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撒谎

幽灵船(1)

1度假

最初的时候,并没有任何不祥的迹象。

晴空万里,烟波浩渺,三个人划着船在水面上缓缓前行,不停地说着笑话。

四周,芦苇荡纵横交错,一望无际。天地间一片宁静,偶尔有一只大雁从芦苇荡深处“哗啦啦”飞起来,冲上蓝盈盈的天空,蝴蝴就兴奋地大叫:“鸟!那边有鸟!”

申三江一边摇橹一边笑着说:“这里野生的鸟类太多了,我随口就能说出几十种。”

这个水乡泽国是申三江的老家。不过,读小学的时候,他就随父母迁进了城市,算起来,他已经十三年没有回到过这里了。

现在,申三江在电视台工作,搞剪辑。在单位里,他和蝴蝴、张郊关系最好,经常在他们面前夸耀自己的故乡。每一次夸耀,都是他追忆的过程,脸上充满了思恋。终于,在2005年夏末秋初,蝴蝴和张郊请了假,离开钢筋水泥的城市,跟申三江一起到老家来玩了。

在这个村子里,申三江还有一些老亲戚,他毫不费力地在舅舅家借到了一条船。他舅舅家有一个痴呆儿子,叫万历,他呆呆傻傻地望着这陌生的三个人,眼珠像两只毫无表情的玻璃球。

三个人打算在芦苇荡里漂泊一整天,好好享受一下这天这水。

张郊一直四仰八叉地躺在船头。

他是个大大咧咧的人,不像申三江和蝴蝴那么细腻。这迷人的风光似乎并不怎么吸引他,也许,他只想着怎样逮一只珍禽吃掉。

芦苇已经长得比人还高,远远望去,它们呈青绿色,上面是毛茸茸的芦花,一片洁白。风吹过,它们像波浪一样起伏。芦苇荡切割出大大小小的河道,简直像迷宫一样。水很清,浅的地方可以看见水下污泥中的水草。有的地方生着茂盛的香蒲。

申三江望着碧绿的水,一边摇橹一边讲述他的童年,怎么摸鸟蛋,怎么用月牙镰刀割芦苇,怎么捉泥鳅……

细心的蝴蝴问申三江:“一会儿,我们还能找到回家的方向吗?”

申三江说:“我闭着眼睛都不会转向。”

“那我就放心了。”蝴蝴说。

2漂流瓶

最早出现的不祥之兆是个漂流瓶。

蝴蝴眼尖,她第一个看到了它,大声喊:“三江,你看那是什么?”

申三江朝远处望去,水面上有一个黑点,静静地漂浮着。

“可能是一截树枝吧。”申三江说。

对什么都不好奇的张郊也慢慢坐起来,说:“划过去看看。”

船终于接近了那个东西。

“漂流瓶!”蝴蝴喊道。

申三江停止了摇橹,伸手一捞,把它捞上来。蝴蝴把它拿过来,打开密封的瓶塞儿,夹出一张纸条,高兴地说:“一定是哪个女孩的求偶信!我先看看!”

申三江说:“最好有电话号码。”

张郊说:“如果真是一个女孩,归我。”

申三江说:“为什么?”

张郊说:“在这里,你是东,我是客。再说,你有……”说到这里,他坏坏地看了看蝴蝴。

蝴蝴已经打开了那个纸条,她直直地盯着那上面的字,神色变得很不正常。

张郊把纸条拿过来看了看,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

我掉进水里了!陪陪我!

——1993年9月9日

张郊的脸色也不好看了。

申三江不解地问:“到底怎么了?”

张郊把那张纸条递给了他。

他看了看,皱起了眉头,好半天回不过神来。终于,他低声说:“也许是哪个小孩恶作剧……”

蝴蝴突然说:“我们快点回去吧,我觉得这片芦苇荡里有一股冤魂之气!”

申三江说:“刚出来怎么能回去呢,有我在,你们就放心吧。”

申三江是个挺仗义的人,什么事都喜欢大包大揽。

蝴蝴看了看张郊。张郊又躺在了船头,闭着眼睛说:“我这个人随波逐流,你们想怎样就怎样。”

于是,船继续朝芦苇荡深处划去了。

3水草

申三江和万历是表兄弟。

申三江的父亲姓申,母亲姓万。他俩同岁,不过,万历比申三江大三个月。

小时候,万历聪慧过人,在学校每次考试都在前三名之列,深受老师喜欢。那时候,申三江和他同班,成绩很差,每次父母给他带了好吃的,他就贿赂表哥一半,为了考试时得到一点“照顾”。但是,他们的座位离得比较远,无法抄袭。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两个人就设计了一套手语,双方演示无数遍,终于达到了滚瓜烂熟的程度——只要万历伸手一比画,申三江就知道他说的是第几道题,答案是什么。

在申三江家搬走的那年秋天,这两个表兄弟一起划船去摸鸟蛋,摸了一大堆。正巧同村村民黄鹞子在附近割芦苇,他对两个孩子大声喊道:“要下雨啦,你们赶快回家吧!”

他们就朝回划了。

很快就刮起了大风,两只黄爪隼在大风中飞翔,船被大风吹得左摇右晃。万历奋力地撑篙,听见“扑通”一声,回头一看,申三江不知怎么掉进了水里。平时,申三江贪玩,经常到池塘里玩水,他的水性很好。而万历专注于功课,水性远远不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