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娇养日常

第172章 魂魄相识

是何时开始的呢?

苏绵抬手摸了摸陆钺的脸, 带着全然的欢喜和依赖一点点亲在他的脸上,吻在他的唇边。

她也不知心悦何时,或许一见钟情, 也许他们早已相识, 只是失落于时间长河中,如今的相守,是久别重逢,是历经磨难之后方能求得的一夕圆满。

他们灵魂相识,所以在尚未相见时,她心中便对他多有关切和怜惜。

陆钺抱紧她, 仔仔细细地与她亲吻纠缠。

他素来爱洁,也不惯与人太过亲近, 可这些条框避忌, 通通在她这里失了效力。

有些时候, 心念难制, 他恨不得连皮带骨地将眼前这个小东西吃下去。

两人单独相处时,总忍不住这样耳鬓厮·磨,相依相守。苏绵伏在他的肩上, 听着屋外隐隐传进来的禀报声,虽然理智尚未全然回笼, 可心里也清楚这大约是生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陆钺也有些血气上头,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略略向门外应了一声, 方轻轻哄着将怀里的小姑娘抱了出来。

“蓬莱宫有事,我将你送到母后宫中, 不要怕, 在那儿和母亲一起等着我, 我很快就回来。”

苏绵身子尚软,可听了陆钺的这番话,看了他眼下的这副神情,她心里便已先凉了一半:“我和你一起去。”

“绵绵听话。”陆钺敛眉捏住她的下巴:“信不信我?”

苏绵饶是心中有万般担忧,可也知道自己是陆钺身上最显眼的一块软肋,他待她太过在意,如今这样情形,她随在他的身侧,只会让他心有束缚,难得放开。

他并不是不愿让她并肩同行,只是不希望她直面这皇廷宫闱之中的残忍薄凉。

宫中各处警戒颇严,皇后所在的正阳宫外此刻更是戒备万千。苏绵紧紧握着陆钺的手,勉强对他笑了笑:“我等你回来,快点回来。”她心里不愿他多有担忧,便搭着他的肩将他拉到耳侧,小声说了些什么。

陆钺微一抬眉,笑着在她脸上吻了一吻:“好,我记着了,乖乖等我回来。”

苏绵步入正厅时,正见皇后吩咐人各自办差,她上前几步行了一礼,心中万千慌乱,此刻也被她勉强按下。

“吓坏了吧。”皇后招手示意苏绵近前,抬手摸了摸她微凉的脸:“没事,长风行事谨慎,如今他心有挂牵,更不会置于险地,咱们娘儿俩一起在这里等着他回来。”

方才一路上,苏绵也知道了眼下宫中的情势。

这一回,皇帝只怕是真的不好了,可此时宫中困境并非生死所能开解。

据侍从奏报,再加心中猜测,苏绵觉着皇帝突发狂疾,只怕与薛素兰脱不了干系。

自他们回京以来,皇帝身体便已是破败落索。三日有疾,五日病重,几乎没有一日再能起得来床,而在这一时段中,侍奉身侧的一直都是薛氏贵妃。

薛素兰这一生都毁在了这些各有私心的衣冠禽·兽手上,她对于皇帝,对于寿王的恨意纵死亦难消磨,这样一个人竟然开始温柔小意,仔细侍候,除了要借机折磨皇帝,趁机送他归西,苏绵也再想不到第二个可能。

只是这女人是皇帝自己选的,当年为了得到薛贵妃,他甚至不惜令其一家尽皆身亡。前孽已成,如今正是归还的时刻,苏绵也不知皇帝到底是对薛贵妃迷恋过甚,还是病得糊涂了脸脑袋都转不动,在这种生死一线的时候,他竟然把一个对自己深有恨意的女人放在了身边。

若说情深,也未免太过辱没了情这个字,大约是执念成狂,纵死不肯悔改罢。

从公从私,皇帝身死,太子继位,理所当然。可在他们从灵州回京的这一路上,所经的刺杀和暗袭都说明了无论是寿王还是五皇子,都未曾放过一丝承继皇位的机会。

阴沟里的老鼠虽不足为惧,但若是串联勾结,不妨被咬上一口,那才是教人无可奈何,无可躲避。

天将明时方是至暗之所在,皇帝若一命归于今夕,那今夜注定不会平静了。

苏绵握紧了皇后的手,也由此定了自己的主心骨。

她不能与陆钺同行,却不是不能与他并肩行事。

自陆钺步入蓬莱宫,众人方才算是有了个主心骨。

陆钺负手立在院庭之中,看了一眼门外目光炯炯,满面沉色的寿王。

五皇子陆钰作为如今这宫中最为孝顺的儿子,早已陪伴侍奉在了皇帝身侧,只是往时分明父慈子孝,今日却不知为何,皇帝竟忽然对陆钰下了毒手。

一剑砍下,半臂尽断。这样狠辣的心,决绝的力,生生将陆钰所有的登位希望尽皆打散。

陆钺来前未料到是如此章程,眼下见了,心中也不觉有何欢喜。

天家父子,君臣兄弟,到底被这世间极致的富贵从中间隔了开来。

陆钰品性不断,行事不堪,文武不成,心谋无计,这样一个人,即便是周遭皆是辅成之人,最终也不过是无用而终,

这般惨烈境况旁人未见何如,寿王的脸上却似雕了冰一般,冷硬硬地泛着一片死灰的青。

陆钺一哂,微微抬手,宫人即刻收了刀兵,放寿王入行。

陆钰就被人安置在冷冰冰的庭院之中,太医略医过了伤,便再也没人去看他到底是死是活。

寿王在行过陆钰身边时微微一顿,却并未过久停留,很快,他便随了陆钺一道进了内室中去。

皇帝被条条布索捆缚于床榻之上,薛素兰坐在一边,脸上带着一点发自内心的喜悦笑意。

这样的场景多少有些诡异骇人,可周遭侍奉的,无论是皇帝心腹,还是后来调任的,无一上前多言一句。

寿王站在门边上,怔怔地看着屋中的每一个人。

他的目光长久地在薛素兰脸上停留,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就像是刚刚从一个诡谲的梦中惊醒,靠在门边上,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你无君无长,你没有良心......你该死!”皇帝侧过脸来,死死地盯着寿王,脸上的神情挣扎得近于扭曲:“朕待你不薄,荣华富贵,哪一样,朕没有许给了你?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要背弃朕?为什么......”

皇帝的脸上已经沉了一片死气,此刻的这些精神也近乎于回光返照。

陆钺只是静静地立在一旁,看着这出兄弟相疑、相残的戏。

“为什么?”寿王仰天大笑:“你这样无德无能之人,只因为占了长,就将这位子生生地霸占了去,论德论能,我哪一样强不过你?可为什么父皇偏偏要把你这样一个人扶到太子这个位子上?”

寿王笑罢,很是从容地整了整衣冠,他看向陆钺,目中有一点跳跃的火光:“是我看错了你,也看轻了你,这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其实全没逃过你的手掌。我们这些人在你眼里,都是一条疯狗,你看着我们用尽心思地算计挣扎,是不是觉着特别得意,特别有趣啊,啊?”

陆钺的面色仍旧如往时一般沉静无波,他淡淡看了寿王一眼,目中有些轻视的冷漠。

“老五......把老五丢去喂狗,把那个杂种丢去喂狗!”皇帝已经不在意寿王的这些挑拨离间和故意刺激,他哆哆嗦嗦地,近乎祈求地看向陆钺:“把老五拖出去喂狗......”

薛贵妃始终静静地坐在床沿。她的脸上带着一种放松的近乎于解脱的笑意,比起陆钺来,她更多了几分生死无谓的飘忽和疯狂。

寿王看着薛素兰,良久良久,只觉心口一阵阵地发寒:“是你......是你说的,是你把老五,把钰儿害成这样的,你这个毒妇!”

也不必旁人,屋中隐于暗处的小太监很快一脚将寿王伸向薛素兰的手踢开。

陆钺皱了皱眉,尚未开口,便听薛素兰笑吟吟道:“是啊,是我说的。”她站起身来,看着寿王此刻的狼狈和疯癫,合掌轻轻一拍:“我都说了,我和你的皇兄说了我的来历,说了我的丈夫和女儿,还说了......当日你是如何趁他酒醉,强迫于我,逼我生下陆钰这个孽种的。”

她将满头钗环慢慢卸下,一面以手拢发,一面轻笑着看向皇帝:“我这辈子恶心透了你,不过你眼下的这些话倒是深得我心,不只是老五,还有你这个弟弟,都是又脏又臭的东西,喂狗,只怕狗都不肯吃呢。”

“钰儿,钰儿他好歹是你的骨肉!他......”

“他不是!他不是!”薛素兰近乎嘶喊地指向他:“不是,那是个孽种,是你的孽种,和我没有半分关系,若是我当年就知道我的女儿早就不在你的手上,我宁死也不会生下这种恶心的东西,你知不知道,当初我肚子里装着这个东西,我日日都觉着恶心,我恨不能把他剖出来,吐出来!”薛素兰收回手,面上的痛色未消,却先张口嘻嘻地笑了笑:“你想让你的儿子当皇帝,你想当一个摄政的王爷,我告诉你,不可能了,早就没希望了......早就没希望了......当日我夫君是如何死的,我要你承受比他多一百倍,一万倍的痛苦!我要你碎尸万段,求死不得!”

似是慑于薛素兰的这份恨意和狠绝,莫说寿王,便连皇帝短时内也没有再度开口。

这么多年了,她身在宫中,生下了一儿一女。人间富贵享尽,身处万人之上,他们谁都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的恨多年来从未消弭。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陆钺敛眉转了转手上扳指,认为这场恩怨生死的大戏该到此而落下帷幕。

究竟家中还有人在等着他回去。

陆钺心中微温,开口时也不显得凌厉,但其中的笃定意味却教人无从反驳:“薛氏,孤答应你的,尽都会依言而行,如今外间有人在等你,你自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