当时那番情境之下还有兴致吟诗,其中定有深意,在那四句之中想了一想,这才悟透了此中奥妙。”

原来薛麟适才所吟七言律诗中,自首句起到末句止,第一句的首字,第二句的次字,第三句的三字和最后一句的四字,串联起来却是“诈死一击”的谐音。

只听他冷冷一笑道:“我姑妈一向高傲自负,自以为文采武功冠绝天下,听到这首格律平仄都不大对的诗,却自是要点评一番……哼!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你不通文墨,反而比她参透得快得多!”

说到此处,却向沈冥凝视半晌,道:“我那日在神龙堡怀疑你的身份,你今日为何还要救我?”

沈冥见他虽然身受毒害,话语之间却仍是咄咄逼人,当下道:“实不相瞒。沈某乃是自京城而来,此番到江南,却是为了求取‘但愿长醉不复醒’的解毒之法。”

薛麟微微撇嘴道:“你听了我姑侄二人的对话,知晓我原是大天罗宫之人,却想自我身上求得解药,是也不是?”

沈冥见他言辞犀利,自己上天池救人,确实有大半原因乃是为此,一时之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薛麟见他踌躇,更是冷笑,“你我二人虽在神龙堡见过一面,但却并无半分交情,你今日救我自然是有事相求。只是可惜,莫说大天罗宫中并无‘但愿长醉不复醒’的解毒之法,便是有,依照宫规,却也是万万不能交付外人的。”

沈冥听了这话,心中不由大为失望,“什么?连大天罗宫也没有此毒解药?难道非要……”

薛麟打断他道:“不错!当世之中,唯有一处地方有那解毒之法,便是在绛云宫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