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消毒水的味道还是那么难闻。

我醒来的时候，眯着眼睛打量四周的环境，我在医院，病床旁边坐着的是何姨。

“何姨。”一开口，我发现说话很吃力。

何姨看着人终于醒了过来，惊喜地站起来，“安先生，你终于醒了。”

我想起身，何姨看到赶紧阻止道：“你先别起来，好好休息，我给你倒点水喝。”

车祸使我的反应能力很慢，我足足盯着天花板半个小时有余，才猛然反应过来。

我问：“秦奶奶呢？”

何姨脸色瞬间暗了下来，又笑了笑安慰道：“安先生，你先好好休息吧，我先出去给你买点粥。”

何姨是心疼这个孩子的，和她的儿子差不多一样大，可一场车祸下来，他还那么年轻，以后腿瘸了生活可没有那么容易了。

醒过来后的前三天，很平静，平静到我还以为这是一场梦。

直到，秦皓天来了。

他平静地坐到了我床边，左手轻轻拨动着我额前的碎发，俯身在我耳边问：“怎么这么不乖呢？”

他平静的语气，温柔地的动作，像是暴雨来临前的平静。

“你愿意听我解释吗？”我问他。

他的手心抚摸着我的脸，“不急，等你好了，我有大把的时间听你解释。”

“安生，你可一定要养好身体，不然就不好玩了。”

何姨刚好拎着煲好的汤推门而入，撞到这一幕，尴尬地站在那，出去也不是，进来也不是。

“何姨，照顾好他，有什么事情给我电话。”

“好”

秦皓天离开后，他的那些话像是注入了我的脑袋，每晚入睡中都能从噩梦惊醒。

秦奶奶，对不起。

思思回来的那天，我刚好在医院的花园里静静地看着对面的一家三口发呆。

那小孩特别可爱，虽然穿着病服，可他的脸色红润有光泽，抱着变形金刚和他的爸爸妈妈一起玩。

“安生哥。”

突然眼前一黑，一双温热的小手遮住了我的眼睛。

这样喊我的只有一个人，我知道是思思，“思思。”

思思撅着嘴，坐在我旁边，“安生哥，有想我吗？”

“当然。”

“在国外还好吗？要不要和我讲讲你的那些趣事。”

刘思思不是一个藏得住事情的女孩，我当然明白她是有话问我的。

“安生哥，皓天哥的奶奶去世了。”

“嗯，我知道”我知道，那场车祸来得突然，我没能救她出来，三个人里就活了我一个。

每晚，秦奶奶都在我的梦里质问我，为什么不救她？我想解释，可她不听，非得说是我这个克星害死她的。

应该没有人能理解吧。

“你………当时………为什么会坐在他奶奶的车上？”

“思思，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只有我活了出来，不去救她，还有司机，对吗？”

“我想救的，来不及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自私，只顾着自己，不想去救别人？”

刘思思用力摇摇头，她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在国外，突然接到了妈妈的电话，才得知秦奶奶去世了，连忙订了机票。

秦皓天脸色很不对，尽管出殡了几日，他依然一言不发地在书房里不知道干什么。

现在秦家父母是已经查出来这件事，也知道安生的存在，但秦氏家族内部争斗得厉害，这时候也没空顾得上安生。

但刘思思为安生担心，她总觉得这次秦皓天不会放过他。

“思思，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你说。”

“带我去看看秦奶奶。”

“好。”

秦奶奶下葬时，我还没有醒过来。

医生说我流血过多，脑部和腿都有不同程度的伤。

医生直言坦白告诉我，我的左腿以后很难恢复到之前的样子，意思是我会瘸着走路。

可能是经历过了一场生死，我没有特别在意医生说的话，也没有很难过。

我难过的是，我没有能救秦奶奶出来。

我很难说服自己，这不是我自己的错，她不是我害的，我也是受害者。

两次了，两次秦奶奶都是因我而起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难辞其咎。

思思推着我去墓地看秦奶奶。

北京的冬天下雪是常态，白茫茫的一片，换作之前我还是很喜欢雪的，现在不喜欢了。

我抱着一束百合花送到她墓碑前，盯着她的墓碑欲言又梗塞。

“秦奶奶，你一定会怪我吧，对不起，我明明想救你来的，可…………”说到这，我眼眶瞬间涌出了泪水，止不住地流。

“我问过你一个问题，我说一个男人喜欢另一个男人是不是一件很恶心的事情，你回答是。秦奶奶，你知道吗？我不知道爱情是分男女的，没有人告诉我。对不起，对不起。”

雪下得越来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