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竞雄

第八十五章 滔滔碧波倾大厦(中)

三千若水,清风拂澜,捉月不得,徒凭江浮白,一人穿着纯白为底,锁着淡绿色领夹的绸缎衣衫,披着一身鲜红大氅,那衣衫上纹饰玲珑五龙令,四边垂着玉带丝绦,这人头带紫金墨玉冠,镶饰九天夜明之珠,双眼亮如秋水,正临江揽月,凭水啜饮。

他面容似玉,却躲着一分清冷,双眼无情,却怎生得一丝脉脉,不知何种心绪盘亘于心,此人渐渐忘了天穹、江月,只顾将嘴唇轻轻挨在杯口,浅斟一口。

“冠玉……好徒儿,你这伤势刚好,不要被了寒气好不好!”一个穿着一身道袍,袍子上灰漆漆黑蒙蒙脏兮兮,约莫五十上下的道家老者气急败坏的冲出来,这人脸上浮着一丝奇异的姿色,袖子高高挽在肘上,右手拿着一柄破蒲扇,怒气冲冲的叫道“你这伤势没好了一两天,身子正是虚弱,天夜寒凉,哪有什么风雅让你凭吊,快给我回屋子里来!”

“师傅……..”原来此人竟是昔日重伤在周涵止手中的芒星剑冠玉,而这紫面人自然就是他在道统的授业恩师紫面星君了,想来紫面星君因着帮兵盟一起对付魔教,趁道统掌门凌纵云不在时,私下里调动了不少道统门人来与魔教作战,他将这些人尽数折损了,自然没面目再回道统去见凌纵云,此间之好厚着脸皮,因着徒弟加入兵盟的关系,赖在东昆仑山不走。

忽然一天,兵盟中赫赫有名的芒星剑冠玉竟然带伤冲回昆仑山,一头扎进大厅之中,便是不省人事了,当日里兵盟之主袁重岳尚未出行,见冠玉命火便如那风中之烛,瞬间即要熄灭,一探其脉细,袁重岳更是大惊,原来冠玉中了黄庭真气,内里经脉噼里啪啦经过一通爆炸,经过真力摧折,竟是丹田气海已毁,内力尽失,经脉寸断,已然与废人无异。

袁重岳观之大惊,急忙拼劲自己雄浑内力,护住冠玉心脉,暂时将他性命从鬼门关抢了回来,之后袁重岳坐镇中原,与厉千仞率领的魔教两相对峙,紫面星君田中和便悉心照顾徒弟,从饮食起居到吃药疗伤都要由他过问,这不,田中和追出来寻冠玉时,正一边用蒲扇扇着风,一边煎着一副药剂。

这时自冠玉醒来,已经过了七天,七天中,他默不作声,一语不发,只是发呆,饮酒,不知想些什么,当日里冠玉一通带来的,还有他紧紧抱在怀中的一个女子,这女子生的好看,可惜是早就死掉了的,现在已经被妥善掩埋在了东昆仑后山,不知徒儿是不是在想这个女子,田中和心中揣测,先前他讲冠玉伤势刚好,所谓好,也不过就是性命无忧罢了,田中和心中紧张徒弟安慰,所以亦师亦父,其中种种,便尽数体现了出来。

“师傅,我无事,只想在此静一静,你先回去吧。”冠玉又浅浅的饮了一口酒,静静对田中和说道。

“唉!”紫面星君重重的叹口气,这时树上柳叶被风吹落,飘在水里,激起些微涟漪,不知又是奏响了谁家心曲……

………….

东昆仑有一江揽月,南疆之地,水牢之中,唯有孤寂的夜色,抒发着不知谁人的忧愁,踟蹰子望了望立在地上那沈丹阳的雕像,略略眨了眨眼睛,心道如今只救得这一个人出来,若不能将其解封,在七妙小子面前倒也显不出我的本领来了。

他一招手,灵木真气登时大方绿芒,盘旋在沈丹阳石像头上,踟蹰子口中喃喃不觉,正是做法,身形急掠,一圈一圈,正似狂风,不断绕着沈丹阳身子飞过。

这团绿光一如疾风,越转越多,越飞越快,逐渐子啊石像上交织出一片光网,渐渐的,这尊封印着沈丹阳的石像被一片绿芒交织出的光网所笼罩,不多时间,光网绵绵密密,竟汇聚成了一团光带,此刻还不算完,踟蹰子身影早快的辨不清虚实,光带之上幽光交叠,竟声光彩,越来越亮间,早照淡了囚室的黑暗。

啪咔一声,竟是蛋壳碎裂时些微的声音,一道异色彤光登时射出这道光带,紧接着,数道彤光迸散出来,竟将踟蹰子所化光带一击消散。

踟蹰子身形一停,拐弯似的飞到屋子一角,凝目而望时,只见那沈丹阳石像竟如鱼鳞斑片片剥落,露出其下玉面粉肌,明亮生辉,这正是沈丹阳一步步被解封了。

这时踟蹰子才算第一次仔细观察了当代逍遥宗掌舵之人,只见其人一双风眼如媚,两挑柳叶细眉,颊似桃花,生就一副玉面,束着青丝,插着一支玉簪。

他身上,正着一身锦衣,五色流彩萦回缠绕,散出真力似仙,盘旋祥云如絮,那锦衣上暗底金纹一个个正是活了起来一样,纷纷跳动出来,闪动金光,而沈丹阳一双眼睛,正流露出不世光彩,整间囚室之中,登时宛若金凤沐雨,生气袭人,哪再有牢房中污秽潮湿的气息。

“原来逍遥挑了这样一个人物做逍遥宗之主,看上去也不比七妙那小子差了…….”目睹沈丹阳生机复苏,真气初绽,踟蹰子忍不住,惊呼道。

“恩?”沈丹阳一抬眼,见自己所处之处,乃是方圆不过几丈长宽的一间囚室,面前飘着一个光团,竟是一个人的元灵浸在充满生命气息的一股真气之中,而其中,又还有自己万分熟悉的气息,他略一感知,登时惊愕道:“阁下何许人也,竟有我逍遥宗主之令!”

踟蹰子一惊,不由分说之间,忽然那沈丹阳一抬手,一物正由踟蹰子怀里嗖的一声,化作一道光,被沈丹阳吸入手中。

“你这小子,怎么这么不知好歹,是我踟蹰子救了你!”踟蹰子脸色一红,叫骂道。

原来这沈丹阳到底年弱,比不上七妙精于世故,虽有不世风采,却仍欠了几分历练,多了些许莽撞,此时他持着逍遥令,心道此物失而复得,多有不易,脸上一阵犹疑踌躇之色,却是在想对面踟蹰子所言相救,是否属实?

…….…….

空间异动,夜空晃荡,深沉似水的黑暗中,七妙盘膝而卧,上手结印相交,调息养气,他心中计算,这阿僧只屋子已经来回出现了两次,只要再两次隐现,便能如约与踟蹰子相会。

他将逍遥令借给这踟蹰子用,至于内心是否尽信其人所言,自己心中也不确定,也许他只是想给自己一个机会,看看能不能将沈丹阳等人救出来。

在他心中,当日里天沐如此简单将沈丹阳被困水牢之事讲出,只怕其中隐隐含着一个巨大的陷阱,如今他陷在这六识丁甲阵中,深处无法预知的境地,心下了然,对沈丹阳生死之事,更是心中寒凉一片,因为他隐隐觉得,天沐若无特殊原因,对他与沈丹阳必是除之而后快,断没有留他们生还的可能。

这般心绪激荡,七妙不言不语,只是静静坐着,这间屋子的角落中,还有一个肥肥胖胖的沈威,他一身绫罗绸缎滚过水牢潮湿肮脏的土地,有因中剑着了不少的血迹,显得异常狼狈,那威势赫赫的安乐侯现在和庙门口捉虱子的老乞丐头简直都差不多样子了,其人抱着一个十三四岁的童子,看上去,那童子似是重伤初愈,身体虚弱,然而若探他脉细,却会发现其人脉象稳定,应无性命之虞。

他二人也是万分疲惫,歇息中不愿再做一丝言语。

这时轰隆隆巨响又起,异变复生,虚空光带缓缓敛去,光吞没,暗忽生,水牢于虚空中重组,阿僧只囚室轰的一声,嵌合在水牢墙壁之上,室内三人身子一震,继而忽有一种踏足实地感觉生了出来。

砰砰砰砰四声响,一间间屋子分别撞开了门,七妙抬眼时,只觉外边浓浓的黑暗射进来,仿佛一股黑烟涌进了这间囚室,笼罩住了三人的身影,一瞬间,仿佛众人置身之所变得更加清冷寂静了,那沈威紧紧将怀里的王启胜搂住,怕是他受了寒气,七妙却是忽的抬眼,蓦地射出一道精光。

这是一道充满警告的目光,正对着囚室大门,恰如寂静的夜中划过一道闪电,竟是如此的明亮,这时远处传来的一阵脚步声,在目光射出去的一瞬间,竟在阿僧只门前停住了。

隔着夜色,互相谁也见不到谁,七妙并未起身,只是冷冷注视,与来人相对,大约过了一刻钟,这令空气都要凝却的沉默终于被打破了。

哒哒哒哒四声既轻又慢的脚步声响起来,那是有一人自门口又退入到帘幕重重的黑暗之中去了。

砰砰砰砰,片刻后,又是四声响,铁门紧闭,虚空幻现,七妙终于长出了一口气,望一眼沈威时,对方正用一种惊恐又紧张的表情看着自己,他正欲说些什么宽慰那沈侯爷,说时迟,那时快,却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只见自己左面那扇墙壁忽然被人轰开一个大洞,一个身影一跃而入,出手时,便是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