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竞雄

第七十章 天将水浪音波起(下)

贺须弥一把接住酒葫芦,别在身后,仍是大笑道:“贺某果然没有看错你,我知道如你这种英雄皆将生死置之度外,乃求死得其所,今日逐北僧便要做送君上路之人,若准备好了,便放马过来吧。”

秦逸猛地咳嗽了一阵,再吐出一口黑血,不知为何,这烈酒下肚,身上伤势竟然减了三分,他不知这贺须弥葫芦里装的什么酒,又卖的什么药,当下一凝神,双手并在身后,合掌成刀,身子微微伏地,双眼冷冷瞪视贺须弥,忽然说道:“敢不从命,秦某来了!”

话音未落,秦逸身影向前窜出,疾如一道闪电,涛声拍击崖壁,击岸空空有声,秦逸急速突击,却是无声无息,只一个瞬间,贺须弥只觉眼前之人拖曳一道白光,竟是奔至了眼前。

这时秦逸双手挥动,宛若利刃钢刀,左手无息斩向贺须弥腹部,右手径直向其脖颈处斩去,贺须弥岿然不动,右手所持金刚铜轮低垂腿旁一侧,却是空着左手,砰砰两下,自行将这二击当下。

这时秦逸身影忽一模糊,他两脚疾奔,划出一道残像,又转向贺须弥背部,这道残像虚虚实实,中间停留残次,又击出六记掌风,贺须弥大步挪移,身随秦逸而动,左手运转如风,又浑似铜墙铁壁,将秦逸攻击一一当下,待后者身形移到其后背时,他也将身子挪移过去,又是面对着敌人。

只听他哈哈一笑,右手砰的一声,将金刚铜轮抛在地上,只听的一声闷响,那铜轮之威,坠地之中,竟将这不知多少年沉积形成的山崖壁石砸出一个深洞,深深嵌在其中。

贺须弥抛掉金刚铜轮,乃不愿用此神兵利器一对秦逸血肉之躯,他此人性子深沉狡猾,但对真正能称得上英雄好汉之人却是十分尊重,心底早应允了要公平与这秦逸一战。

只见他双手大开大阖,劲力骤起,再一发作时,竟是反守为攻,两拳交相攻去,正迎着秦逸手刀硬碰硬冲了过去,这时又听得当当两下,宛若金石相机,秦逸惨呼一声,再看左右两手,竟是齐腕折断,那断腕出空连一丝血肉,他心中惊骇,只道自己掌风,但能劈金裂石,却不料对方的拳力更胜自己,只两下竟将其击断。

正吃痛间,他胸口猛地一滞,只见贺须弥迈上一个大步,双拳中拇指探出,正一左一右插入其左右胸口之上,这时秦逸再也支持不住,惨呼一声,挣着身子从贺须弥插入的双指下退出身子,又向后走了不数步,他口中鲜血无声涌出,正是以一种不可置信,又不甘不愤的表情,仰头看了看贺须弥,后者叹了口气,看着他摇了摇头,秦逸再想动作时,只觉眼前一黑,身子一个不灵便,便就此栽倒在此山崖石台之上了。

贺须弥看也不看敌人倒下的身影,一手拖拽起夏文清,或有动作,然而天边怒意呼啸,一击琴音铮铮破空,只见晴日里一片波荡自远方袭来,其中两人穿云纵日,正是那魔教左居使孙德宗与秦逸的好兄弟陈开来了。

贺须弥冷笑三声,一把将夏文清拽在自己身后,招手时,嗖的一声,那深深嵌在崖壁上的金刚铜轮应声飞回,他将铜轮蓦的向身前一扔,这一掷之力竟抵掉了孙德宗击过来的这一道真气,将之消弭无形。

铜轮呼啸盘旋,一飞一回,击灭了孙德宗饱含怒意的这一道真气后,又落入了贺须弥手上。

不料铜轮甫一入手,贺须弥身形竟是晃了三晃,他自省内息,竟发现一股毒气自手上向脏腑处传播开去,他心中一惊,猛然想到,这孙德宗原为天毒门门主,其抚弄瑶琴时,真气之中早带上了音毒。

原来这贺须弥一不小心,竟着了孙德宗的道儿,其实孙德宗音毒虽然难以预防,却是慢性之毒,发作起来需要时间,不过这贺须弥先前被秦逸一击手刀剖开了脏腑,伤口虽然愈合,却是分外**,这才被毒气趁虚而入,快速浸漫开来。

只听孙德宗长空朗声叫道:“贺须弥,你已中我独门音毒,若再不束手就擒,不消一盏茶时分,毒走筋脉,神仙无解!”

贺须弥闻言放声大笑,手中铜轮一指孙德宗道:“孙老匹夫,你只道你这天毒门之毒,寻常人中了后,若无解药便要等死,却不知天下武道之广,青山之外,更有青山,如今贺某人便要你开口眼界,让你看看这所谓天下难解之毒又是怎么被我破却的!”

“哦?”孙德宗闻言心中一奇,警惕之心更起,停下了呼啸而来的身形,有顺手牵住了急火攻心,早红了眼要冲过去救秦逸的那霹雳手陈开。

陈开眼见自己的好兄弟秦逸跌在一片血泊中,早已是心急火燎,恨不得再生出一双翅膀,赶紧将其救下,无奈身后孙德宗这儒雅老者两手轻捏住起衣角,竟有一股禁止之力牢牢将其吸住,让他再难寸进半分。

“孙左使,你这是怎么回事啊!”陈开又气又急的吼道“咱得赶紧杀了这臭老秃,将俺秦逸兄弟救回来,不然可就来不及啦!”

孙德宗不语,不去看他,凝肃心神,目不转睛,却只是盯住了那贺须弥动作,只见这虬髯和尚大步退后,一把将那瘫在石崖上的夏文清拎了起来。

“孙老匹夫,你好好瞧着,看我如何破你音毒!”贺须弥一声张狂大笑,五指凝聚成爪,却正是紧紧扣在夏文清天灵盖上。

呼的一声,贺须弥面色一凛,行功时分,真气游走经脉,竟顺着五指,将一股原本捉摸不定的毒气一股一股转而传入到夏文清身上。

夏文清大骇之下,欲挣扎时,手脚扑腾一阵,早软的不成样子,他只瞧着贺须弥一只大手牢牢扣在自己头上,手上异彩闪烁,一股扼杀体内生机之气源源不断的进入自己躯体,最后他欲张口呼救时,一句话没说出来,却反而吐出了一口白沫。

孙德宗注目贺须弥行动,只见夏文清两眼一翻白,竟就这么混过去了,这时他略一打量,乃见贺须弥真元恢复如初,此幕确实令他吃了一惊,连同身旁闹腾着的陈开也都静下来了,贺须弥行功完毕,驱尽体内毒素,这才一把将夏文清抛在地上,张口哈哈大笑道:

“孙老匹夫,怎么样,瞧见你爷爷的本事了吧,你还有什么手段,尽管放马过来试出来吧!”

孙德宗只是冷冷一笑道:“如此解读,却是一门妙法。”

他自不答话,内里却是传音对那陈开道:“陈开兄弟,我之功法长于远攻,一会儿孙某抚琴之际还请你在左右护法,不须拼命,但拖延住这贺须弥片刻便可。”

原来这孙德宗音毒之功,乃需要一定时间才能全面发作,故而每每进攻之际,必先寻到那易守难攻之处,不然若被人欺近身来,则万事休矣,这也是此老功法最大的限制与破绽。

陈开听了,面色上也显出了几分凝重,他自然知晓对面敌人法力高强,尽管心急秦逸性命,却也不得不沉下性子。

只见孙德宗招手唤过,一物竟从其袖中化作异光闪遁而出,此物迎风身长,乃是一柄一丈左右的凤嘴大刀。

孙德宗唤那陈开道:“陈开兄弟,我知你惯用双手,不喜兵器,然而这贺须弥所用金刚法业铜轮乃是一件佛家至宝,凡躯难以匹敌,我便以此宝凤鸣刀助你御敌吧。”

陈开看过这柄宝刀,只觉七八尺长的刀柄触手颇为沉重,一握便知,乃是有实心沉铁打造,刀柄底端,乃由赤铜包金鐏体锁住底部,另一头镶嵌凤嘴吞吐,其口中一刀展开,呈圆弧状,上阔前屈,刀刃锋锐,后背斜阔,日隐月现,不着光彩,观之便晓得此刀定不是凡物。

陈开双手接过,舞动一瞬,叫声好刀,心底对孙德宗却又是敬怕了几分,心中只道:“这孙左使看上去风雅不羁,没想到怀里还揣着这样凶狠的一把大刀,俗话说身藏一把刀,心藏一把刀,以后可不能被他云淡风轻的样子骗了。”

只是他到底担心秦逸,这时大吼一声道:“孙左使,我们上吧!”

孙德宗淡淡一笑,卧在身下白云飘絮处,乃是缓缓向贺须弥等人立身的那崖壁上落下,只见他怀中又现出一物,乃是三尺宽、六尺长,右收左阔,古木清漆,淡淡纹理,幽古昂然的七弦瑶琴一具。

孙德宗盘腿卧下,抚具摇琴,起手时声音锵锵然,转而音如流水。风急,水急,心急,云烟飞纵,琴音却是渺渺,孙德宗不乱步骤

铮铮纵纵将琴音奏响,那高崖百川之上,琴音静静流淌,陈开不识音律,只觉其中没有惶急成分,倒是一股悠然自得之意,然而贺须弥听了,脑中却是嗡的一声,无数画面轰然齐聚脑海,皆为往昔辛秘之事,或激励或懊恼,齐齐发作,激荡心神,他慌忙自省内息,只觉经脉竟有错乱之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