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风

第八十四章 内应

很多时候,人们对于身处高位的大人物们并不服气。在长期的与高层人物的接触中,他们会发现这些人其实和普通人一样,并没有太多区别。他们未必比别人更聪明,未必比别人更勤奋,也未必就个个都有良好的家世。

那么是什么?让有些人成功,有些人失败的呢?

这是一个千古以来都很难确定的答案,我们只能套一句古老的名言做一点相似的改变:失败的人,个个相仿,但成功的人,却各有各的不同。

因此尽管孤远影认为,浅水清的成功来自于他特立独行的胆大妄为,铁血镇的将兵认为浅水清的成功来自于他出色的战术指挥与战略策划能力,姬若紫认为浅水清的成功来自于他对人心人性的把握和理解,但浅水清自己却明白,他真正能做到的这一切,其实都来源于一个核心,那才是他真正擅长的东西--在最短的时间内,从复杂多变的事物线索中,寻找到问题的重点!

从和世均洋的谈话里,浅水清敏锐地察觉到,西蚩人的计划远不是那样简单,他发现这其中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为什么从一开始,西蚩人就选择让赤风婉嫁入惊虹?很显然,他们是冲着天风人来的。

可是到底是什么让他们选择了天风人作为他们进攻大陆的跳板?

为什么不是地理位置更好,也更加容易被拉拢利用的圣威尔人?为什么不是那个由野蛮人和疯子组织起来的更容易引起周边诸国不满的强悍国度北方独立领?为什么不是可以提供无尽资源的大陆粮仓麦加?

为什么偏偏要是战斗力强大,唯一有可能对草原民族产生巨大威胁的天风帝国?

通过纵容一个帝国的军事扩张来完成吸引其他周边各国的注意力,从而为自己的军事行为创造正义之师的形象固然是一个美好打算,但它的一个基本前提就是----必须能够打败这个国家。

一旦让天风人完成了一统大梁的重任,领土面积再不弱于西蚩帝国的天风人是否真得那么容易被打败?

当西蚩人在面对天风帝国时,是仅仅依靠他们自身的强大来战胜敌人,还是对于天风帝国,他们有着属于他们自己的,独特的制胜法宝?

又或者是政治上的需要与军事上的针对性的双重结合?

那个时候,浅水清突然想到了一种他以前从未想到过的可能!

。。。。。。。。。。。。。。。。。。。。。。。。。。。。。。

浅水清盯着赤风婉的眼睛,他不需要赤风婉对他那个问题的回答,只需要看她的表情。这个女人脸上的惊骇已经暴露出了他所想要知道的内容。

第一:西蚩人的确有高级内应在天风军中。

第二:眼前的这位风婉公主,显然是知道内情的人。作为未来惊虹王后,她势必要知道谁是未来她可以相信的人,可以依仗的人。

那一刻,浅水清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当所有的线索归拢在一起时,脑海中原本朦胧的想法渐渐清晰起来,那些个曾经迷惑他的问题也就逐渐地一一解开了。

这些问题有很多。

比如为什么舞残阳和劫傲会贪心大盛,非要害死浅水清?如果姬若紫的猜测没错,是由于烈狂焰选择了提拔他为主帅这个原因而使二人放弃攻打寒风关,那么有一个问题解释不通----他们本可以只说出部分遗言,比如攻打寒风关计划一事,却不提浅水清升任主帅一事,这样一来,事情的可信度会大大增加,根本不会有后来的麻烦,为何要愚蠢到连寒风关也一起放弃?显然是有人为求万全,故意如此,存心要置浅水清于死地。

比如为什么格龙特要写那封信?古往今来,凡有大成就者,绝不做这种平白得罪他人却无任何好处之傻事。所以浅水清相信,在格龙特写信之前,一定已经知道了烈狂焰的伤情严重,绝不可有丝毫动气迹象,否则性命堪忧。那么他是怎么知道烈狂焰的病情的?

比如为什么西蚩人对他浅水清要如此戒心重重,如此害怕他掌权后排除异己,提拔自己人?很显然有人会在被排除的边缘。

比如为什么西蚩人要在这个时候派出赤风婉进入惊虹,这是不是意味着西蚩人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动手了?而这一切,显然和他在惊虹的作为有关。

所有这些问题,浅水清在这一刻统统得到了答案。

暴风军团中的确有高级将领已经成为西蚩人的走狗打手,为其效力,替其卖命,并在关键时刻在背后捅天风人一刀。

而这一次,这一刀正捅在了浅水清的身上。

他看着赤风婉,叹息着说:“不愧是老牌的军事强国,战前准备工作能做到如此细致的地步,我浅水清也不得不说声佩服。你可以不回答我的这个问题,但我还是要说,这个人的存在,已经成为我帝国最大的威胁。一旦他是镇督以上的高级将领,可以事先知道我军战略安排,战争动向,那么他日与贵国开战之日,只怕也就是我国败亡之时。如果他能成为军团主脑,那就意味着我天风帝国在面对西蚩人的大军时,没有丝毫的反抗能力,上百万将士都可能因为此人而全军尽丧。”

说到这,他惋惜地摇头:“我替你们可惜,你们太早动用了这颗棋子,他现在露出马脚了。”

赤风婉怒哼道:“浅水清,我很佩服你的智慧,能把事情猜到这一地步。不过你一不可能知道他是谁,二不可能活着把这个消息带出去!”

“我何必要活着把消息带出去?”浅水清淡淡回答:“我只需要把我知道的,和我所推断的内容广为撒播,野王自然就会知道事情真相。”

赤风婉哈哈大笑:“哼,那就会引发猜忌,使诸将不和,彼此不安,互相监视,军心散漫,作战无力!”

“看来,你是真得很担心那个人的安危啊。”浅水清笑道。

赤风婉脸色连变数变,原本好看的脸孔这刻因为愤怒而扭曲成恐怖模样,眼中更是喷薄出如火烈焰,若眼神可以杀人,那必定已将浅水清大卸八块,千刀万斩了。

浅水清的手伸到赤风婉的脸上,这女人把脸一缩,大叫道:“别碰我!”

“碰了你又如何?”浅水清拍拍她的脸蛋。

这女人竟哇的一口对着浅水清咬下,看样子非得要咬断他几根手指才甘心。浅水清变拍为爪,一把扣住赤风婉的下巴:“好一个凶辣女子,果然有味道,只是身为公主,如此凶蛮,草原蛮族之称,确非无由。”

“我呸!”赤风婉一口唾沫过去,浅水清啪用手接过,转手一巴掌拍在女人的脸上,冷笑道:“你的东西还给你,我不稀罕。”

“你。。。。。。!”从小到大没受过这番待遇,赤风婉气得几乎要发疯,浅水清却已经冷笑着站了起来:“我知道你是想激怒我杀了你,如此一来,就没人知道我暴风军团中,到底谁是那个该死的内应了。但是我老实告诉你吧,就算你不开口,我也有办法查出来!”

“你胡说!”赤风婉狂吼道。

浅水清吃吃笑了起来:“你可以认为我胡说,因为你们自认为这件事做得很隐秘。。。唔,也的确是很隐秘,可惜,你们还是犯了一个错误。”

“什么错误?”赤风婉终于坠入浅水清的槲中,完全被他天马行空般的说话思路所吸引。

浅水清冷冷道:“这个错误,野王没有看出来,鸿帅没有看出来,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你们西蚩人一直都对我天风帝国和东土世界有着如此蠢蠢欲动的野心。我的女人也没有看出来,那是因为她不懂军事。但是命运却自有安排,安排你们出现在了这里,安排八尺来到了我身边,安排了世均洋将军来到我这,让我知道了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最重要的是。。。。我是浅水清,所以,我看出来了!”

他说这话时,声音不大,语气不重,但分量却格外的沉重,听得世均洋还有赤风婉均是心中愕然,不由得不相信。

浅水清到底看出了什么?

赤风婉咬紧牙关道:“你少来诈我,你根本不可能看出任何问题?”

“哦?是这样吗?”浅水清轻描淡写地回答:“那么我们打个赌吧,如果我说出可以查出这个人的办法,那你就直接告诉我他的名字,如何?”

“好。”赤风婉把头一点,如果浅水清真有办法能查出谁是西蚩人的内应,那么早一刻知道,晚一刻知道,还真没太大区别了。

下一刻,浅水清冷冷说道:“八尺,你过来。”

诡八尺老实地过来。

浅水清洒然道:“今晚之前,我教过你两句话,那么现在,我要教你的是第三句话。在教你第三句话之前,我要告诉你的是:要做一个出色的军人,就必须对军法,军规,军情,都要有所了解,并且了解得越深刻越好。所以,这第三句话就是:专业决定能力,细节决定大局。”

“专业决定能力,细节决定大局?”诡八尺疑惑地重复着。

“没错。”浅水清点头道:“要知道各国往来,总有密探细作在国内行走,此类事情屡见不鲜。然,鲜少有敌国内应能成为三品以上官衔者。盖因各国法律虽有不同,但在自我保护上,其核心宗旨其实是一样的。凡为国之重臣者,各国王室历来是要查其祖谱,数其三代,非在帝国有二十年以上长期生活者,不得任要职,来历不明者更不得出仕拜将,即便如此,还要注意警惕,仔细观察,且不可有己方重将为敌买通的机会。情愿他贪赃枉法,也不可为敌所用。除非有为国家立下灭国,救驾等大功者,否则不会轻易改变此原则。因此,我暴风军团中的这个叛逆,对我们来说固然是危害重大,对西蚩人来说同样是得之不易,轻易不会动用。”

“我明白。”诡八尺接口道。

西蚩帝国的这个高级内应,绝对是来之不易的,因此平时潜伏必定极深,毕竟各国对领兵将领的选拔工作极为严苛。浅水清之所以一直很难升上去,却在风雪宫救了皇帝之后才一步登天,这方面也是极大原因。

他的来历太简单--孤儿,无家无业,典型的来历不明。要不是先灭止水,后救皇帝,他想做到镇督难比登天。

但是如今,在这毫无线索的情况下,浅水清却要找出这个暴风军团中的敌国内应,难度之大可想而知,但偏偏浅水清却颇有把握,令赤风婉怎么都不敢相信。

浅水清继续道:“但是要查出这个人,其实说不容易,也不容易,说不困难,也不困难,只看是否用心了。”说着,浅水清眼中露出丝丝得意:“八尺你需知军中条令,凡敌方来信,都需要身边人先做检查。一为防止敌人信上抹毒,害我高级将领,二为防止有高级将领与敌私通。所以要想知道谁是叛逆,还得从信本身下手。。。。。。”

他这话一出,世均洋恍然大悟,终于明白浅水清凭什么说他可以查出这个人了,惟独赤风婉还听不太明白。

诡八尺却高声大叫起来:“我明白了,给烈帅的这封信,是害死烈帅的重要凭据,是万万不能出错的。若是让其他人先检查过这封信,就有可能注意到信上内容,很有可能就会事先提醒烈帅,使他在心理上有所准备,如此一来,气毙一事便成空幻泡影。所以,送信之人必须确保此信在送到烈帅手中时,不会有任何人查看此信,更不会提前泄露此信内容。这种事让别人来做很显然是无法令人放心的,所以说。。。。。。。”

“所以说!”浅水清斩钉截铁道:“谁是亲手把信交给我义父之人,谁就是那个西蚩人的内应!”

赤风婉的精神彻底垮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