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春秋

10.4 雪地救人

伍封道:“月儿,我们上去瞧瞧。”让妙公主和赵悦带着众女在此等着,自己带了楚月儿和

蒙猎上山。若是有什么古怪,须瞒不过蒙猎,非得叫上他不可。

上了山顶,伍封问道:“有什么古怪?”

鲍兴指着地上了数十堆未燃尽的木块枯枝道:“公子,这牛山上曾有很多人来过,如今天寒

地冻的,倒是奇怪得很。”

蒙猎四下里搜寻察看,过了好一阵,脸色凝重地走了回来,道:“公子,原来昨天有三百多

人守在山上,小人见那边泥地还有些乱七八糟的脚印。从脚印上看,我们上山之前不久,他们

才走。”

伍封道:“你能否查出他们往何处去了呢?”

蒙猎道:“他们从西南方向下山,如今大雪盖住脚印,如果他们不改方向,下雪后他们的脚

印还是可以看到一些。”

伍封道:“这事有些奇怪。如今这天气,只有公主才会想到来打猎,怎会还有人突发奇想,

大队人马上山来?”

楚月儿道:“现在天冷得紧,就算上山打猎,也不必在此过夜。”

伍封点头道:“我们追上去看看,谁知这些人搞什么鬼,若能追上就最好了。”

众人匆匆下到山腰,伍封命赵悦带着众女先回封府,笑道:“这些女子一个个都美得紧,若

是没有赵兄带她们回去,说不好在路上被人拐了去。”

伍封将蒙猎叫上铜车,由鲍兴驾着车,与妙公主、楚月儿、蒙猎和鲍宁一起向西南方向驰

了过去。

铜车转过了山,蒙猎跳下车,拨开地上的雪,仔细看了一阵,上车对鲍兴道:“小兴儿,快

往前赶。”

车行了半里,前面有一个岔道,蒙猎又下车看了一会儿,道:“往南走。”

铜车南行了一阵,便见雪地上无数杂乱的脚印越来越清晰了,蒙猎看过后道:“是他们了,

快走,他们在前面不远处。”

再走不到半柱香时,便听前面林中隐隐传来了一阵喊杀声。

众人暗吃一惊,在这离临淄城不远的地方,怎会有人厮杀?

鲍宁和鲍兴随伍封在外惯了,不待吩咐,将铜车赶到避静处藏起来。

众人一起下车,楚月儿让二鲍将三枝连弩拿上,道:“敌人人手多,恐怕得用上这东西了。”

妙公主大感兴奋,将二鲍先从山上拔回的两袋箭提在手上。

伍封大赞二女机警,引着众人循声过去,蹑步在林中穿行,只听杀声渐烈,众人走到近处,

躲着树后,向厮杀处看过去。

只见林中有几间小木屋,大概是林中百姓所造,二三百人将木屋围住,这时,有十多人向

木屋冲去,刚到门口,便听“嗖”的一声,一支箭从屋内射出来,将领头的那人射倒。那门颇为

狭窄,每次只能有二人能并肩进去,但每进去二人,这二人便被逼退了回来,身上鲜淋淋地受

了伤,剩下的人只好退到人群中。

雪地上躺了一二十具尸体,大多是被箭矢射死。

伍封看了一阵,小声道:“屋内的人少,若是弓箭射完,或是气力不继时,恐怕就麻烦了。”

妙公主奇道:“屋外这些人为何不放火将人逼出来呢?”

伍封笑道:“公主,如今下着大雪,寻常的火刀火石,怎打得着?”

蒙猎自上次受伤后,一直躺了一两个月,此刻手痒起来,小声问道:“公子,我们要帮哪一

边呢?”

正在这时,便听有人对屋内喝道:“田盘,你还是乖乖出来吧,看着相国面上,我们就饶了

你的姬妾从人之命。否则,到时候我们会一个不留。”

伍封等人大吃了一惊,原来被围在这木屋中的竟是田恒的二儿子田盘!

便听里面有人笑道:“若是我乖乖地让你们杀了,我手下这些人你们怎会放过,定会杀人灭

口吧?”这田盘声音爽朗,情势虽然危急,却丝毫不乱。

屋外那人道:“哼,这一阵间你已射出了十八支箭,手中的箭恐怕没有几支了,若是我们冲

了上去,看你还能顶多久。”

田盘在屋内大笑道:“其实,我手上只剩下一支箭了,只不知你们谁要来送死,得此最后的

采头。”他越这么说,屋外人反而不敢轻易上前了。

屋外那人喝道:“既是如此,我们只好得罪了。”命令道:“砍几颗大树下来,给我撞倒这烂

屋子!哼,若非天上下雪,我早就一把火将你们烧成灰了。”

伍封见这木屋并不坚固,知道若是给大木一撞,必定会墙倒顶塌,屋内之人就算不给压死,

也免不了会被这些人上去杀得干干净净。

伍封皱眉道:“对方有二三百人,要救田盘殊不容易,得想个法子将敌人吓一吓,让他们不

敢上来才好。”

鲍宁道:“公子,小人有办法。”

伍封大奇,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鲍宁道:“那日在易关时,赵大小姐七八个人,弄得象千军万马,小人们走上前去胡说八道

一阵,将对方吓一吓吧。”

伍封点了点头,心忖鲍宁从小陪他读书,知晓兵法,只是未有机会让他一显本事,不妨让

他一试。

蒙猎道:“我也上去,以作掩护。”

他们三人拔出了剑,悄悄上去。

伍封对二女道:“今天刚好下雪,其余的猎物难找,不过,眼前有二三百只猎物,你们想不

想试试箭法?”

二女笑嘻嘻地拿出她们的连弩来,抓了一把箭,各寻佳处瞄准。

伍封拿过自己那枝大神连弩,蹲在一颗大树后,搭上了箭。

这时便听鲍宁道:“兴兄,我好像听到这里有人吵闹,怎又没见人?”

鲍兴道:“如今风雪颇大,宁兄是否听错了呢?”

鲍宁道:“我决计不能听错。”

鲍兴笑道:“你当你生了对兔子耳朵吗?一定就听得准。”

两人装模做样地说着话,故意将声音说得极响。

伍封三人见对方也听到二人的声音,大见慌乱,那为首的做了个手势,有七八个人便向二

鲍说话处缓缓走上来。

忽听蒙猎喝道:“争拗什么?周围看看不就行了?万一真是有人我们没看见,大队人马过来

时看见了人,定会当我们这一哨人是饭桶,日后我们还有脸见人么?”

二鲍答道:“是,司马。”

那七八个吓了一跳,又悄悄退了回去。

对方那为首的人也颇为张惶,伍封悄悄将箭对准他,“嗖”一声,箭疾飞出,那人还来不及

闪躲,便被此箭射入了咽喉,倒地死去。

对方见首领被射死,有人惊呼起来。

伍封又连发两矢,射倒二人。

妙公主和楚月儿手中的连弩箭也分别射了出去,二女箭法颇准,对方登时又有六人倒下。

三人一箭一箭射出去,时间把握得颇好,一人的三枝箭射出去后,第二人才射下三枝箭,

等到第三人的三枝箭射出去时,第一人的箭又搭在连弩上了。

这连弩的威力果然奇大,每人射出三矢,对方已经倒下了九人后,早已乱成了一团。

便听鲍宁大喝道:“儿郎们,给我冲上去!”

鲍兴不知何时已绕到了林中另一面,大喝道:“快冲,快冲,别让他们抢了头功!”又听蒙

猎大打呼哨,将树枝扯得极响。

对方不知有多少人赶了来,心慌意乱之下,兼且群龙无首,开始四散奔逃。

伍封三人又射了九枝箭,各自拔剑冲了上去,蒙猎和二鲍也从林中杀了出来。

对方早已溃不成军,见四方都有人冲出来,哪有余暇分辩有多少人手?狼奔豕突般自顾自

逃命。

只听木屋内田盘大笑,持剑带人杀了出来。

看来对方都是些乌合之众,被众人杀了若干人后,早已作鸟兽散,四下逃得无影无踪了。

众人这才上前,与田盘见面。

那田盘身材修长,生得颇瘦,眼中神光灼灼,显得十分精明强干。他见伍封等只有六个人,

其中还有两个是女子,大是愕然。

楚月儿上前道:“盘少爷可受惊了。”

田盘奇道:“月儿,怎会是你?”

楚月儿将众人向田盘介绍后,田盘先向妙公主施了礼,对伍封道:“原来你就是封大夫,在

下在成周也听到你的大名,据说连‘大漠之狼’也死在了你的剑下,是否确有其事?”

伍封笑道:“只是一时的运气而已。”

田盘仰天大笑,道:“好极了!在下正要找你算帐!”跨上前一步,手中剑“呼”地一声,向

伍封劈了下来。

众人见辛辛苦苦将他救了出来,这人不仅不领情,反而横施杀手,都吓了一跳。

伍封大吃一惊,连忙后退,道:“右司马,你这是……”,话音未落,田盘又上前一步,剑

往横削,向伍封腰间斩来,剑势颇为凌厉。

伍封只好再退开一步。

田盘喝一声,剑尖斜着上挑,向伍封胸前撩了上来。他一剑狠似一剑,剑法也越来越快。

伍封叹了口气,只道自己责打他小舅子恒善之事,已被田盘知道了,是以要找他算帐。侧

了侧身,重剑向田盘胸口刺去。

田盘见他剑法凌厉,赞道:“好!”回剑向伍封剑上格去,“当”一声,田盘只觉臂上剧震,

他怎及得上伍封的天生神力,双剑相撞,伍封的剑只是略略偏了偏,仍向他胸口刺来。

田盘见格不开伍封这一剑,脸上变色,退后一步,却见伍封的剑尖仍指在自己胸口数寸处,

显是他退一步时,伍封也跨上了一步,只是他未曾察觉而已。

田盘大惊,连忙又退了两步,低头看时,伍封的剑尖还在自己胸口,心中骇然,再也退避

不及,眼见要被这一剑刺穿胸口,伍封的剑却仍是停在其胸前,便未下刺。

田盘摇了摇头,大笑道:“封大夫的剑术当真惊人,在下佩服!”将手中剑扔在地上。

众人这才知道田盘原来是想试伍封的剑术。

伍封将剑插回鞘中,道:“右司马只是想试剑,并未全力使出,也算不上胜负。”

田盘笑道:“封大夫也未尽力!老实说,在下离开齐国之时,封大夫还是藉藉无名之辈,如

今竟成了我齐国的第一剑手,在下颇有些不信,是以趁未深谈之际,不自量力地试一试封大夫

的剑术,谁知封大夫这么随手一剑刺下来,在下连格带退也化解不了,实在惭愧得很!”

田盘将随从人等从屋内叫出来,只见一个个身上带伤,仅余二十多人,田盘苦笑道:“我一

行八十余人,甫入齐境,便觉有人尾随,结果便被人伏杀,被逼一直逃到此处,不料对方在此

地又伏下了数百人,幸好这里有间木屋,用箭挡住了敌人,刚好射完了所有的箭,若非封大夫,

恐怕免不了都要葬身此地了。”

原来他先前口称只剩了一枝箭,其实连一枝箭也没有了。伍封暗赞:“实则虚之,虚则实之,

田盘手上连一枝箭也没有,仍把敌人吓住。”

正说话间,一个侍女从屋内抢出来,道:“大少爷,四小姐身上的伤又流血了,怎也止不住,

如何是好?”

众人都吃了一惊,一起进去看时,见一个美貌少女正躺在地上,面色苍白,身上满是鲜血。

田盘抢上前道:“燕儿,燕儿!”那少女低低应了一声。

伍封见周围并无车仗,定是遇袭时丢失,忙吩咐鲍宁和鲍兴去将铜车赶过来。

田盘本来一直镇定如恒,此刻脸上不自主显出张惶之色来,道:“唉,燕儿非要随在下去看

王城景色,随我一起出使,不料遭此大难,若是有何不测,在下怎有面目去见家父?”说着说着,

眼中淌下泪来。

伍封见他们兄妹情深,安慰了几句,心道:“田燕儿是无恤兄未来的妻子,若是有何事故,

无恤兄也不好受!”

这时,二鲍已将铜车赶过来,伍封道:“救人要紧,先抱四小姐抬到车上去,月儿你陪着,

先回城去,直接到华神医府上去,请他为四小姐治伤时,小兴儿去禀告相国。”回头对田盘道:

“右司马看这样可好?”

田盘点头道:“多谢多谢,这样最好了。在下放心不下,也一并跟去,这些人便烦封大夫替

在下带进城吧!”

铜车飞快去了,伍封扭头对妙公主道:“公主,你只好随我步行进城了。”与妙公主和蒙猎

二人,收拾好连弩箭,带着这一众人等向临淄城走去。

一路上,田盘的从人便说起遇伏之事。

原来,他们一众从水路而来,在历下邑改行陆路时,总觉得有人尾随,行至阚城之时,夜

宿驿馆,竟有人半夜放火烧馆,连阚城都大夫在救火时也不明不白死了。

众人知道有人存心加害,是以兼程赶回,行直平陆附近遇到埋伏,幸好田盘精于用兵,田

燕儿的剑术了得,杀出了重围,将辎车弃下阻住追兵,一路逃了过来,田燕儿便是在平陆中箭

受伤。虽然田盘先后派了三人回临淄求援,却不见任何动静。

谁知在这临淄城附近,居然又有埋伏,将众人迫入了林中,田燕儿带伤冲杀了一阵,以致

伤口迸裂,流血不止。

伍封听了,大是奇怪,道:“若是敌国之人,为何定要等到入了齐境才动手?”

妙公主道:“设伏的多半是齐人,先前那首领的说话就是莱邑一带的口音。”

蒙猎也道:“小人仔细看过那些尸体,他们的衣着、兵器全是齐国之物,应该不是敌人故意

伪装的。”

伍封皱眉道:“在齐国之内,谁与田盘这如许大仇,竟然多番设伏,非要置诸于死地不可?

若是事败,那可是诛灭三族之罪!”

众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城中走着,忽急对方一彪车马驰了过来,为首的是田盘的妻子恒

素。

车马到了近前,却见鲍兴也驾着铜车,载着楚月儿和鲍宁夹在大队中间。

恒素下了车,施礼道:“封大夫,妾身奉了相国之命,来接你和公主进城。相国说了,为了

救四妹,竟使得公主和封大夫玉趾沾泥,十分过意不去。”

伍封问道:“四小姐的伤势无甚大碍吧?”

恒素道:“幸亏有封大夫的铜车,才及时赶到了华神医府上。华神医说,箭尖上有夷人毒药,

若是再晚得半柱香时间,恐怕神仙也难救了。”

伍封吃了一惊,扭头问一众伤者:“箭上竟然有毒?你们还有谁中箭了的?”

有人答道:“中箭的人都死了,怪不得有的人只是伤了胳膀,居然也会死了。”

妙公主奇道:“嘿,其余中箭的人都死了,四小姐却支持了这么久,看来是皇天保佑!”

楚月儿随铜车到了近前,道:“华神医说,幸好四小姐身上还有其余的剑伤,这么不住地流

血,反而将毒性减弱了。”

伍封与妙公主上了铜车,又把蒙猎叫上车,其余人等,均有恒素安置上车,向城中驰去。

恒素扭过头来,对伍封道:“封大夫,多谢你救了外子和四妹之命。”

伍封摇手道:“不干在下的事,若不是公主突发奇想,要到牛山上来打猎,怎可能察出异情,

刚好撞上右司马和四小姐?”

恒素又谢过了妙公主和楚月儿,并道:“若非蒙爷的慧眼,也难找到外子!相国刚才还说,

幸好封大夫救了蒙爷之命!那日蒙爷真被小政杀了,今日外子和四妹难逃大难,颜不疑要加害

赵氏父子的奸谋恐怕也得逞了。”

伍封也赞道:“蒙兄这些时日来,确是立了大功。”

入了城,伍封知道相国府上下定有一派时间忙,也不必去打搅,便与恒素告辞,自回封府。

路上楚月儿道:“公子,我将你打恒善的事告诉了田盘,你猜他怎么说?”

妙公主道:“他是否对封哥哥很生气呢?”

楚月儿抿嘴笑道:“田盘反而大赞公子打得好!他说:‘小善太不成器,我早想重重打他一

顿,好让他收敛行止,免得日后闯出大祸来!只是看着素儿的面子,不好动手。这家伙每日在

外胡作非为,有损我们田氏一族在齐民中的声誉。’”

伍封笑道:“原来田盘是这样的人,看来今日没有救错他。”

楚月儿又道:“他还说,恒夫人甚得相国器重,但在相国府中总是不能抬头做人,连他也没

甚面子,全是因这恒善所累。”

蒙猎接口道:“这倒也是。小人任巡城司马时,好多桩丑事都与恒善拉得上干系,好在事情

不大,被军中押下来不了了之。”

伍封忽想起一事,担心道:“月儿,你有没有说你眼下是我的人?别搞得明日田盘找我索要,

双方尴尬。”

楚月儿脸色微红,小声道:“这事我怎好说呢?”

鲍兴大声道:“嘿,公子尽管放心,小人先前听恒夫人与田盘咕咕咙咙说了好一阵,也说了

月儿姑娘的事,是以田盘才让我们将月儿姑娘送回来,不好意思让她也跟着忙乎。”他停了一下,

又道:“小人还听田盘说,月儿姑娘与公子成亲时,他们还要备一份嫁妆哩!”

妙公主失声笑道:“咦,这家伙居然学会了偷听人说话!”

鲍兴笑道:“不是小人有意偷听,只是语声传入了耳,总不至于像吃错了东西,能吐了出去

吧?”

午饭之后,伍封和二女带了两份礼物,到相国府看望田燕儿。只因田燕儿伤势颇重,迁回

相府后,连华神医也跟了去,每日大半时间都在相府之中。

伍封到相府时,其余各豪门巨富纷拥而至,甚至连临淄城中的很多百姓也在门口讯问,多

多少少送些礼物,可见田氏一族在齐国的确是颇得民心。

田盘与恒素二人上下忙碌接待,不论是士官还是寻常百姓,都甚是热情。

因为访客太多,伍封也未敢与田盘夫妇多谈,只是循例问了几句,妙公主自然代表国君说

了些关怀的话,三人也未停多久便出了相府,伍封先将妙公主送回了宫,才与楚月儿回到府中。

经到后院矮墙前的练武场时,见赵悦正教三十六剑姬行兵之法,那四名燕女也跟她们一起,蒙

猎在一旁指点,众人练得甚是认真。

赵悦和蒙猎见伍封与楚月儿过来,命众女自行练习,走了上前。

伍封看众女的练法甚有法度,赞道:“嘿,赵兄果然擅于训练士卒!”

赵悦惭愧道:“小人与蒙兄一起入府,蒙兄连立大功,小人却毫无建树,惭愧得紧,幸好在

军中有些日子,识得一点点练兵之道。”

蒙猎笑道:“赵兄太谦了,恐怕赵兄的拿手本领还未使出来吧?”

伍封大感兴趣,问道:“赵兄还有什么本领?”

赵悦笑道:“其实也算不上什么本事,只是会养鸽子。这种鸽子养熟了,可以飞到一两千里

外寻人,每个时辰可飞三百里,然后还可以飞回来。据说孔子的女婿公冶长能听懂鸟兽之语,

当年他被人冤枉坐牢,在狱中想出来的这种法子。孔子任鲁国的大司寇时,曾想将此法用于军

中来传递消息,可惜后来辞官,便没有做下去。当年孔子到齐国时,小人与公冶长有些交情,

他便教了小人这种信鸽的训养秘法。”

楚月儿讶然道:“那日在鲁国与公子见过公冶长,原来他有如此奇异本领。若早知道,月儿

非向他求教不可。”

伍封沉吟道:“大军在数百里外与人交战,的确有些消息不通,若有这种信鸽,那便太好了。”

楚月儿道:“就算不用在军中,平时也可以用!若是从伍堡传个消息来,岂非只要一盏茶的

时间?”

伍封忙道:“赵兄,你这本事太有用了,从明日开始,你便选十人做你的助手,开始训养信

鸽,训练剑姬便由蒙兄多费些心思。二位如要用到金贝,尽管向小傲去取。”

赵悦大喜,道:“公子既然这么说,小人便立即开始去做。不瞒公子说,小人在军中时,曾

向田逆说过几次养鸽的事,田逆都不与理会,后来还说:‘畜生怎靠得住?’将小人大骂了一顿,

弄得小人甚是气沮。”

楚月儿好奇问道:“公冶长真能听懂鸟兽之语?”

赵悦道:“小人听人说,公冶长幼居山中,家中十分贫寒,父母又多病,十一二岁上便要侍

养父母,或是他孝义动天吧,有一日他忽听屋前树上的鸟对他叫:‘公冶长,公冶长,南山有只

虎驮羊,尔食肉,我食肠,当亟取之勿彷徨。’连公冶长自己也骇了一跳,不知如何能听懂鸟语,

便真到对山上去,果然见有一只羊被虎咬死,藏于草中,便拿回家洗剥干净,肉留下孝敬父母,

将羊肠便挂在树上,果然那鸟带了一大群鸟来吃肠。每过数日,便有鸟来报讯,如此维生。”

楚月儿目瞪口呆道:“这可真是件奇事。”

赵悦又道:“后来有一天,丢羊的人找到公冶长,说他偷羊而食,送到官府。官府不信公冶

长能懂鸟语,乃押于囹圄,公冶长在圄中闻鸟语,得知齐将伐鲁,派人告诉鲁君,鲁国因此有

备而胜。鲁君便将公冶长放了,后来公冶长投身孔子门下,成为七十二贤人之一,向孔子求亲,

世人有说公冶长曾入囹圄,劝孔子不要嫁女给他。孔子说公冶长虽入圄中,却非其罪,仍将女

儿嫁给了他。”

伍封大奇道:“可惜早未听赵兄说过此事,否则,上次与月儿拜见孔子时,定向公冶长问一

问。”

赵悦道:“小人也问过他,公冶长大笑道:‘哪有此事?人有人性,禽兽有禽兽之性,在下

只不过稍懂些禽兽的生活习性而已。’他虽然这么说,小人却相信他真懂禽兽之语,否则,怎想

得出训养鸽子以为信使的方法?”

说了一阵,伍封见众女练得甚是认真,心道:“这三十六名剑姬是渠公怕我闲闷之事,无以

消遣,才替我买了来,不料经九师父和楚姬略略**之后,竟堪大用。”

他走到场中,笑道:“你们练得辛苦,不如休息一阵再练吧。嘿,据说商王武丁有个妃子名

叫妇好,曾练有一支女兵,天下闻名,此后女子再不见于战阵,若是你们能成为一支能干的女

兵,说不定后世会大加仿效!”

众女见伍封对她们如此器重,一个个十分兴奋。

楚月儿道:“我看她们毕竟力弱,练剑固然要紧,若都能学会用连弩,恐怕会更有用处。”

伍封点头道:“月儿说得不错,其实她们比起男兵来,另一些用处,至少别人不会对她们多

加提防,不小心之下,很容易吃她们的亏。”对蒙猎道:“蒙兄,一阵间你去找小傲,让他将城

中的良匠招十数个来,便拿公主的连弩去仿制一大批出来,交给她们练习。”

蒙猎答应。

众女先前随伍封到牛山打猎,见过连弩箭的威力,心中颇有些想学,听伍封这么说,高高

兴兴地闹成一团。众剑姬本是些歌姬,练习歌舞以此娱人,若被人看中,不免送来送去,生活

极是无奈,如今竟被视若男儿,与以大事,自然觉得精神振奋之极。

伍封心道:“雨儿四人得南郭子綦传过刀术,想来不弱,剑术见得多了,刀术我还没见过。”

将四燕女叫上来,道:“南郭子綦教你们的刀术,好不好试出来让我瞧瞧?”

四燕女大喜,各提一口刀,站在场中使出了刀法。她们的刀长二尺六分,直脊,刀头稍弯,

这种武器军中少见。伍封看着她们的刀法,暗暗吃惊。她们的刀法迅猛凶悍,直来直去,变化

甚少,正因为变化少,刀法便快而猛。在伍封和楚月儿的眼中,四燕女的刀法当然的大有不足,

但其刀法中的狂烈淋漓之意,非寻常剑法所能比。

待四女使完了刀,伍封大赞。

楚月儿笑道:“这算什么?她们还有一套四方刀阵,更是厉害。”

伍封惊道:“四方刀阵?使来瞧瞧。”

四燕女回到场中,站成四方之势,使出了刀法。

伍封见她们一时站在四方,一时背贴着背成四叶之状,或锥形,或雁行,彼攻此守,将她

们刀法中的凌厉攻势融在一起,有时的四刀齐攻,有时是四刀齐防,有时是两刀攻两刀防,想

是因对手的厉害程度或人数而变,阵法变幻不定,威力无穷,便是楚月儿上去,只怕四十招之

内也休想破阵伤人。

蒙猎等人看了四燕女的刀法,无不吃惊,啧啧称奇。

伍封大惊道:“这四方刀阵只怕是天下间绝无仅有的了!她们的刀法还是原来的刀法,但用

这刀阵便将刀中的极致发挥出来,四人抵得上四十人,无论是以多胜少,还是以少胜多,均是

厉害无比。咦,她们这阵形有几处颇为眼熟。”

楚月儿笑道:“这刀阵也是柔儿所授。虽叫四方刀阵,但二人、三人都可以使。”

伍封愕然,道:“又是柔儿?她何时来的?”

楚月儿道:“那日柔儿来传戟法之时,雨儿四人在场边侍侯,柔儿见了她们的刀法,就顺便

教了雨儿四人这套刀阵。”

伍封惊愕之下,呆立良久,方道:“月儿好好将她们****,日后恐怕大有用处。”

又聊了一会,伍封才与楚月儿回到后院的大屋之中,众人都知道他每日洗浴的习惯,以致

连楚月儿染上此习,早有下人在屋中烧了四五个大火盆,令室中春意昂然。

楚月儿命人打来热水,倒入后室的浴池之中,侍候伍封洗浴。

伍封眼珠转了转,笑道:“月儿,不如你先洗浴,我略略休息一阵再来。”

楚月儿侧头看了他老半天,见他煞有介事的样子,便点头答应,自己到后室洗浴,岂知才

入水中,伍封突然从门外探头进来,笑道:“月儿,好不好‘鸳鸯戏水’呢?”

楚月儿惊呼一声,缩进水中。

伍封知道楚月儿虽是温柔可人,却极为守礼,不到成亲那天,怕是难以染指,也不敢唐突

佳人,大笑走开去。

1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出自《诗经。小雅。车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