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梦酒

第56章 【纸上】红妆花嫁

第56章 纸上 红妆花嫁

阴森的地牢内,有老鼠爬过,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回禀的侍女偷偷对大皇子妃说,那位苏姑娘一点也不惊慌,这几日不吃不喝,却仍精神得很,在地牢内安分地待着,偶尔还跟老鼠说话。

大皇子妃一听,漂亮的眉毛蹙起,低低咒骂了一声,“二皇子这是从哪里找来的怪胎,软硬不吃!”指甲涂着红色蔻丹的手微抬,“我亲自看看去。”

大皇子妃到地牢的时候,苏瑶正在和路过的小鼠妖聊天,手里拈着根稻草,优哉游哉地晃。

“苏姑娘。”背后响起一个傲慢娇婉的声音。“本宫再问你一遍,你可知有关兵符的任何消息?”

苏瑶拍拍手,从地上站起来,毕恭毕敬道,“小女子不知。”

“你是二皇子身边的人,怎么会连半点消息都未曾听闻?苏姑娘,本宫劝你一句,若你知道些什么,还是尽早说出来为好。切莫自己讨苦头吃。”

苏瑶战战兢兢地低头,“小女子从未听殿下说过什么兵符…还望娘娘高抬贵手,放小女子一马。”

牢外传来冷笑,“放不放你,得看你的二殿下肯不肯配合。三日之内,若他不给出兵符的下落,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他!”

苏瑶垂着头,静静地站在原地,直到她离开。

脚边传来鼠妖吱吱地说话声,“苏大人,您说二皇子会带您出去吗?”

她随意地坐下来,道,“兵符于他而言是掣肘大皇子的关键,若是为了个尚合心意的女子就能舍弃兵符,我又何必如此煞费苦心地靠近他。”

不过三个时辰,牢外便响起熟悉的脚步声。门上的锁链被人生生斩断,她抬眼望去,温承尧急切地推开了牢门,身后跟着持剑的楚轶。

面前的男人看起来憔悴了许多,全然褪去了平日里那副闲散温润的气质,漆黑的眸子里平添一份阴鸷和狠厉。她不知道他答应了温承宇什么样的条件,才换回了她;只是她方站直身子,便被按进一个略显清冷的怀抱。

“对不起,我来晚了。”她听见他的声音微微颤抖,一字一句落在耳畔。她的身体有些僵硬,但仍是抬起手,回抱住眼前的人。“殿下别担心,我没事的。”

“苏瑶,不管再发生什么,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他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久久没有送开。直到苏瑶突然消失,他才明白,苏瑶对他而言是特别的存在。他对苏瑶的珍视,远远超出了他带她回宫的初衷。

“苏瑶,我会请父皇为我们赐婚。”温承尧捧着她的脸,眼里有微光烁烁,“只有我们尽快完婚,我才能更好的保证你的安全。”至少,没有人再敢随便囚禁二殿下的妃子。

苏瑶愕然,随即笑道,“好啊。”

“我说的,是真的成婚,做我的妃子。苏瑶,你可愿意?”他眉眼深邃,目光沉沉里,苏瑶一时竟难辨情谊真假。

重华宫内,四处悬挂着大红色的锦缎。

大婚当日,苏瑶早早地被人叫了起来,沐浴更衣,梳妆打扮。三百绣娘用了一年的时间精心织造,才得出她身上那件金丝锦绣嫁衣。铜镜里的人戴着金钗步摇,粉面黛眉,唇色嫣红,姿容如画。她曾经接过很多的活,也换过很多身份;但真正红妆花嫁,这还是头一遭。

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一切都是假的;等到任务完成,就没有什么晋城的说书先生,苏家酒铺的女儿,更没有二皇子的妃子。苏瑶这么安慰自己。

皇家的礼节繁复,她忙活了一整天,终于能坐下来休息。贴身的婢女立于一旁,要她正襟危坐,端出副优雅的模样。苏瑶索性闭目养神,顺便斟酌等会儿在**如何向温承尧套出兵符的下落。不知等了多久,连房内的红烛都燃去一半,才见一个修长的身影缓缓推门而入。

婢女知趣地退下,悄声带上房门。

苏瑶的盖头被人缓缓挑开,她睁开双眸,眼前的男人穿着大红的长袍,眉目俊朗,身姿挺拔,周身氲着淡淡的酒气,唇角勾着的笑意温柔极致。

“苏瑶。”他的手扣住她的下巴,轻唤她的名字。“你可知道,那日为了换你,我答应了皇兄什么?”

看着他墨色的眼眸,苏瑶摇了摇头。一切虽诞生于她之手,可她不能知晓幻境中的全部。

“重华宫三十二死侍,悉数遣散。如今的重华宫,四处是温承宇的人。唯有如此,他才能相信我不会与他争夺皇位。父皇年事已高,身体每况愈下,早已决定退位。在他心里,储君人选从来都是温承宇。”温承尧的眼里像是沾染了几分醉意,“至少在这里,我不想再争了。”

苏瑶没听出他的话外之意,只是觉得讶然,他竟为了她做出了这样的牺牲。

温承尧的手揽过她的腰间,衣带松散开,锦绣嫁衣披离落地。他的薄唇带着酒香,越来越近;她下意识地阖上眼。

少顷,她预料中的吻没有落下,只是觉得胸口传来一阵凉意。她睁开眼,温承尧在她脖子上挂了一个羊脂玉坠。玉坠质地细腻,以崭新的红线穿起,佩戴在她颈间,似雪肌肤衬得玉坠越发温润。

“这是什么?”她隐隐有些紧张。

他的吻印上她的额间,“是我最珍贵的东西。”

苏瑶微微睁大了眼睛。这难道是……

“十岁那年,我的母妃病逝,这是她留给我的唯一念想。这枚玉坠,我一直贴身佩戴着。如今它是你的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我……”苏瑶一急,连忙伸手去摘那玉坠。

温承尧捉住她的手,紧紧握在温热掌心。“你值得。”他抱着她,字句清晰,全无醉意。“我承认,先前带你回宫是别有私心。苏家之人,世代为酒商;名为沽酒,实是为皇室守护兵符。在我和苏裕年见面时,他便已知道了我的身份。”温承尧提起的名字,正是她爹。苏瑶恍然间想起,临行前苏老头曾把她叫到房里,递给她一只红褐色的玉哨子。难怪他说,那是爹娘的定情之物,要她千万好生珍藏。

“我知道你将玉哨放在何处,我大可取走它,任你留在温承宇的地牢内。但我做不到。你先前问我,我想要的究竟是大乾的江山,还是父子之情。帝王之家,生性凉薄,何能奢求真情;可我偏偏又遇见了你。我知道这不该发生,但我仍是对你动了心。我曾说,我想要的东西,绝不拱手让人。可如今我最不想失去的,是你。”他字句滚烫,落在耳畔。苏瑶摩挲着胸前质地微凉的羊脂玉坠,记忆像浪潮汹涌而来。

“温承尧…阿尧……”

她猛然惊醒,一把推开身侧的温承尧,仓皇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