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他不对劲

第14章

项承昀立马站了起来,脸上满是关切,“对不起,是我下手太重了吗?”

突如其来的危机感让沈蔓心头一跳,她下意识就想拉开两人的距离,但她手指还攥在项承昀手中,此刻根本难以动弹,只好勉强一笑,“没事,是我自己太大惊小怪了。”

项承昀语气中满是歉意,“是我不好,没及时收力,伤到你的手指。”

他这幅诚恳模样稍稍宽慰了沈蔓,但不知为何,心中的不安却越发强烈起来。沈蔓不敢再拿着那支花,烫手似的手中仅剩的花枝扔在了桌上。

项承昀并未放开她的手。

他目光沉沉,盯住沈蔓,轻声道:“对了,你方才说,这是谁送你的?”

沈蔓竟有些不敢直视项承昀,“是……是一个朋友……”

“你才见过他两次,”项承昀看着那花,声音轻飘飘的,“就与他成为朋友了?”

沈蔓张嘴欲要回答,突然怔怔住了口。

昨日与今日,与崔自明偶遇时,沈蔓确信自己没有见到过项承昀,可他却能准确地说出两人见面次数。沈蔓心中怪异极了,小声问道:“殿下是……怎么知道的?”

项承昀反问,“你不想让我知道吗?”

沈蔓连忙摆手,“不是,这本也没什么,告知殿下也无妨,我只是……我只是有些好奇。”

“告诉我也无妨吗?”项承昀低低地自言自语,“那你们这两次,都说了些什么?”

“就一些……”感受到裹着自己手指的力道渐渐收紧,突如其来的不安预感让沈蔓瞬间改了口,“……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他与我互通姓名而已。”

“无关紧要的话题。”项承昀垂着头,慢慢重复了一遍,笑得有些古怪,“若无关紧要,他为何花这么大力气找你?”

“殿下说什么,我听不懂。”沈蔓手指已经开始有些隐隐发痛。

项承昀笑得越发温柔,“他为了找你,今日卯时就排了小厮,在城中的戏楼茶肆蹲守,他自己呢,则去了你们昨日相见的地方,哦,就是那个叫千秋阁的戏楼。等了将近一个时辰后,千秋阁刚一开张,他就进去等你,之后有小厮通报,说你在城南弦音楼,他立马马不停蹄地去……现在你告诉我,你们聊得只是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沈蔓有些害怕,“殿下……你怎么了?你这会似乎有点……”不对劲。

很不对劲。

简直是和方才与她交谈的项承昀完全不同!他这模样,倒有点像前世的那个疯子一样的废太子……

沈蔓赶紧打消自己心中的猜想。

之前不是决定好了吗?既然要相信,那就不要再有所怀疑,更不要将现在的他和前世的他看做一个人。殿下现在这样,定然是有原因的,她要先问清楚再下结论。

想到这里,沈蔓鼓起勇气,与项承昀对视,“殿下,我确实不知崔二公子的这些举动,在我看来,他确实只是一个与我有过两次偶遇的朋友罢了,之所以称之为朋友,是因为我与他互相认识,他也送了我花簪作为……我与殿下的新婚贺礼。”

项承昀一直垂眸认真听着,直到听完了最后一句,这才慢慢抬起头。

不知是不是烛火的缘故,他方才脸上的阴影在此时消弭无踪,整个人看上去仿佛一下子平静了下来。

项承昀又笑了。

“这样啊。他知道你与我的婚事?”

沈蔓心跳仍然很快,可那股令她不安的感觉却正在消失,“对、对啊。我,我亲口告诉他的。”

项承昀笑得开怀,“是啊,你与我要成婚了。既然是你的朋友,到时候可以请他来,喝一杯喜酒。”

沈蔓点头,“我与他说了,就是不知他到时候会不会来。”

附在手指上的力道渐渐卸去,项承昀再度道歉,“抱歉,方才看花看得过于急切,让你难受了。”

他说着托起沈蔓的手指,轻柔地为她揉着。

沈蔓浑身不自在,强忍着才没有把手抽出来,“已经不疼了,殿下不必自责。”

“那就好。”项承昀笑了笑,“不过这花,能送给我吗?”

沈蔓犹豫了一下。

不是她不想交出这木兰花,只是她心有所感,项承昀似乎不那么喜欢它。

而且这花此刻尸首分离,不仅毫无美感,还隐约有些吓人,他要去做什么?

就是这片刻的犹豫,让项承昀的笑容淡了几许。

不过转瞬间,他又再度笑了起来,“还是算了,既然你这么喜欢,那便留着罢。”转头看了一眼白瓷瓶中枯败的梅花,声音不喜不怒,“正好那几枝梅花也落了。”

沈蔓面上一顿。

那种怪异的感觉又出现了。

这些梅花是很久前,游迟春湖时,那船夫送给她的,她托了沈毅去查真正送花之人,至今还没个结果,可项承昀方才看那梅花的时候,却是一副了若指掌的模样,仿佛一切她知道的不知道的,尽数在他掌控之中。

这种在对方面前无所遁形的感觉让沈蔓有些不舒服。

沈蔓强压下那阵怪异,缓声道:“殿下如果喜欢,带去东宫也好。这是崔小公子作为贺礼赠予你我的,放谁那里都一样。”

项承昀却直接忽略了这句话,微笑看着沈蔓,“天晚了,你好好歇息,若有新线索,我再来找你。”

说完,竟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蔓怔然地看着他离开,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人虽不似上一世那般暴戾,但这喜怒无常的性子,可还真是一如既往地难以捉摸……

项承昀刚一出门,青莳就夺门而入,三两步走到沈蔓跟前,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她,“小姐!奴婢方才听到您呼喊了一声,是不是太子殿下他对小姐做了……”

“我没事。”沈蔓用手捂住那几根发红的手指,面色平静,“不用担心。早些歇息罢。”

青莳将信将疑,但见沈蔓并无大碍,也只好作罢。

“呀!”青莳看着桌上,惊叫道,“这木兰花怎么成这样了?”

“方才不小心折断了。”沈蔓敛了敛眸,轻叹一声,“你将它好生收起来罢。没了枝干,这花能活多久,就看天命了。”

*

将床帐放下,蜡烛熄灭,青莳带着断成两截的木兰花走了出去。

屋内,沈蔓在榻上翻来覆去,一直到后半夜才有了些睡意。

这一觉睡得并不好。天将将放明,沈蔓便醒了过来,辗转许久却也无法入睡,最终还是披衣下床。

青莳在外间,尚在熟睡中。沈蔓没有叫醒她,独自推开门向外走去。。

然而她刚走出芳庭苑,就被斜倚在墙边的一道人影吓了一跳。

待看清那人是谁后,沈蔓错愕不已,“太子殿下?”

项承昀始终看着她,“你醒了。”

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我睡不着,就起来了。”沈蔓揉了揉眼,确信此时天色还未完全亮起,面带试探道,“殿下来的这样早,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项承昀踏步向前,在沈蔓面前站定,清晨的露珠洇湿了他的袍角。

“我有事与你说。”

沈蔓与他对面而立。即便此刻天色未明,光线并不清楚,可沈蔓还是一眼就发现了他面上的疲倦之色。

不等她细想,手中便被项承昀塞进了一样东西。

细长,温润,一端有着硌手的花纹。

沈蔓讶然,“玉簪?”抬眼看向项承昀,“殿下已给过我一只了,怎……”

“不一样。”项承昀低声道,“你说过,亲手雕刻的,是不一样的。”

沈蔓怔了怔。

“我把它给你,它会比花簪更适合你。”项承昀又向前了一步,他微微弯下腰,眼中满是压抑,“那支花不好,你不要喜欢它,好不好?”

沈蔓张了张口,一时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有些慌乱地低下头,却蓦然看到项承昀满是血痕的手。

“殿下!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项承昀顿时收手,藏在身后。

沈蔓面带肃色,伸出手,“殿下,给我看看你的手。”

项承昀不语。

沈蔓语气严厉,又重复了一遍,“殿下,我要看看你的手。”

项承昀垂了垂眸,极其缓慢地将手拿出,轻轻放进沈蔓手掌间。

原本修长完好的一双手,此刻一眼望去,却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宛若一块纯白无瑕的羊脂玉沾了狰狞的污痕。

越是靠近指尖,伤痕也就越密、越深。那些伤痕有的愈合了,有的还在越缓缓向外渗血珠,有的甚至新伤与旧伤交织在一起、结了痂的和流着血的相互摧折,看起来分外恐怖。

那些旧伤看起来已有一段时日了,而那些伤,显然是不久前才伤到的。

沈蔓看着他眼中的血丝,声音紧绷道:“殿下昨晚何时睡的?”

项承昀抿紧了嘴。

“殿下昨晚是不是根本就没睡!”沈蔓抬高了声音,“还有最近这几日,殿下不来见我,是不是就为了隐瞒你手上的伤?”

她只以为项承昀是生气了,这才不来见她,却不想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原因。

项承昀沉默片刻,“……我不想再吓到你了。你怕血。”

沈蔓心头的火一下子熄灭了。

他还在惦记着巷子里时,她见到尸体便疏远他的样子。

沈蔓默默叹了口气,耐着性子道:“我知殿下一片赤诚,但就为这劳什子玉簪,平白耽误殿下休息的时间,不值得的。”

“值得的。”项承昀声音很轻。

“不值得。”沈蔓道。

“值得。”

“不值……”沈蔓停了停,一脸无奈地摇摇头,“我不跟殿下争。总之这东西,殿下完全可以在白天雕刻,为何非要争分夺秒到连晚上都……”

沈蔓一顿,看着项承昀,“殿下只是昨天没睡,对吗?”

项承昀又不说话了。

“殿下!”

项承昀低了低头,“我雕了许久,总也不满意……。我以为多尝试几次,就能送你一只好看的玉簪了。这支也不好看,但它能陪你很久,”他顿了顿,又有些执拗地道,“比那支木兰花久。”

他说完这些便不再言语了。皱眉有些懊恼地绷紧了嘴。

沈蔓看着他这幅模样,心头没来由有些酸涩。

她主动上前,与他对视在一起,语气格外认真,“殿下,我没那么喜欢那支木兰花。对我来说,它与这花园中,草地间,甚至绿林里盛开的千千万万朵小花一样,都仅仅只是一朵花。昨日殿下向我索要它,我之所以犹豫,不是因为不舍,只是因为我觉得它折断后不甚美观,也感觉得到殿下并不喜它,所以不明白殿下为何想要走它。”

项承昀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它碍眼。”

沈蔓无言以对,“……好好的一朵花,怎么就碍了殿下的眼了?”

项承昀板着脸,“总之就是碍眼。”

沈蔓哭笑不得,不再与他争论。

这一世的项承昀依旧执拗,依旧倔强。可他没了上一世的暴戾和残忍后,竟多了些孩子气,真是让她完全意想不到。

沈蔓指腹摩挲着玉簪上的粗糙花纹,问道:“这上面雕刻的是花吗?是荷花?”

项承昀迟疑道:“……应该是梅花。”

沈蔓看着玉簪上硕大的花瓣和光秃秃的茎秆:“……”

“是、是梅花啊,哈哈,还挺像……”沈蔓有些尴尬。

项承昀沉默片刻,伸手要去拿那支玉簪,“等来日我送你一支更好的。这支你不想要也没……”

“殿下给我了就是我的。”沈蔓缩了缩手,不让项承昀拿走,“送出的礼,怎能说收回就收回?”

说着,沈蔓抬起手,将簪子插在发间,抿嘴笑了笑,“殿下,好看吗?”

项承昀却不看那簪子。他的视线始终缠绕着沈蔓,口中轻轻道:“好看。”

作者有话说:

昀昀:“真是抱歉呢,方才看花看得过于急切,弄疼你了。”

蔓蔓:“……真当我看不出你是想看花还是想弄死那花吗?”

木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