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撒谎

寻人(3)

张巡的眼睛找到了402房间。

黄窕家没有开灯,窗子上挡着帘子,那是一个黑色的帘子。

张巡想不明白了:黄窕这时候就睡觉了?不可能,天还没有黑呢。难道她和哪个男人正在里面恩爱?难道她不在家?

他站起身,走到那个玩水枪的男孩面前,蹲下身,对他说:“小朋友……”

男孩警惕地看着他。他掏出一支精致的圆珠笔,递给他:“归你了。”

男孩没有接,他很成熟地说:“你要我干什么?”

张巡笑了,说:“麻烦你,到4单元402室帮我找个人,好不好?”

男孩说:“我不去。”接着,继续玩水枪了。

张巡又掏出一张五元的钞票,递向他,什么也没说。男孩迟疑了一下,把钱接过来,老练地捏了捏,似乎在检验是不是伪钞,然后小心地装进口袋,说:“男的女的?”

张巡说:“女的,黄阿姨。”

男孩拔腿就朝4单元跑去,很快消失在黑的门洞里。

张巡突然意识到,他犯了一个不小的错误——应该告诉男孩,找黄窕。万一黄×在家……

现在,402室里很可能只有黄窕的妹妹一个人在!不然,为什么白天挡着黑帘子?

张巡惊慌地四处看了看,似乎想找一个藏身之处,却没有。他紧紧盯着4单元的门洞,心猛跳起来。

门洞里死寂无声。

他等待着,那个男孩领着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人走出来,她面色苍白,两眼僵直……

男孩一个人跑出来。

张巡松了一口气。

男孩跑到他的面前,说:“402室没有人。”

张巡突然后悔了:应该和黄窕提前联系好再来。现在,他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马上返回长野市?找旅馆住下来?——说不定黄窕十天半月不回来呢。

男孩嘟囔道:“刚才我把拳头都擂肿了……”接着,他担心地问了一句,“你不会把钱要回去吧?”

张巡心不在焉地说:“不会。你去玩吧。”

男孩马上跑开了。

这时候天色有点暗下来。小孩子说话毕竟不牢靠,张巡决定自己再上去看看。

他走进4单元的门洞,顺着幽暗的楼梯爬到4楼,停在402室门口,深深吸口气,然后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人应声。

他决定放弃了。离开之前,他又用力敲了几下。

楼下那户人家打开了门。

张巡不再敲,走了下去。

三楼那户人家的男主人戴着一副近视眼镜,站在门口打量他。张巡从他面前走过去的时候,他说了一句:“你敲好半天了吧?”

张巡想,一定是刚才那个男孩敲门的声音太大了,引起了楼下人的恼怒。他马上说:“哦,对不起。”

“你找谁?”那男人又问了一句。

“我找402室的人。”张巡只好停下来。

那个男人的眼里一下就闪出了一种异样的光,他愣愣地看着张巡,说:“你是她……”

张巡想,这楼里的人一定都知道402室有个恐怖的精神病,于是他立刻补充道:“我找她姐姐。”

那男人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她姐姐?”

“怎么了?”张巡也警觉起来。

“你找的人叫什么?”

“黄窕啊。”

“你是不是找错了?”

“松源小区4楼4单元402室,没错吧?”

这时候,三楼的女主人也走了过来,她站在丈夫身旁,怀疑地看着张巡。

“你以前……见过她吗?”那个男人问。

这句话一下就让张巡感到不对头了。于是,他把他和黄窕相识的经过简单讲了一遍。

那个男人听完后,和妻子互相对视了一下。然后,他指了指楼上,低声对张巡说:“这房子有问题!”

张巡一惊:“什么问题?”

那个男人说:“我们刚刚搬进这个楼的时候,有几天半夜,楼上好像夫妻吵架了,又叫又骂又哭,还摔东西跺地板,吵得人根本睡不着,我们一直忍耐着。后来,他们终于不吵架了,半夜又有人弹钢琴——可能是他们的小孩。要是弹得好,我们就当做是催眠曲了,可是,那个弹钢琴的人好像是刚刚学,总是练音阶,断断续续,忽高忽低,更让人无法入眠……”

张巡傻了。

看来,黄窕不但结了婚,还有了小孩!

那个男人接下来的话,一下就扭转了张巡的思路,把他的心掷进了黑暗的万丈深渊……

他说:“前些日子,我们两口子实在受不了了,只好上楼去交涉,可是,不管我们怎么敲门都没有人出来。没办法,我们就找到物业公司投诉,让他们管一管。可是,物业的人告诉我们,402室根本没有人,空了一年多了!”

张巡的脸色一点点白了。

他寄信的地址就是这个房子啊。

如果这个房子真的没有人,那么,这三个多月来,他写的那些信都寄给了谁?又是谁在给他写回信?!

“你们问没问物业公司,这房子的户主是什么人?”

“问了,他们说,好像叫袁什么,是个老太太,一年前死了!”

阴森森的鬼气从张巡的头顶一点点渗透下来,渐渐蔓延了他的全身。他想逃了。