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竞雄

第五十六章 宿业果报现执着(上)

上古时分,盘古破去混沌,宇宙鸿蒙始初开,那鸿蒙之气,一清一浊,清者上升,化作天上,浊者下降,又为人间,故天上清净安乐,人间则是愁苦集合,道不尽离别苦,抒不尽满心怨。

原来几十年前,夏鸿渊、通晓仙与雷若彤并称人间三仙,共同在一片灵气充盈,得天地造化的异境绝域中开辟出一块仙家净土,并名之为三仙天。

之后又数年,三人修为不断精进,却自觉离大道尚有距离,因缘际会,通晓仙悟到一门功法,此法得窥天地大道,修炼精深后,便有了羽化成仙,跳出生死轮回的可能。

三人观此法心中皆喜,便一同修炼起来,不料半途之后,竟发现此功法乃需要二人同修合力,才可将后半部分完成,若一人强行修炼,轻则元功消散,累及异世修为,重则走火入魔,殒命当刻。

那通晓仙禁不住功法**,踌躇几日后,终于去求雷若彤,想与其结为双修伴侣,他却不知道,夏鸿渊多年来凡心未泯,乃也悄悄去寻过雷若彤了。

这雷若彤的性子,乃是敢爱敢恨之人,她却对飘逸出尘的通晓仙早有爱慕之情,此时心意,乃是属意与其双修,夏鸿渊为道、为情,两方双双示意,黯然将三仙天让出,在其出口处结庐自居,独自一人修行起来。

他心中隐隐有一丝怨气,更有几分不甘,那时几分少年心性,并不愿就此输给那通晓仙,其实他在离开三仙天前,暗中早已将那得窥大道的功法复制了一份,待安顿下来之后,便苦苦修炼起来

这夏鸿渊也是天纵之才,乃想到一个法子,与体内贯通阴阳二气,伪做双修,勉强维持修行,不料此法终不可行,某一日他行功到紧要处时,再难维系下去,只见一道罡风吹过,原本复制来的那功法秘本上的金字一个个跃出纸面,化作点点星光消失而去。

夏鸿渊大惊之下,只觉体内真气行岔经脉,自己隐隐进入了走火入魔的境地,这时一直跟随在自己身边,服侍自己又忠心耿耿的书童邢业看出主人此躯已早真气激荡的损害,行将不保,便提出让其移魂到自己身上。

夏鸿渊自是不愿,当时情势紧迫,邢业苦劝无奈,便下山抓来一个游方的道士,洒尘道人,夏鸿渊在最后的关口,将魂体分裂,夺舍于洒尘的躯体,这才堪堪保住了性命,可是这次夺舍未能竟其全功,乃是其魂体陷入分裂局面,兼之元功大为受损,夏鸿渊之后竟成了个不生不死的残废,功力也是大不如前了。

幸得邢业悉心照料,通晓仙与雷若彤知此事后,唏嘘之余,也赠其仙丹妙药,设法为他疗伤,使他总算是侥幸保得性命,夏鸿渊心道,天命既是如此,也不可强求。那时的他,心中虽有怨,虽有恨,虽有不甘心,但还不至于向一同生活、修炼多年的两位好友动手报复。

不料之后通晓仙移情别恋,离开三仙天,雷若彤与其翻脸,双方一番争斗,那通向大道的双修功法,自是修炼不成了,此事像是放上了最后一根稻草,终于压垮了夏鸿渊最后一丝清明理智。

他恨,恨这通晓仙对天地大道与美人怀抱得的轻易,又抛的干脆,不似他苦苦索求,他怨,怨这雷若彤看不见身后的自己,看不见自己长久来默默的注视。

这个时刻,长久挤压的怨与怒终于爆发了,夏鸿渊借口手上握有天地灵丹长生丸,引得江湖上十四名决定高手与其签下心魔约定,乃答应为其联手与雷若彤一战,他早计谋好了,叫这些人杀了雷若彤,杀了那通晓仙的挚爱宣娘,杀了他与宣娘的骨肉孩童。

他要叫他悔恨一辈子,一偿自己心中所恨。

他要这天纵英才的通晓仙,也尝一尝什么叫做痛苦。

这之后的事,十四名高手或战死,或隐匿逃掉,宣娘产后受惊而死,通晓仙失了一字,与雷若彤彻底翻脸,并在江湖之中掀起更深、更远的阵阵涟漪,其中种种,不再赘述。

夏鸿渊似是得偿所愿,却始终得不到快活,他之后收养了夏武明、夏文清与夏芝江三人,乃是当年这十四名高手中三人的遗孤,至于为什么要将其收养,他心头自问,却也说不明白。

无数个夜晚,他苦挨星辰流溯,长夜无眠,雷若彤的音容笑貌,伴着星光、月光,淌过他的眼,终于,他苦侯在这三仙天边上,还是等来了这雷若彤大限将至的日子,他做出决定,要将其夺舍,纳为己躯。

他这么做,不是为了报复,乃是因为想要占据她的身躯,占据她的灵魂,他要去她心里问一问,这么多年过去了,她雷若彤的心中,到底有没有自己?

岁月悠长,细细思过,几分悔恨,几分回味,这一日勤政楼中,都化作了流水,流水无情,洗涤万物,流水脉脉,更怀着深深的惆怅。

夏鸿渊似是陷入弥留之际,灵魂慢慢凋落,他一双眼神涣散,面色上浮着的,不知是悔恨,还是不甘,亦或是别的什么?

夏武明情绪激动,他衣襟上早已沾满血迹,此行虽曰为亲生父亲报仇,但夏鸿渊多年来养育之恩,对其并无亏欠,他此举无异弑父,又如何能躲得过自己的良心?

便在此行之前,他天人交战一番,最终决定,便将所有的仇与怨,都由自己背负,都由自己双手终结,至于文清和芝江,便让他们一直埋在鼓里吧。

此时终于手刃了仇人,他却如何也高兴不起来,他想张狂的笑,却笑不出口,他要哭,心中却隐隐滴血。

“为什么要收养我,为什么不干脆将我杀了!”他大声咆哮起来。

夏鸿渊瘫在地上,苦笑一声,这个问题的答案,连他夏鸿渊自己都不知道,又如何回答他。

这时勤政楼上方,双方头顶数十丈远的地方突然有人大吼一声:“主人!”

原来邢业听到楼下有打斗之声,自知情势危急,他元功恢复了大多半,当下挣扎着由石床飞梦上爬下来,苦苦攀着楼梯,一路爬到勤政楼三层。

目力所及,邢业自是看到了当下局面,眼见主人夏鸿渊已经进入弥留涣散之地,他再也顾不上许多,咬牙一声,双手一撑,从楼梯上高高跃了下来。

“主人!”邢业在半空大声唤道,他元功逆行,竟是散去了周身佛门三法真气,更自闭熄灭了灵魂之火。

这时的邢业,如被人抽魂散魄,周身充斥着巨大的痛苦,然而他眼神之中,唯有满是的坚毅与一分急切,夏鸿渊抬首见他跃下,心中道声无奈,口中忽道一声:“起!”

只听忽的一声响,夏鸿渊头顶上忽然一道异光破体而出,迎着高高跃下来的邢业,冲向勤政楼大厅之上。

这时的他,将全身仅存的元功真气紧紧凝聚,送其体内残魂化似疾光电闪冲入空中,残魂化作异彩光芒,绕着邢业周身游走一圈,又从其天灵盖处进入了他的身体。

这一慕来的太过突然,那夏武明扔在心神涤荡之中,恍惚间没有反应过来,却见原本夏鸿渊的身子迅速干瘪了三分,全身精气散尽,瘫在了地上,他大惊之下,只见空中邢业怒喝一声,正冲自己飞来。

夏武明心中骇然,慌忙化作一道闪电,身形闪现,片刻间便是退出了十数丈距离,跃到那勤政楼门口。

不料一道疾光伴着其身影蓦地隐现,竟是一脸阴沉,束手而立的邢业,夏武明心中更怕,又化作闪电白芒,窜向前方。

更想不到的是,那邢业竟如跗骨之蛆,夏武明的化作的电光从哪边闪现,他便也紧紧贴着其后背跃然而出。

两人在勤政楼里似疾风闪电一般,兜了一阵圈子,那夏武明的精神,终于崩溃了。

“你你你!你究竟是谁?”夏武明满脸惊骇,脚步虚浮,胡乱向后走了几步,周身功法,在此时再也调动不出半分。

“我是你父夏鸿渊!”那“邢业”怒目说道“逆子,纳命来!”

只见他探手成掌,猛地向夏武明脑门上击去,后者被其这雷霆一掌,如遭山岳相击,他眼中悔恨交加的神情一闪而逝,旋即口眼耳鼻流出几道血线,整个身子骨节爆响,寸寸碎裂,竟化作一滩烂泥,瘫软的跌在了地上。

这时从勤政楼大门外吹过了一阵寒风,这道风拂过呆立在大厅之中的愚痴衣袖,他怔怔看着这满地尸体,只觉片刻之间,这雅致大气的厅堂竟变成了收割人命的修罗场。

他望向那凝立在厅堂正中的“邢业”,只见他长声而立,双眼无声流泪,不知又在感怀些什么。

片刻之后,这“邢业”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怪叫一声道:“垂天流瀑!”旋即他身子御风,竟就这么扑了出去。

愚痴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口中念声阿弥陀佛,心中却道:“这人已被夏鸿渊附体了么,现在的他,究竟应该算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