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竞雄

第九章 人间一隅阴霾至(下)

朝阳万里现金光,奈何一朝蝗虫群至,掩的蔓延的山野,皆是一片灰色,铺天盖地的虫群浩荡而来,掀动翅膀的阵阵嗡鸣,竟像是山里吹来的一股恶风,腥臊中带着一股莫名的惊惧。

七妙惦念百姓安危,挺身一战虫群,他修为虽强,一人之力却是难以撼天,更无法消灭这遮蔽天地的虫群,苗疆毒宗宗主于冰虽不愿多事,但出于道义,也欣然助他,只见其吹一口气,唤出三只比寻常蜜蜂还要小,两翼长长展开,薄且透明的金蜂冲向了身前。

这小小金蜂,体不及蝗虫大小,以三只的数量,在百万虫群面前飘飞摇荡,更如蚍蜉撼树,七八只蝗虫也许是见到食物后的本能,亦或是受其引诱,竟直愣愣的冲了过来,将其撕咬吃了个干净,连一丝残翼也没用剩下。

于是就在七妙静待其果,观其变化的时刻,忽然之间,远处百万蝗虫振翅更甚,嗡鸣声大的震耳欲聋,仿佛连那山都要跟着摇晃一般,只见黑压压一片的蝗虫群涌过,奔着前头吃掉金蜂的那几只蝗虫,凶巴巴的冲上来。

这几只蝗虫不及躲藏,乃被一拥而上的虫群吞噬了干净,七妙皱着眉头看着,只见众蝗虫们争先恐后,你一嘴我一嘴,争抢着去咬先前那几只蝗虫,竟使得这七八只虫子身上,每只都挤着、挂着数十只蝗虫,而这数十只身后,更有密密麻麻无数虫儿们汹涌的扑上来。

转瞬之间,七八只蝗虫被虫群竞食了个干干净净,然而接下来,一众蝗虫并不罢休,又相互攻击撕咬起来。

七妙见此景后,心中不由问道:“难道那几只金蜂身上都是藏了唐僧肉,怎么招来吃他的蝗虫,又被虫群竞食分掉,而抢得机会咬下这几口虫肉的蝗虫,复又被其他蝗虫争抢着吃掉,去次规模不断扩大,竟使得百万蝗虫群不再前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时身前蝗虫群中,一阵激烈的撕咬景象,最早吃到金蜂肉的那几只虫儿若侥幸被谁吃了,仿佛是得了天大的恩惠,但又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不幸,使其成为了更多蝗虫的目标,而这一批蝗虫若吃了这只虫儿的肉,却又会被更多的蝗虫盯住,如是,这种情况扩散来去,终于整个蝗虫群里,都已经乱了。

一片乱哄哄的异响在七妙与于冰两人面前上演,原本整齐前进,宛若一阵飓风的蝗虫群散做了无数大大小小的漩涡,每个或大或小的漩涡背后,都有百之乃至成千上万的蝗虫们鼻子争斗,他们翅膀掀动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凌乱,更加嘈杂,这片天地间,这大大小小的虫儿撕斗起来,竟有一种令人错身古战场,见兵祸连连,争斗不断的错觉。

如此这般,整整过了半个时辰,那蝗虫们争斗而形成的大小数个漩涡,或合或散,终于只变成了零星的几个,乃至这广阔的天地间,终于只剩下最后一只蝗虫了,于冰哈哈大笑一声,飞上半空,一道白光散出去,卷住这孤独的胜利者,竟收回了自己袖中。

只听他回过身子,带着一股傲然神色,对七妙说道:“这便是我说的,消灭蝗灾的第二种法子!”

“于宗主手段,七妙佩服!”七妙心潮澎湃,拱起手,冲他深深作了一揖,他此时这才晓得,什么叫术业有专攻,而这一声佩服,更是其满心真挚说出。

七妙自问,说心里话,那日海天之间,浅滩之上,见于冰狼狈的碑赫明缺牢牢克制,他对这面貌普通,沉默寡言的汉子,不经意的,是有一丝看轻了,此时一战蝗虫,又给他上了一课,原来这天地间的法则,并不万全以力量之多寡来决定胜负,道家所言,万物者,物法自然,天地间,相生相克,岂能没有道理?

于冰笑了笑,接着说道:“你看着众蝗虫争食彼此,竟连多少残肢断躯也没有留下,这样倒也好了,省的留下若干虫尸,招引苍蝇秽虫,影响了此地风水,也容易生出瘟疫…….”

七妙点点头,再拜道:“于宗主,我替此地百姓谢你!”

“不用这么客气,举手之劳罢了…….”于冰摆摆手,他此时背对着山谷站着,迎着七妙的脸,却望见了其身后七八匹劲马咆哮着,绝尘而来,那马上骑士不知是什么人,掩在烟尘之中,并看不清容貌与装扮…….

“恩……”于冰沉吟一声,唤七妙道“身后有人过来,也许是当地的百姓见了此地异状,赶来瞧瞧,你我不便现身,这就离开吧。”

七妙点头同意,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心道索性好人做到底,施法时,袖子倒卷,平地一阵寒光掠过,那仅余的蝗虫残躯被这道水蓝寒光一扫而过,便一星半点也没剩下了,

做完这一切,七妙与于冰二人忽视一眼,终于御着真气,各化作了一片惊鸿,不多时,便破空远去了……

“吁…….”一刻钟后,七八匹面貌黝黑的汉子骑着劲马冲到这山包近前,最头边那个面色沧桑,似乎众人首领之人一勒缰绳,其身下坐骑打了个响鼻,甩了甩头,向旁错了错脚步,堪堪止住了身子。

众马匹各自喷着白气,踏了踏蹄子,其上的七八名汉子则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为首那名头领更是奇怪,先前明明见飓风一般的蝗虫群扫荡过来,他大叫一声不好,当即吩咐族里女人小孩安顿好牲口,这便压下心头紧张与惊惧,赶过来看看,然而一众骑士赶过来时,却见此地空荡荡的,又哪有半个蝗虫的影子?

他揉了揉眼睛,百思不得其解,心道自己是不是中了邪,回身砍众人时,大伙也皆是面面相觑,不过不论如何,原先挂在众人脸上的紧张表情却都是渐渐没了,毕竟,一场灾祸消弭无形,日子得以继续下去,岂不是俗世凡躯最安心之事?

众人神色一松,议论纷纷,却并无人知晓他们面前那山包的后,早被人刻下了几个字:人间一偶阴霾至,荡却蝗灾现乾坤

……..

这凡人俗事,暂且掠过,只说七妙与于冰向南纵飞,经过此役,两人或有意,或无心,渐渐说一些话来,七妙这才发现,于冰虽然面上木讷,但为人一旦打开话匣子,却也能与人说的有来道去,兼之两人皆来自南疆,逍遥宗与毒宗可谓邻居,风土人情,寻常故事,两人往往聊到一起去,如此说来,这沿路旅程,倒也愉快。

两人不敢再耽搁形成,日夜赶路,这边过了金陵,忽一日,破空而飞的于冰低叫一声,忽然生生停住身形,七妙也是奇怪,一滞身形,凝在空中,回身看他时,只见其人正蹙着眉,陷入到一片沉思之中。

“怪哉…….”七妙心头道“于冰连夜赶路,虽然辛苦,但也不至于在这半路上突然睡着了,可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心事?”

他打量了一下这带斗笠的汉子,只见他虽然闭着眼,但脸色一紧一抽,似是有什么事受心神牵动,被回想起来,七妙一边好奇,一边精心等待,片刻之后,于冰这才抬起头,叹一口气道:“七妙兄,恐怕于某要连累你了…….”

“此话怎讲?”七妙心头更奇,见先前这豪气硬朗的汉子,竟换上一副满是疲惫与沧桑的神情。

此时两人过了那巍峨辉煌的南京城,径至往姑苏胜景而去,先前来时一幕幕,早成过眼云烟,一如这几朝几代的繁华,大多随风逝去,凭空化作流水,融入到天地无垠,七妙被于冰神情勾起心事,怔怔看着他,正是不解。

“这其中牵涉到一个故事……”于冰脸上写满萧索,摇了摇头,叹了声气,这才轻声道“不知七妙兄愿不愿意听于某述说呢?”

“愿闻其详……”七妙自是好奇。

“好吧……”于冰忽然换上一副表情,换回了先前的木讷和严肃“此时说来话长,咱们一边赶路,一边说道好了……..”

“好!”七妙允道,不过两人甫一重新上路,却是冲出数百里地,一直到过了那姑苏江南,看过太湖由点点金光,到星光斑斓,于冰却是一直没有说出话来。

就在星辉将散,东方独白的瞬间,于冰终于吐一口气,仿佛想要尽抒这一夜胸中郁结一般,终于对七妙开口道:“七妙真人,你可知晓苗疆境内,有一座源河镇么?”

“恩?”七妙略一思索,突然想到,这源河镇在南疆因一事正是有着响亮的名声,只是此事非是好事,和逍遥宗也是扯上一定关系的,于冰详询,约莫也是和那事有关,他正犹豫要如何回答的时间里,那于冰却是开门见山的问道了:

“昔日贵门逍遥老祖是否在源河镇除过一场蛊祸?此事惊动整个南疆,乃令你逍遥宗博得了一片大好的名声,便是附近正道门派,也从此放下了成见,不再与你宗门为难?”

“这个嘛…….确有此事。”七妙硬着头皮答道。

“那么你是否知道,当日蛊毒,正是我于某所下?”于冰面色不便,话语中,却是无由多了一股戾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