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春秋

27.1 一箭三矢

第二十七章、舞则选兮,射则贯兮1

27.1一箭三矢

王子姑曹惊道:“龙伯怎算得上兵器?”

伍封笑道:“大王以山川为剑,以江淮为干,威震天南,山川江淮都算得上兵器,为叔权当

一回兵器有何不可?”

王子地眼中露出感激之色,小声道:“王叔,姑曹一发三矢,三箭方位各异,劲力速度也各

有不同,向来无人能挡。”他一时激动,说了这话后又有些后悔,怕将伍封吓住不为他挡剑。

伍封看他脸色变幻,笑道:“不怕,为叔正想试试姑曹的神箭,今日正是时候。”他想,王

子姑曹在吴国未遇敌手,以致狂妄自大,行事跋扈又势大难制。眼下楚越虎视耽耽,情势有些

凶险,若不将显些手段将王子姑曹收服,日后怎好打仗?

其实他对格挡箭矢无甚把握,更何况是从王子姑曹的大铁弓射出来的箭,不过他向来自信,

心想只要小心应付,这三箭未必能伤了自己。

鲍兴在车上暗暗心惊,虽然他视伍封如神人,但王子姑曹手上的那一把铁弓委实吓人,由

得他三箭射来,凶险之处可想而知。

王子姑曹心道:“你自要找死,那是最好不过。”大声道:“既是如此,龙伯可要小心了。”

伍封哈哈大笑,从铜车上拔出大铜戟来,道:“姑曹,你也要小心,为叔这件‘兵器’多半会

寻隙反击。”

王子姑曹不知他还有多少手段,暗暗吃惊,心道:“我射此三箭之时,你有何方法反击?若

是三箭射不死你,你再动手便不是反击,而是另行动手,不在约定之内了,我大可以不比。”

他这么想着,定下心神,将兵车驶近到二三十步外,从箭袋中拔出了三支箭,轻轻搭在弦上。

王子地、胥门巢等人见他将车驶近,在二三十步处射箭,那可是非同小可,看来是有意要

将伍封射死,面面相觑,脸色都变得雪白。虽然伍封与他们并非一党,但这人在吴正是伯嚭姑

曹一党的克星,就这么死了大为可惜。

伍封见他全神贯注,双手稳如山峦,心道:“这人是吴国名将,箭法必有独到之处,他能一

发三矢,这种本事只怕是天下仅有。”心里甚是警惕,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那三个箭头,虽然看不

真切,却可见到那三点晶莹的寒光。他心知只有二三十步之遥,利箭必是离弦即至,等不到目

力看到便已经即身,心中暗暗猜测姑曹将射他何处。

四周围观的人本来都小声说话,此刻无不暗暗替伍封捏了一把冷汗,全部静了下来,仿佛

一切都凝住了一般,无人敢出一口大气。

就在这时,伍封见那寒光动了动,他立时飞身,脚尖向铜轼上轻点,身体倏地向右窜了出

去,离地仅三尺许高,早已经离车平滑出一丈多外,此时才听到“铮”地一声弓弦弹响,心中暗

惊。

王子姑曹的箭术果然非同小可,箭行之速比声音还要快捷。

隐隐见箭光一闪而没,伍封心忖已经避过了箭,正寻思是否跃回车去,忽地心中寒意陡生,

暗叫不妙,此刻他身在离地三尺许的空中,急用铜戟点地,借力向上猛地弹起,目光扫处,见

一点寒光向腿上射来。这王子姑曹也甚是了得,他见识过伍封的凌空飞行功夫,居然猜得到他

会拔身上飞,本拟伍封上跃时一箭正好射入其额,只是料不到伍封跃得如此之快,又跃得比他

所想更高,这一箭便变成了向伍封腿上射出。

此时才听到“噗噗”两声和“铮”地一声,先两声是两支箭插入铜车时发出的声响,“铮”一声是

第三箭射出的声音。

这王子姑曹虽是个莽撞之人,不过这番心计却出乎众人意料之外,他本来擅长一发三矢的

绝技,众人都道他会一发三矢来对付伍封,哪知道这人将三箭作两次发出,先两箭一前一后射

出来被伍封躲过,第三箭便是冲着伍封的躲闪方位而发,甚至还料到伍封能再拔身向上,发出

夺命的第三箭。

可惜他还是将伍封的本事低估了些,第三箭就算射到伍封身上,也只是伤了他的腿,不能

夺命。

伍封心如电转,虽然他在空中能再变方位,但无论如何,身法也快不过这比声音还快的利

箭,此刻已来不及思索,只是凭感觉一脚向飞来的寒光踏去,猛觉脚触长箭,飞箭擦在屡底,

隔着屦底的牛革以及袜内的“金缕足垫”,仍让他感到脚底发热,不过这么一踏之下,那第三支

箭便向下直跌。

伍封借此一踏之势,拔身前飞,施展出脐息的妙用,身与空中劲风相合,大袖展动,如同

巨鸟的双翼一般,一掠之下,在空中滑出了二十余步之遥。他自从练成了脐息之后,才能以脐

息与天地相合,凌空而行,此刻性命攸关之下,潜力尽展,竟能一掠数丈,比他平时要跃身时

要高了许多,也远了许多。

伍封恨姑曹出箭歹毒凶狠,大喝一声,大铜戟从空中猛地向王子姑曹劈下来,声威之盛,

如同天外云裂,猛可地划出了一道闪电来。

王子姑曹怎料到自己如此巧妙凌厉的三箭也被他避过,甚至能仗戟反攻?虽然他自己的大

铁戟也在兵车上,但伍封如一头巨鸟恶狠狠扑下来,已来不及拔铁戟相迎,甚或连闪身也来不

及了,早吓得面如死灰,奋力将手上铁弓向上格挡。

只听“喀喇”一声,铁弓应手而折,弓弦弹动,将姑曹的铜盔刮得飞起,头发也被弓弦割断

了大片,四下里飞散。王子姑曹虽然力大过人,毕竟比伍封要差得多了,当不起这一撞之力,“嗵”

地一声坐倒在车内,也幸亏他坐倒在车,否则伍封这一戟便劈在了他的头上。

伍封刚才盛怒之下劈下这一戟,此刻心内清明:“这人暂时杀不得,否则吴国必乱,我们在

吴国也呆不下去了。”只好借戟弓相撞之势,飞身而回,不过此刻便掠不出那么远了,好在鲍兴

乖觉,早将铜车移上了七八步,伍封正好落在车上。

只听战马悲鸣之中,王子姑曹那乘兵车“轰”地一声四下散开,四匹战马也不支跪地,这都

是伍封适才那一戟上的巨力所至!

王子姑曹滚在一旁,他头发寸断,四下散落,手上兀自握着残弓,甚是狼狈。

伍封此刻定下了神,将插在铜车上的两支箭拔了出来,见这箭与它箭不同,箭头用铁打造,

极细极尖,是以射入极深,暗赞姑曹箭上的劲力奇大,居然能射穿寸许的精铜。顺手将大铜戟

插回车上,此时才发现戟头上的月牙刃口断了近两寸,想是适才使得力大,弓戟相撞,青铜比

不上精铁坚韧,以至崩断了。怪不得这一戟下去仍被姑曹逃脱了性命,若非兵器不敌,王子姑

曹只怕已经头破命休了!

这时才听到四周众人轰然一声欢呼,伍封听这呼声,都是冲着自己而发,看来自己在这姑

苏城中,比王子姑曹要受欢迎得多。忽听呼声中有个熟悉的女声,伍封循声看过去,却见旋波

不知何时已经站在王孙骆的马车旁,正满脸兴奋地随着众人呼叫。

伍封心道:“这丫头果然如移光所说,贪玩得紧。”忽一眼见胥门巢的车后又转出了一个女

子,正是移光,正得意洋洋地冲着他大抛媚眼。

胥门巢和王孙雄昨晚见过伍封的剑术,早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王孙骆昨晚却没有到落凤

阁去,他听人说伍封昨晚只用一剑便将名满姑苏的剑手越寒吓死,并不怎么相信,适才见了伍

封这一戟,才知众人所言不虚。

伍封瞪了旋波和移光一眼,对鲍兴道:“小兴儿,去将姑曹扶起来。”

鲍兴跳下铜车,摇摇摆摆地晃了过去,将王子姑曹扯起来,姑曹被伍封巨力一撞,仍有些

昏头昏脑,不知所以。

伍封笑道:“姑曹可受惊了,适才为叔用力稍大了些,怕是吓坏了你。不过说起来,若非你

十分顽皮,我这做叔叔的也不会如此。三箭约定已了,你和小地的比武就这么罢手了吧?”

王子地当然不敢与姑曹再比,姑曹此刻心惊胆战,对伍封的话哪敢说个“不”字?

伍封又道:“小凰儿是为叔的故人,我已与太宰说好了,让小凰儿在我府中住一段时间,姑

曹便不要再找计爷纠缠了。”

他哈哈一笑,向胥门巢等人打了个招呼,便道:“今日就这么着吧,在下也要回官署办事了。”

这时移光和旋波都走上来,伍封瞪眼道:“你们都出了宫,何人服侍姊姊?”

旋波笑道:“宫中的宫女可多了,夫人用不上我们服侍。”

移光道:“龙伯,你这车有些古怪,我们上你的车可好?”

伍封笑着摇头,道:“这成什么样子?”

旋波哼了一声,嗔道:“早知道你不会答应,不过我们也乘了车来。”二女自上了马车。

鲍兴不知从哪里将那一小截短了的戟刃拾回来,在铜戟月牙上比了比,恶狠狠地道:“姑曹

弄坏了龙伯的兵器,当真是该死之极。”向姑曹瞧过去,眼珠子不停的转动。

伍封笑道:“你不是在打姑曹那条大铁戟的主意吧?”

鲍兴愕然道:“咦,龙伯又怎知道?”

伍封大笑,道:“你这家伙的心思我怎会猜不到?那条铁戟便不用管了,真要打起仗来,这

个姑曹还是个好手,他没了铁戟怎么行?”

在四周众人的欢呼声中,伍封带着城兵回到了官署,此时这些城兵看他的眼色更加不一样

了,充满了尊敬佩服之意。

旋波和移光的马车也一路紧紧跟着,二女也要进入官署。姑苏城中谁不知道此二女最得夫

差和西施宠爱?无人敢阻止,眼睁睁看着二人嘻嘻哈哈地跑进了官署。

伍封见二女进了官署,甚是头痛,皱眉道:“二位姑娘,在下正忙着,无暇相陪!”

旋波笑道:“龙伯自己忙去,也不用理会我们,嘻嘻!”她与移光在一旁嘻嘻哈哈,或跑来

替伍封磨墨,或去找兵卫替伍封酎酒,一派胡闹自是不必说了。不过这二人在官署中一闹,署

中来来往的将官士卒却格外有精神,办事也麻利之极,自是有美人在旁,不愿让她们小瞧了的

缘故。

伍封第一日掌这城兵,自然要将城防、兵制、装备、门守弄清楚,直到戍时才罢手,却见

旋波和移光也没有了精神,乖乖地坐在一旁不说话。

伍封笑道:“你们怎么忽地老实了?”

移光白了他一眼,嗔道:“还说哩,我们早饿坏了,等你用饭。”

她这一提起,伍封立时觉得肚中奇饿,一迭声道:“小兴儿,小兴儿!快拿酒饭来。”

旋波笑道:“龙伯也会有肚饿之时?”

鲍兴带了几个人送上了酒饭,伍封见送上的菜肴都是自己平时爱吃的,奇道:“原来署中的

庖人也知道我的口味,是否小兴儿告诉他们?”

鲍兴笑道:“这哪里是署中整的饭食?这是小刀的手艺,柔姑娘派人送来的。”

伍封喜道:“柔儿想得倒是周到。二位姑娘陪了在下这么久,忘了招呼,此刻便请二位一起

用饭,权作陪罪可好?”

移光、旋波笑嘻嘻地上来。

伍封又问鲍兴道:“你可用过了饭?”

鲍兴摇头道:“龙伯未曾用饭,小人怎敢先用?”

伍封笑道:“哪用理会这么多?下次就不必理我了,免得随我久了,饿得精瘦,小红必定生

气。”

鲍兴乐道:“嘿,她怎敢生气?”

他们在官署用饭,如同军中,如今是二月天气,戍时便已经黑成一片,伍封命士卒将火把

聚在一起,索性将四方食案相并,四人对坐用饭。

伍封忽想起了一事,道:“咦,柔儿莫非当我是头牛,竟送了这许多饭肴来,竟够我们四人

食用?”

鲍兴笑道:“柔姑娘知道波姑娘和光姑娘也在,是以连二位姑娘的饭也送来。”

伍封笑道:“原来如此,柔儿怎知道二位姑娘在此?”

鲍兴道:“先时柔姑娘派了小红来,问龙伯是否回府用饭,小人见龙伯甚忙,便说多半要回

得晚些,还说了二位姑娘也在,是以知道。”

伍封笑道:“小兴儿可越来越聪明了。”

旋波和移光只略用了些饭便饱,伍封和鲍兴却是开怀大嚼,又各饮了几觥酒,洗手后让士

卒撤了酒饭。

伍封笑道:“天已晚了,我先送二位姑娘回宫。”

旋波和移光一齐娇声抗议不依,旋波道:“等了你这么久,怎能就这么回去?”

伍封暗叫不好,问道:“二位姑娘想干什么?”

移光媚笑道:“本来我们另有主意,不过龙伯定不会答应,今天便马马虎虎,请龙伯陪我们

在太湖边上走走,可好?”

伍封皱眉道:“现在是否晚了些?改在下次行不行?”

二人一起摇头道:“不成。”

鲍兴在一旁道:“龙伯,便去走走也好,正好消食。”

伍封笑道:“既然小兴儿也这么说,便去走一走罢。”叫了几十个士卒陪着,一起向城西而

去。

这姑苏城边在太湖之旁,城西之外郭以水门相连,跨在太湖角上,本来此时内城已闭,但

守城士卒见是伍封的马车,忙不迭开了城门,放他们到了外郭。

马车到了太湖边上时,众人只觉寒风凛冽,众士卒手中的火把将岸边映得十分明亮,只见

湖水拍打着岸边,湖光由红到碧、由碧到黑延入黑夜之中。

众人都下了马车,看了好一会儿,伍封皱眉道:“这么黑黝黝的有甚好看?”

移光叹了口气,指着南方道:“过了这太湖,再去百里便是越国了。”

伍封忽然想起这二女是越人,久在吴国,只怕是有些想念故国,便道:“二位姑娘家中还有

什么人?”

移光黯然道:“许久没了他的消息,或是出事了吧。”

伍封心道:“你口中的‘他’是你的亲属,还是你少年时的情人?”虽然有些好奇,却不好出言

相询。

旋波叹道:“波儿家中早就没有人了,光儿倒好些,有一个兄弟在越国,名叫樊越。”

伍封吃了一惊,道:“樊越?!”他想起徐乘手下的那个樊越,曾在东屠族和倭人族比武时

代表东屠族人战第一场,后来又偷入五龙水城被擒,自己才能借此偷了余皇大舟。市南宜僚入

府行刺,樊越劝阻时被宜僚所杀。

移光奇道:“怎么?”

伍封说起那樊越的模样,问道:“他是否光姑娘的兄弟?”

移光喜道:“便是他了,光儿来吴国时,他正在越军中当一名步卒。龙伯在哪里见过他?”

伍封叹了口气,道:“樊越不知道怎么到了齐国,据说是在海上遇了风浪漂落过去,还与东

屠族人成了亲,我能破徐乘的海盗,全靠了他。”他怕移光伤心,没说出樊越当海盗的事,何况

他能大破徐乘,的确也是借释放樊越等人时潜入徐乘的水寨夺了余皇大舟,又借其口宣杨自己

的龙伯,以攻海盗之心,说起来还真是仰仗了此人。

移光却以为樊越是伍封的手下,喜道:“原来樊越如此长进,能随龙伯建功。这次他是否随

了龙伯来?”

伍封叹道:“光姑娘,我说了你可不要伤心。令弟并非我的手下,而是市南宜僚的人。那日

市南宜僚带了他入府行刺,令弟天良发现,一力阻止,不幸被市南宜僚杀了。”

移光和旋波惊道:“什么?”

移光“哇”地一声哭了起来,伍封走了过去,伸手轻拍着移光的香肩,叹道:“人死不能复生,

光姑娘还要节哀才是。那市南宜僚害了在下的爱妾迟迟,又杀了令弟,简直是个畜牲,幸好在

下已杀了他,为令弟报了仇。”

旋波也不住声安慰。

移光哭了好一阵,才渐渐止住了哭声,垂泪道:“樊越自小就爱闯祸,我早怕他会遭来大祸,

谁知还是不得善终。他葬在哪里?”

伍封道:“虽然他没能阻止市南宜僚,在下却甚感其恩德,将他葬在了迟迟墓旁,每日有人

打扫焚香。他为救迟迟而死,死了便陪伴迟迟,欲借他的义气保护迟迟于九泉之下。是以樊越

眼下也可算在下的部属。”

便在这时,鲍兴从后面小竹林中钻了出来,他手中提着一人,道:“龙伯,小人擒了个奸细。”

先前众人下了车,鲍兴跑到竹林中方便,不料他方便之余,竟擒了个奸细来。

伍封吃了一惊,问道:“你怎知道他是奸细?”

鲍兴道:“那边停了艘小舟,这家伙鬼鬼索祟地正在解舟,被小人突然上去揪住。眼下城郭

皆已封了,这么夤夜乘舟,不是奸细又是什么?”

移光道:“那也未必是奸细,说不定是个偷跑出来的渔人呢?”

鲍兴笑道:“这个光姑娘便不知道了,这人是楚国叶公子高的部下,前来出使,他身为使者,

若非有所奸谋,何必鬼鬼祟祟地半夜解舟欲走?”

火光下伍封细看时,那人原来是吴句卑!

伍封微笑道:“吴兄,这么晚了想去哪里?”

吴句卑面色十分沉静,并不说话。

伍封想了想,问道:“吴兄是想到越国去吧?”

眼下叶公子高的四万楚军正在淮水之北,吴句卑要回楚军之中,没有必到这太湖边上来,

何况他是堂堂的楚使,只管大大方方便可以回去。吴句卑若想到其它地方,可以公然行走,甚

至还可以请吴国派人护送,唯一不能公然前往的便只有越国了,这么偷偷摸摸的,不是去越国

又是去哪里?

伍封见他脸色微变,知道自己没有猜错。又问了好一阵,吴句卑却一个字也不说,伍封不

由得想起那田力来,心道:“田力是个讯问的好手,若有他在,只怕什么话也问出来了。”

鲍兴见这人甚是倔强,气哼哼地从背上拔出了大斧,道:“小人将他下半截卸下来,看他说

不说话!”

吴句卑见这明晃晃的大斧,立时想起昨晚命丧斧下的伯宁和安嗣二人,虽然他甚是强硬,

dri但心中仍然惧意大生。

伍封心中忽地闪过了一个念头,道:“小兴儿暂不要动手,免得吓坏了二位姑娘。这家伙是

叶公府上的人,与柔儿有些交情,就这么伤了他也不好。先将他押回去,等我问过柔儿之后,

再慢慢对付他。”叫了几个士卒,让他们先将吴句卑押回府去。

此时已经是三更了,移光固然没有了游湖的兴致,旋波也感到有些疲倦,伍封道:“现在我

送二位姑娘回宫可好?”

移光点了点头。

众人这才入了城,直往宫中,伍封将二女送到了宫门,几个夜更的侍卫迎了出来,伍封对

侍卫道:“我就不入宫了,你们送二位姑娘回后宫去吧。”

等回到府中时,已是四更天了。

楚月儿和叶柔仍在后堂上等着,伍封歉然道:“都这么晚了,你们还等我干什么?”

楚月儿笑道:“我并不打紧,睡不睡无甚相干,柔姊姊却是强打精神。”

叶柔叹了口气,道:“我没有月儿的吐纳本事,精神怎比得上你们?本想去睡,你却送了吴

句卑这个奸细来,我还怎睡得着?”

伍封道:“吴句卑是你的故人,我也不想伤他,先禁在府中再说。等我弄清楚了一些事,柔

儿再放他回去。”

叶柔喜道:“龙伯愿意放他回去?”

伍封笑道:“他是你的故人,我怎敢轻易下手惹你生气?”

叶柔笑道:“龙伯这么做,岂非因私而废公?”

伍封摇头道:“那也没有法子,不过放了他回去,也未必误了国事。”

叶柔仔细盯着他看了好一阵,点头道:“原来龙伯已有了定计,这我便放心了。不过你千万

不要告诉我,免得吴句卑问我时,不好回答。”

伍封问道:“蝉衣是否睡了?”

叶柔点头道:“小风儿早带了她去,此刻已睡了一两个时辰了。”

伍封笑道:“公主呢?”

楚月儿道:“公主向来贪睡,口中嚷着要等夫君回来,可没一会儿便偎在炉旁睡着了,我将

她抱回房去时,她还咕咕咙咙说着梦话,当我是夫君!”

伍封笑道:“月儿力气可大着呢!哪天见柔儿睡时,将她悄悄抱到我房中去,可好?”

叶柔满脸飞红,嗔道:“又疯疯颠颠说些什么?”

次日伍封起床之时,楚月儿手上拿的伍封的一只屦,道:“昨日听夫君说起王子姑曹的神箭

厉害,还未怎么觉得,此刻看着只屦,便知道王子姑曹箭上的劲力委实惊人。”

伍封接过看时,只见屦底上划出一道深痕,连底上的牛革也被剖开了,如果不是袜内有“金

缕足垫”,只怕足底也伤了。

伍封暗暗吃惊,道:“昨日我只是踩了一下箭矢借力,想不到竟会如此,看来王子姑曹的箭

矢本领的确是天下无双,日后可要小心此人。”

春雨替伍封拿来一对新屦新袜,将“金缕足垫”放入袜底夹层,伍封穿好后出室,与众女

一起用饭,伍封道:“蝉衣,我已跟伯嚭和计然说过了,你尽管在府中安住,我不送你回去,谁

也不敢来纠缠。我想你也不必回那落风阁了,等伯嚭回来,我便与他商议商议,将你赎出来。”

蝉衣脸色微红,点了点头。

妙公主笑道:“夫君的商议法子可怕得紧,昨日与姑曹商议一阵,几乎拆散了他的骨头,至

少姑曹再不敢打蝉衣的主意了。”

伍封摇头道:“我与姑曹动手,倒不是蝉衣这件事,费事让人说我与王子姑曹争风吃醋,大

打出手,传出去可不好听。”

妙公主笑道:“这可不能怪我,小红昨天到官署找你,听见许多人这么说,后来雪儿出外打

听,也是差不多的说法。眼下姑苏城中都传说开去,说夫君路见不平,英雄救美,闾里坊间传

得可厉害了!”

伍封愕然道:“怎会如此?”

妙公主格格笑道:“我寻思着有些不妥,眼下吴女对夫君盯得紧了,人人都盼跌倒在夫君车

前,让夫君再来一次英雄救美。若非如此,那旋波、移光怎会缠了夫君一天?是了,夫君昨晚

几时回来?”

她这么呱呱叽叽地一阵说,弄得蝉衣面红耳赤,低头不语。

伍封也拿她毫无办法,瞪眼道:“公主胡说什么?这不是存心欺负蝉衣么?”

蝉衣道:“公主对婢子可好了,昨日还拿了许多海贝送给我。”

伍封笑道:“公主本就是个好人儿,久些你便知道了。”对叶柔道:“柔儿,你派几个人到落

风阁去,将蝉衣的东西取来。”

楚月儿笑道:“这倒用不着,昨日计然亲自带人将蝉衣的东西送了来,足足装了两车,不知

道的还以为是蝉衣的嫁妆。”

众女都笑起来。

伍封哈哈大笑,道:“看来计然已打消了念头,迷得姑苏城大小朝臣七颠八倒的小凰儿,就

这么离开了落凤阁,伯嚭和计然不肉痛才怪。”

蝉衣低着头小声道:“龙伯还是叫我蝉衣好些。”

伍封道:“蝉衣是落凤阁的第一件宝贝,没了她的话,落凤阁就有些不成样子。伯嚭和计然

居然这么好相与,倒是有些意外。”

叶柔笑道:“伯嚭定是怕他不在城中时,你会找伯乙的麻烦,才会忍气吞声,一切都由得你。”

伍封点头道:“柔儿言之有理。”又想起一事,道:“你们可还记得那个叫樊越的人?他便是

移光的兄弟。”

众人甚是惊讶,伍封将事情略略说了一遍,道:“樊越虽然是个海盗,不过临死天良发现,

死于市南宜僚手中。他为了迟迟而死,我们多少欠了移光一些恩德。”

众女都点头称是。

说了好一阵话,伍封离了府直往宫中而去。鲍兴停好车后,伍封将鲍兴带入宫中,数百个

宫中侍卫都在右侧的校练场上练剑,见了伍封二人,都停下了剑,依班站好,一个个面露喜色。

伍封心道:“看来这十金的赏赐有些效果。”向众侍卫训了几句话,让他们尽心练剑,又对

鲍兴道:“你教他们剑术吧。”

鲍兴向平启学过董门刺派和御派的剑术,伍封一路上已经吩咐了鲍兴,从两派剑术中各挑

了十招,让鲍兴教给侍卫练习,前三日练熟招式,第四日始专练对打拆招。

鲍兴见众侍卫对自己十分敬重,他几曾受过如此多人的尊敬?兴冲冲地当起了剑术老师,

格外的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