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春秋

23.3 白公作乱

钟府上下正如临大敌,兵甲尽出,五六十个家将穿甲执戈守在门后。堂上众人虽然坐着,

却十分拘束,眼睛都盯着在堂中来回焦急踱步的年幼楚惠王身上。

伍封与楚月儿上了大堂,众人都吁了一口长气。

楚惠王跨上前来,双手扶起伍封,紧紧抓着他的双手,大喜道:“大将军,你果然无恙回来。

那市南宜僚厉害得紧,那日寡人亲眼见他以一当十,杀了数十个宫中侍卫和司马子期,正担心

你们会招他的毒手!”

伍封见他满头满脸的汗,说话发乎真心,道:“外臣本当保护大王前来,但为了私仇,留下

去杀那市南宜僚,未能一直保护,颇有些惭愧。”

楚惠王笑道:“寡人早就听说齐国大将军昭告天下,有杀市南宜僚者酬以千金,时时便想,

这大将军是个什么人呢?今日一见,果然英雄不凡。”

钟建问道:“大将军可曾得手,报了爱妾迟迟之仇?”

伍封点头道:“迟迟在天有灵,终让我亲手斩了市南宜僚的头下来,便在这里。”将血衣裹

着的人头掷下。

鲍兴问道:“公子,这市南宜僚的头是否要带回齐国,在迟迟夫人墓前致祭?”

伍封摇了摇头,道:“本该如此,不过迟迟比不得公主和月儿胆大,她生来娇弱,这颗人头

甚是骇人,拿到迟迟墓前去,怕惊吓了她。”

众人听他此言说得甚痴,对视了一眼,楚惠王叹道:“既然如此,待破了白公胜之后,便将

这颗人头挂上新郢城头示众。”

一个家人上来,将那颗人头拿走。

季公主笑道:“眼下大将军和月儿已经回来,大王可以放心洗浴了吧?”

楚惠王点了点头,道:“寡人便去,一阵寡人要与各位饮酒。”由几个侍婢引着,入了后堂。

季公主道:“你们今日立了大功,大将军和月儿还杀了市南宜僚,足以化解楚国和伍氏一族

的恩怨了。”

钟建叹道:“大王一入府门,便说要招月儿进宫,日后立为王后!”

伍封和楚月儿都吃了一惊。

季公主笑道:“大王不知道月儿是大将军的爱妾,只道是妾身的亲随,也不知道月儿是他的

同族姐妹,才会这么说。妾身向他说明后,大王早已打消此念,大将军请勿见怪。”

伍封道:“贵国大王年纪虽幼,却仁厚宽和,行事谨慎,日后必是明君,这真是楚人之福了。”

季公主道:“先兄在位时,常常以吴军破郢、君臣流亡的事告诫他,他虽然年幼,却也能明

白其中的道理。只是他自幼丧母,对妾身十分依恋,见月儿温柔可爱,不免心动,这只是少年

人的性情而已,又或是天性的血脉相连之故。”

伍封笑道:“大王比在下要好得多了,那日在下在齐国第一次见到月儿时,一时间魂飞天外,

十分失态!”

楚月儿格格笑道:“夫君过谦了。”

季公主笑道:“妾身与月儿久未见面,颇为挂念,正有些话要说。”起身带着楚月儿入内去

了。

钟建对圉公阳和庖丁刀大加赞赏,道:“你们在我府中许久,我却不知道你们的本事,失察

得紧。想不到你们二人今日能为楚国立此大功。”

二人谦逊道:“小人们是刑余之人,得附大将军和小夫人骥尾,算不上功劳。”

钟建皱眉道:“今日之事,必已传到白公胜耳中,说不定他会派人大加搜索,在下府中无甚

兵甲,如何是好?”

伍封道:“白公胜不欲自立,怕市南宜僚伤了大王,一日之内派三使而问,如今大王走了,

他未必有意加害。不过,只须过了今晚,明日在下的三百多从人入城,这些人是在下所练的精

兵,守在府上,或能保护大王周全。”

钟建叹道:“就怕白公胜明日紧闭各门,大将军的人马不能入内。”

伍封笑道:“无妨,白公胜与在下兄弟情深,知道在下不会害他,在下的人马对他只是有益

无害,必定会放入城来。待府中事定,在下便去见他,劝他罢兵。”

他又去看望平启,告诉他已杀了市南宜僚,平启大喜。

伍封见平启虽然得偿心思,仍有些抑郁寡欢,知道他对迟迟用情甚深,仍难排遣愁怀,拍

了拍其肩,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二人对坐良久,待伍封回到大堂时,楚惠王、季公主与楚月儿都坐在堂上,家人将四壁火

把点得通明,奉上美酒佳肴,列鼎于食案之前。

楚惠王穿一身黑衣,头戴冕冠,玉琉颤动,他年纪虽小,却显得大有威严。他见众人站在

一旁,笑道:“今日并非寡人赐宴,而是为了裹腹,各位请坐。小兴儿、小刀、小阳也坐下来,

一同用饭。不瞒各位说,寡人被囚高府,食蜜也不觉其甘,这些日子委实未曾饱过,今日非要

踞案大嚼不可。”

他命身旁的侍婢为他解下了冕冠,以示今日不讲君臣之礼。

伍封见他年纪虽幼,却是极有手段,暗暗佩服。

众人饮酒之时,楚惠王忽道:“大将军之父视楚如仇,借吴人之力,闹了个惊天动地,大将

军今日却干冒奇险,将寡人从歹人手中救出来,这中间的恩怨便有些难说了。”

伍封微惊道:“先父破郢都、鞭王尸,的确是有得罪楚国之处。”

楚惠王叹道:“先王曾教寡人,君待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大凡有臣子不忠,做君王的当要

先思是否自己有失礼于臣下处。伍氏一家之变,始肇祸者是先祖父平王,所谓有因必有其果,

单怪诸伍子胥也是不妥。”

季公主忙道:“大王,此乃旧事,又何必再提?”

楚惠王道:“前人各有所误,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的确无须放在心上。大将军今日施惠与

寡人,寡人想大加褒奖,又恐怕群臣有异议,是以烦恼。”

伍封忙道:“外臣千里寻仇,救大王也只是顺手之举,哪里说得上施惠?”

楚惠王笑道:“不过寡人也有办法,月儿是庄王之后,本就是王族,先前姑姑已与寡人数过

其辈份,月儿虽比寡人只大了几月,却当真是寡人的同族姊姊!寡人便封月儿为楚国的月公主,

大将军从此后便是寡人的姊夫了。”

伍封心道:“这样一来,我们伍家与楚王的仇怨算是一笔勾销,正是美事。”当下与楚月儿

出来跪谢。

楚王奇道:“月儿出来谢恩便罢了,为何大将军也要谢恩?”

伍封笑道:“大王若赐它职,外臣不好厚颜受之,不过这‘姊夫’一职,外臣却是极之乐意

的,是以非要谢恩不可。”

楚惠王大笑,认真地道:“既然寡人与大将军已是一家人,姊夫和姊姊是否会常来楚国看望

寡人呢?”

伍封叹道:“这就有些说不准了,不过外臣祖上是楚人,若是有暇,多半会来故国一游。大

王,外臣有一事相求,望大王能够恩准。”

楚惠王问道:“姊夫是否要寡人放过白公胜呢?”

众人见他一猜即中,暗暗佩服楚惠王的聪颖。

伍封点头道:“白公胜犯上作乱,自是不能放过,不过念在他是先太子之后,与大王同出一

脉,若能饶过他的性命,也显得大王重情之意和宽洪之道。”

楚惠王叹了口气,道:“若是他人相求,寡人必定不会答应,姊夫这么说也有些道理。寡人

被囚高府,白公胜怕市南宜僚伤了寡人,一日派三使相询,也算顾到了兄弟之情。只是他杀了

令尹子西、司马子期,寡人若饶了白公胜一命,怎对得住子西和子期?”

钟建道:“大王,子西之子宁政事通达,行事谨慎,子期之子宽剑术高明,熟悉兵法,都是

少见的人材。大王若能以让他们代以父职,他们也不会生出怨意了。”

楚惠王点了点头,道:“此事寡人另有所想,到时候再说。众臣多半还有异议,不过寡人也

管不了那么多,便饶了白公胜一人,将他逐出楚国算了。”

季公主沉吟道:“妾身倒有个主意,大王既赦了白公胜死罪,但此事也不必宣扬开去,正如

不能公然褒奖大将军一样。不如就让大将军设法将白公胜带走算了,到时候军中传言白公胜自

尽,大王不加深究,那是最好不过。”

楚惠王笑道:“姑姑之计甚妙,寡人就让臣下‘骗’一次好了。嗯,寡人答应了姊夫所请,

姊夫也得答应寡人一事才行。”

伍封恭恭敬敬道:“大王尽管吩咐。”

楚惠王道:“寡人先前听说叶公欲加害姊夫,这人虽然有些食古不化,却忠心为国,还望姊

夫日后不要与他为难。”

伍封点头道:“叶公虽想加害外臣,不过外臣并不在意。只要他不兴恶念,外臣绝不会与他

为敌,大王尽管放心。”

楚惠王又道:“自从被白公胜所掳,寡人深为之耻。姊夫武技超群,天下无双,能否授寡人

以绝技,以防歹人?”

伍封笑道:“此事好办,未知大王爱用何兵?”

楚惠王道:“寡人喜用剑,曾随先王习过剑术。”

伍封心想,自己的剑术以力御使,以求猛恶,非大力者不能使。楚月儿的剑术虽然轻盈飘

忽,力道却越来越凌厉,楚惠王均不易学。既然他是王者,学习剑术只求自保而已,董门御派

的剑术最合他学,而如今叶柔精研孔门剑术和董门剑术,又擅长授艺,让她来教最为合适。于

是向楚惠王说起,楚惠王笑道:“既然如此,从明日始寡人便从柔姊姊习剑。”

众人饮宴甚欢,直到天快亮时,才散了席,各自回房休息。

次日一早,钟建便派人出城,将妙公主等人接进了城中,城上守兵见数百人入城,报知白

公胜,白公胜果然放了他们入城。

妙公主等人入了钟府,先拜见了楚惠王,然后由伍封安置各人在钟府上下守卫。伍封与楚

月儿穿上衣甲,由鲍兴和小红驾着铜车,径往太庙见白公胜。

车至太庙之外,只见太庙附近营寨四立,士卒戒备森严,当下有甲士将铜车团团围住,大

声喝问。

伍封道:“烦各位通报白公,就说故人伍封来访。”

有士卒飞报营内,便见一车从太庙能直驰出来,车上那人浑身盔甲,三十多岁,生得甚是

清秀,远远便道:“兄弟远来不易!”这人便是白公胜。

伍封笑道:“胜大哥,我们已有七八年未见了哩!”与楚月儿下了车。

白公胜跳下马车,趋上前握着伍封的双手,大力摇动,笑道:“那日大哥为使臣,亲见兄弟

擒拿高无平,十分骇异,觉得与伍叔叔生得相似,却没想到就是兄弟。兄弟在齐国大展神威,

为伍叔叔脸上增色。他一见楚月儿,大吃一惊,道:“这,这,你是月儿?”

楚月儿点了点头。

白公胜愕然半晌,与楚月儿见礼之后,引着他们入了太庙。

一将迎了上来施礼,道:“小人石乞见过大将军。”

伍封见这石乞十分粗壮,拱手道:“石兄名震卫国,在下久仰了。”

石乞苦笑道:“我们卫国三大剑手,排在第一的浑良夫连大将军两招也不能接,在下于大将

军眼在又算得了什么?”

众人分下坐定,鲍兴与小红站在伍封和楚月儿身后,按剑而立。

白公胜叹道:“昨日大王被人救走,市南宜僚为人所杀,大哥正思忖新郢城中哪来这样的高

手?今日兄弟的人马入城,大哥便知这必定是兄弟所为。”

石乞道:“大将军悬赏天下,以千金之酬要斩杀市南宜僚,此事闹得沸沸扬扬,白公收留此

人,也是一时无人之故,并非存心与大将军过不去。”

伍封笑道:“大哥的脾气在下怎会不知道?市南宜僚虽是个卑鄙小人,但他的剑术兵法都是

出类拔萃的,大哥只是爱惜他的才智吧。”

白公胜问道:“未知大王眼下在何处?”

伍封道:“兄弟将他藏了起来,待事情一了便送他入宫。”

白公胜不悦道:“大哥本无弑王之意,兄弟何必瞒我?我们虽无血缘,却如同亲兄弟一般,

兄弟与大王既非君臣,又无亲谊,将他藏起来又是何必?”

伍封道:“兄弟救大王,其实是为了救大哥。何况兄弟是贵国大王的姊夫,怎好眼巴巴看着

小舅子有难?得罪了大哥,大哥请勿见怪。”

白公胜奇道:“兄弟怎成了大王的姊夫?”

伍封指着楚月儿道:“大哥,你这弟妹是大王的族中姊姊,已被册为月公主。说起来与大哥

也是同族姐妹,与大哥有血缘之亲。”

白公胜与石乞忙出案向楚月儿施礼,道:“臣等不知道月公主身份,多有失礼,请公主恕罪。”

白公胜此时心中恍然大悟,怪不得当年向钟建求娶楚月儿,钟建执意不肯,后来更将此女送走

了,原来是因同族兄妹之故。

楚月儿眼下虽是公主,但在她心中仍如以往一般,也不当回事,笑嘻嘻地道:“胜大哥、石

爷请起,月儿怎当得两位大礼?”

伍封向白公胜使了个眼色,白公胜会意,将侍从尽数驱了出去,只留下石乞。

伍封问道:“眼下之势,大哥进不能得楚人拥戴,退不能再据守白城,未知有何打算?”

白公胜叹了口气,道:“本来大哥另有良策。上策是迫大王以我为令尹,以石乞为司马,有

大王之命,楚人必安。但大王不愿意答应,正自僵持。兄弟又将大王救走了,大哥若举兵攻打

钟府,一是伤了兄弟和气,二是乱军之中又大王有所损伤,是以此策已难施。”

伍封惊道:“原来大哥已知道大王入了钟府!”

白公胜点头道:“新郢城中群臣,只有钟建和管修二人最为忠义。管修已死,钟建却无所事

事,大哥本就疑心,今日兄弟的人马一入钟府,大哥便知大王在钟府之中。只是大哥对钟大夫

和季公主向来敬重,不忍加害,因而犹豫不决。”

伍封叹道:“这种事情怎能犹豫?大哥仍如以前般有些婆婆妈妈。”

白公胜道:“兄弟说得是。大哥还有中策,便是杀了大王,另立新君,借新君之力执掌兵权,

以安楚人之心。如不杀大王,无人敢登楚王之位。大哥一直不忍加害大王,是以此策又难施。”

伍封摇了摇头,道:“就算另立新君,但楚国地大,县公甚众,如果他们不服,发兵平乱,

后果难料。”

白公胜道:“这正是大哥最难措手之处了。眼下唯有据守新郢,与各县公不服者决一死战,

胜败难知。不过楚国各地县公之中,无人能与大哥相抗,唯有叶公一人可惧,叶公父子忠与王

室,甚得民心,若是悉起叶众而来,大哥只能力拼了,胜算不到二成,此乃下策。”

伍封忙道:“这下策是必败之局,兄弟一路过来,见民心散乱,无人依附大哥,叶公德高望

重,若是振臂一呼,恐怕新郢内外均会执兵相迎,大哥这数千人马只怕也四散逃走了。”

白公胜苦笑道:“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大哥也是无可奈何。”

正说话时,士卒飞报而来,道:“启禀白公,叶公已悉起叶众,星夜而来,眼下已离新郢不

过四十里了。”

伍封暗暗吃惊,道:“叶公来得倒快。”

白公胜脸色大变,心中凛然,问道:“叶公有多少人马?”

那士卒道:“叶公出叶城时仅带了三千人,但一离叶境,便有国人跟随,他们见叶公未曾着

甲,都道:‘叶公何不着甲?国人望叶公之来,如赤子之望父母,万一盗贼之矢伤害了叶公,国

人还能指望何人?’叶公于是贯甲而来,此刻国人执兵相从者恐怕已有万人。”

白公胜挥手让他再探,仍是犹豫不决。

伍封道:“大哥,眼下民心背离,已是必败之局,大哥何不罢兵收戈,以免秧及国人?”

石乞在旁叹道:“白公若罢兵而逃,更往何处?只怕逃不出楚境便会被叶公追到杀害,叶公

行事向来要斩草除跟,绝不会明知是后患也纵放。”

伍封道:“兄弟已向楚王为大哥求情,楚王念及旧情,答应放过大哥,到时候军中便说大哥

已经自尽,大哥一人潜伏在兄弟的人手之中,随兄弟饶道吴国,再回齐国去,娘亲见到大哥,

必定十分欢喜。”

白公胜感动道:“兄弟设想周到,只是大哥的家眷尽在白城,大哥自己闯的祸,若是自己逃

走,贻害族人,怎忍为之?”

伍封道:“实不相瞒,兄弟早知大哥必败,今日一早人马入城之时,兄弟已派了手下一个叫

招来的兄弟带了五十人前往白城,让他们将大哥的家眷移往齐国。叶公此刻一心要来新郢平乱,

自然不敢分兵往白城,等他定了新郢,再派人收大哥家眷时,招兄已护着大哥家眷到了齐境了。”

白公胜皱眉道:“大哥的家眷并不认识兄弟的手下,怎会随那位招兄离城而逃?”

伍封笑道:“兄弟自有办法,还望大哥手写一书,兄弟传到招兄手上,到时候大嫂自然会相

信。”

小红拿了一小片黄帛上来,摊开在白公胜案上,又备好笔墨,递给了白公胜。

白公胜愕然不解,当下在帛上写了一行字:“新郢事败,举家速随来人而逃。”道:“家人认

识我的笔迹,见书必逃。”

小红接过黄帛,交给鲍兴。鲍兴从袖中取出了小鸽笼,将黄帛塞入鸽腿的铜管,将信鸽放

了,那只信鸽振翅飞走。

伍封见白公胜和石乞愕然不解,解释道:“这是兄弟训养的信鸽,可千里传书,将帛函送至

招兄手中。”

白公胜叹道:“兄弟当真有鬼神莫测之机,竟能不用士卒,以鸽传信。”

这时,又一士卒入跑来报,道:“白公,叶公的人马已至城外,他并未着盔甲,车上建有叶

公大旆,从者已过两万人。”

石乞奇道:“为何他又脱了衣甲?”

士卒道:“叶公本来着甲,但在城外时,国人迎上道:‘叶公何必穿甲?国人望叶公之来,

如凶年之望谷米,谁不会为叶公效力平乱呢?穿上衣甲,反看不清叶公之面,使人怀疑?’叶

公衣甲一脱,守城的士卒便开了城门,眼下直奔太庙而来。”

白公胜长叹一声,道:“不料民心如此,若早知民意,何必为此必败之事?”甚是懊悔。

伍封道:“事急了,大哥与石兄快更衣随我走。”

石乞摇头道:“白公随大将军去吧,小人还要在军中散布消息。叶公为人多疑,若不见白公

之尸,必疑有诈,反会连累大将军和月公主。”

白公胜惊道:“石兄若落到叶公之手,必招所害。”

石乞叹道:“人臣事主以忠,小人从卫国逃来,白公视小人如兄弟,委之腹心,今日正是小

人尽忠之时。”

白公胜涕泪道:“石兄果然是忠义之士。”

伍封道:“叶公兵到,石兄设法逃走,到时候来找在下便是。”

鲍兴拿出早已备好的衣服给白公胜换上,当下匆匆忙忙,众人出了太庙,见里面乱成一团,

士卒四下惊走,也无人顾得上伍封一行人了。

伍封等人上了铜车,让白公胜伏身车内,径往东门而去,此时城门大开,城外不少人执着

兵器内拥而入,欲助叶公平乱以立功;城内的人各负着包袱,人马车乘从城外奔逃,那是怕城

中交兵,被人误伤,城门处乱成一团。

忽然一车从旁驶了出来,车上之人正是小鹿。

伍封道:“大哥,叶公多半会生疑,到时候定会设法搜查兄弟的随行人马,你先随小鹿儿出

城,乘舟江上等着兄弟,一并往吴国去。小鹿儿刀法高明,可护得你周全。”

白公胜见他安排得十分周密,拭泪道:“兄弟,大哥便先走了。叶公为人诡诈,千万小心。”

上了小鹿的马车,混在人群之中,出了东门。

伍封命铜车饶到南门,再缓缓向钟府驶去。

这时,大道上兵车疾驰,车上士卒大喝:“叶公大军入城,白公已死,新郢乱平,诸民各安

室中,无须逃离!”他们在大道上来回奔驰,不住的吆喝,城中渐渐平定。

铜车离钟府还有百余步时,便见一队兵车迎面而来,为首车上的人白须如雪,正是叶公沈

诸梁。

伍封将铜车停到路边,拱手道:“叶公可好?”

叶公举了举手,兵车停了下来,车上士卒张弓搭箭,指着伍封。叶公笑道:“大将军,新郢

城中十分混乱,为何会驱车四下走动?”车到近前,叶公低头向铜车内瞧去,只见楚月儿笑嘻

嘻坐在车内,舆内除了伍封和楚月儿之外,再无他人,又看了看驾车的鲍兴和小红,点了点头。

伍封笑道:“在下正因城中大乱,恐怕有歹人乘乱胡为,故而在钟府四周察探。”

叶公问道:“大王是否在钟府?”

伍封道:“正暂歇钟府。”

叶公忙与伍封一道进了钟府,拜见楚惠王。

楚王上前将二人搀了起来,叹道:“子西无能,以致白公胜为乱,幸好叶公忠心为国,举兵

勤王,终于能诛贼平叛。”

叶公道:“叛贼为乱,微臣食大王之禄,理应效犬马之劳。钟大夫所派的使者说大王被困高

府,何以安然出来?”

楚惠王笑道:“这就是姊夫的功劳了,若非姊夫夜袭高府,将寡人救了出来,又杀了市南宜

僚,恐怕群贼会挟寡人而逃。”

伍封道:“外臣只是顺手为之,怎及得上叶公的功劳?”

叶公愕然,不知伍封怎么又成了楚惠王的姊夫,寻思:“莫非大王为感救命之恩,以公主嫁

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